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叔且请放心好了,小侄只是去诱敌耳,断不会真将自身置于死地,只消牛叔能袭营得手,小侄自可顺利脱身,牛叔请看,此乃松州地形,小侄只须大摇大摆地进了松州,然后虚晃一枪,顺势便往此处走,料想那帮吐蕃佬定会死缠不放,稍作纠缠,便足可将其骑军大部皆引入彀中,到得那时,牛叔只管放心去攻其营垒,且,小侄早已送信入松州,若韩都督肯依计行事,管叫吐蕃狗贼吃不了兜着走,纵使不能歼其与松州城下,也必可令其大败而归!”
陈子明早就将诸般事情都已算计清楚了,先前之所以不曾急着道破详细计划,而是仅仅只说了个大概,根本用心只有一个,那便是试探一下牛进达对自己的关心是否出自肺腑,倘若牛进达只顾着去取战功,却根本不问他陈子明的死活,此番的计划虽不会作出太大的调整,可自此番后,陈子明就断然不会将牛进达当成自己人来看了,就算不找机会坑其一把,也须得将其打入另册,而今,牛进达既是先问其了他陈子明的安危,就证明牛进达此人可交,陈子明心慰之余,也自不再隐瞒自个儿的计划,但见其伸手在酒樽了沾了下酒水,一边在石桌上写写画画着,一边将具体计划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嗯,计倒是好计,我部来得快,吐蕃佬应是尚不知根底,破其大营倒是不难,只是韩威那头么,怕是未见得肯尽全力配合,全歼不易啊。”
牛进达也是打老了仗的人物,于军略上也自颇为精熟,略一沉吟之后,便即推算出了个大概的战果,只是言语间明显对属于从龙一系的韩威不甚信任。
“韩都督前番一败,已是待罪之身,今有功予其,不取,则是其自找无趣而已,纵使缺了其所部之配合,我等也可取得一击溃之结果,倒也无甚不可之说。”
对韩威其人,陈子明同样不甚感冒,无他,这厮就一餐位素食的主儿,文不成武不就,能登上都督之大位,不过是运气使然罢了,陈子明本就对其不报太多的幻想,于谋算时,也早已考虑过韩威不肯出战所带来的影响,此时说将起来,自也就风轻云淡得很。
“那好,就这么定了,为叔且就先在这通化县呆着,明晚准时出发!”
这一听陈子明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牛进达也就没再多啰唣,豪气十足地一挥手,便就此下了最后的决断。
“多谢牛叔成全,小侄敬您一樽!”
吐蕃此时的危害尚且不显,可陈子明却清楚地知道吐蕃崛起之后,势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会成为大唐的心腹大患,故而,他想要的可不是像前世那一时空那般仅仅只是打退了吐蕃大军,而是想将来访的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彻底留在松州城下,奈何算计归算计,陈子明手中能动用的棋子实在是太少了些,唯一能达成此战略目标的有生力量便是松州城里那一万四千余大唐边军,可惜却是掌控在韩威那个无能之辈的手中,对此,陈子明也自无奈得紧,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也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的……
“呜,呜呜,呜呜呜……”
镇江关,茂州的北大门,自陈子明突然回师茂州之后不久,就已被一支为数近千的吐蕃骑军所占据,只是着拨吐蕃骑军行事极为谨慎,仅仅是略往茂州方向哨探过十数里,便又回缩到了关城中,显然是担心回步前番那支先锋骑军的后尘,纵使是大白天,也甚少大规模出动,只是一味地紧守在了关城内,正因为此,陈子明所部方才一出现,立马便被关城上的吐蕃哨兵发现了,旋即,凄厉的号角声顿时便暴然而响了起来。
“全军听令,绕城而过!”
陈子明大老远就瞧见了镇江关上那帮吐蕃官兵仓促布防之情形,不过么,却并不放在心上,也没打算发动攻城,一声令下,率领着手下五千羌人骑军浩浩荡荡地便从关城外的农田里奔腾而过,烟尘滚滚中,大摇大摆地向着松州城方向赶了去。
陈子明所部这么一绕城而过,关城上正紧张备战的吐蕃千户长当即便傻了眼,没旁的,该部之所以大老远跑来抢占了镇江关这么座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关城,目的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寻找陈子明所部的去向,若是陈子明率部发动冲城,那倒也好办,拼死抵挡之余,派了人前去传信己方主将也就是了,可眼下陈子明来了这么一手绕城而过,吐蕃千户长自是不免疑心其中有诈,追还是不追,就成了摆在其面前的一道难题。
“追!”
眼瞅着陈子明所部越行越远,这都已要全军转过山弯了,再不追,怕就追不上了,一想到如山之军令,那名吐蕃千户长可就有些个吃不住劲了,哪怕明知这么一追有可能会中了陈子明的暗算,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但见其咬着牙嘶吼了一嗓子,率部冲下了城头,慌乱地策马便冲出了关城,但却不敢全力追赶,而是先派出了数小股游骑在前后