“当真?”
一听陈子明这般说法,房玄龄当即便倒吸了口凉气,无他,陈子明说出的这等储量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些,也自由不得房玄龄不为之讶异非常的。
“房相明鉴,下官实不敢在此虚言,具体储量如何只消派人去实地勘验一番,便可得实情。”
六万亿吨显然是个天文数字,若是全都制成了精盐,就算减半,那也有着三万亿吨之多,供应大唐三千万不到的人口几千年又算得上啥难事儿,在前世那个时空里,三州的岩盐始终之所以不曾得到利用,概因封建时代一直不曾掌握提纯的办法,待得到了后世,又有了工业集约化制海盐的先进办法,已然无须用到岩盐提纯,故而三州的岩盐尽管储量高得吓人,却始终就没派上过甚大的用场,而今么,工业化制海盐根本不可能实现,三州的岩盐自然可一发挥出强横无比的力量,借助此等东风,陈子明也就可以公然地建立自己的班底,而这,才是陈子明不遗余力地将三州盐业推将出来的根由之所在。
“唔,那陈大人所言之冶铁又有甚讲究么?”
听得陈子明这般说法,房玄龄倒是信了的,不过么,他却并未有所表示,没旁的,只因他乃是替圣上问话,至于表态么,那是太宗的活计,房玄龄自是不敢擅作主张。
“回房相的话,现如今我工部所属之冶铁工坊并不算少,工匠也多,然,产出却少,不仅如此,炼出的生铁再行制成兵刃也慢,并非工匠不努力,而是流程工艺有差,并无须做太过重大之革新,只须对现有之工坊加以整改,便可取得立竿见影之功效,据下官计算,两年之内,必可将生铁以及各式兵刃之产量翻上五倍不止。”
对于这时代的冶炼技术,陈子明在茂州时便已做过相应的了解,自是清楚眼下锻钢之工艺水平其实已是颇高,只是大多靠的是工匠个人的手艺,而非大规模的流水化作业,至于冶铁么,还相对比较落后,在茂州时,陈子明便曾召集铁匠们对此进行过深入的探讨,也已是有了些设想,只是方才刚上马不多久,陈子明便奉调回京,并未亲眼目睹石泉县的土高炉炼初钢的盛况,可却从州中人等的来信中得知此法已然取得了成功,正因为此,这会儿陈子明表述起来,也就自信十足得很。
“哦?子明既是敢言如此,想必应是有所把握的才是,朕看倒是可以一试,诸公以为如何哉?”
房玄龄该问的话一问完,也就闭上了嘴,其余宰辅们也没再出言询问,倒是太宗却是表了下态度,不过么,却并未就此给出最后的决断,而是慎重其事地询问了一下诸般宰辅们的意见。
“陛下圣明,臣以为可行!”
杨师道虽不懂经济,也不怎么听得懂陈子明所言的诸般工艺为何物,可不管怎么说,他与陈子明都算是站在李恪一边的,自然要力挺陈子明无疑,这不,太宗话音方才刚落,他便已是第一个站出来表了态。
“陛下,臣也以为姑且一试又何妨,纵使不行,到时候再叫停也不为迟。”
魏征与陈子明一向交好,不过么,他站出来支持陈子明,却并未因着交情之故,而是确确实实看到了盐铁大兴对社稷的好处。
“陛下明鉴,臣也以为可行。”
有些出乎陈子明意料的是——第三个站出来表态的竟然会是长孙无忌,态度还是那么的旗帜鲜明。
“嗯,那好,此事便这么定了,子明。”
太宗对长孙无忌显然有着绝对的信任,这一见长孙无忌表了态,也没再询问高士廉等人的意见,当即便拍了板。
“微臣在。”
听得太宗点了名,方才刚退到一旁的陈子明自不敢大意了去,赶忙抢到了御前,恭谨地应了一声。
“此关乎社稷之大事也,断不可有丝毫之轻忽,朕对卿家甚是期许,还望爱卿莫要辜负了朕之重托。”
太宗素来是杀伐果决之人,既已下了决断,也就没再有丝毫的犹豫,慎重无比地便将此重任交托给了陈子明。
“陛下圣明,微臣自当竭力而为,断不敢有负陛下之厚望,只是微臣却有个请求,望能得专伐之权,以便调度各方人手,确保诸般事宜能顺遂而行。”
富国强民固然是要的,但却不是陈子明提出大兴盐铁的根本目的之所在,趁机在朝中建立班底才是陈子明的真实用心之所在,他也不怕太宗见疑,直截了当地便提出了要专伐之权。
“准了,尔且先去忙好了,回头朕自会给尔旨意。”
专伐之权可不是等闲事,一旦给了,那就意味着盐铁二事全都交到了陈子明的手中,除非是太宗有旨意,他人都难以对此二事有所置喙,这等权力自然不能轻赐,然则太宗却连半点犹豫皆无,很是爽快地便同意了陈子明的要求。
“谢陛下隆恩,微臣告退。”
听得太宗如此说法,陈子明心中自是大喜不已,不过么,却并未带到脸上来,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谢了恩,便即就此退出了两仪殿,自行回转工部去了……
“陈大人,阎尚书请您即刻去一趟。”
尚书省就在承天门外,位于广场的左侧,出了宫门走上一段,也就到了地头,只是不等陈子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见一名班头已是紧赶着抢上了前来,恭谨地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
对于工部尚书阎立德的召见,陈子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实际上,阎立德要是不召见的话,才是怪事一桩了的,无他,盐铁之事可是工部的要务之一,当然了,工部只管生产,至于销售,那是户部的活计,纵使如此,真要有大动作的话,也不是可有可无的小事,如今陈子明不经过部中商议,便擅自上了革新本章,说到底是有着僭越之嫌疑,不管阎立德心中做何感想,那都必须将陈子明找来问个明白才是正理。
“陈大人,请。”
听得陈子明有所表示,那名班头自是不敢稍有迁延,赶忙让开了道路,躬身摆手地道了请,而后殷勤地将陈子明引领到了尚书办公室门口,方才躬身退了开去。
“下官见过阎尚书。”
陈子明方才刚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入眼便见阎立德愁眉不展地端坐在文案后头,一派的心思重重之状,心中也自有些过意不去,没旁的,到任虽才没多久,可阎立德对他陈子明还是相当尊重的,没少嘘寒问暖,但凡有所要求,也都是尽力帮衬着,而今,未曾跟其提过便擅自动了本章,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奈何当时为了躲开殷元等人挖的大坑,陈子明也是没得奈何,只能选择放了把卫星,以求转移朝议之重心,只是事急从权罢了,可不管怎么说,都是种对阎立德的不尊重。
“子明来了,坐,坐下说。”
尽管对陈子明的擅动本章有所不满,然则阎立德却并未一上来便训斥陈子明的无礼,而是笑着让了座,显示出了极高的修养水准。
“阎大人,下官先行告个罪,此番未经您审核,下官冒然上了盐铁本章,确是不该之至,只是下官也有不得已之苦衷,还请阎大人多多海涵则个。”
陈子明并未依言就座,而是朝着阎立德再次深深一躬,满脸惭愧地致歉了一番。
“不妨事,不妨事,都是为了朝廷社稷么,陈大人不必如此,且坐下叙话好了。”
阎立德乃是德高长者,尽管心中块垒还是有的,可却并未真与陈子明计较那么许多,很是和煦地便再次让了座。
“谢阎大人不罪之德,那下官就孟浪了。”
陈子明素来便不是矫情之辈,既已道过了歉,也就没再多言其事,恭谨地谢了一声之后,便即一撩衣袍的下摆,长跪而坐了下来。
“陈大人于朝堂上所言之盐铁二事,老朽思之再三,却尤有甚多不解之处,不知陈大人可愿为老朽解惑一二么?”
阎立德很是客气地亲自为陈子明斟了碗茶,而后么,也没甚寒暄之言,直截了当地便切入了主题。
“好叫阎大人得知,此事陛下已是有了旨意,准了下官之所请,决意在我工部范围内行革新之举措,下官受命为之,个中之安排如下:其一,下官打算从茂州调几名懂行之干员来工部,专一管着的便是盐铁二事;其二,盐铁二事当可分头进行,互不干涉,下官负责具体事宜,还请阎大人居中协调;其三,盐业当以夏、银、绥三州为基地,预计设大型盐场十座,年产精盐百万斤以上,以供应关中及周边各省之用;其四,生铁生产以及我工部所属之各兵器工坊将作出重大调整,具体如下……”
阎立德毕竟是工部主官,哪怕陈子明已然拿到了专伐之权,然则他既是有问,陈子明也不会藏着掖着,详详细细地便将所构思的策略尽皆道了出来,直听得阎立德连连颔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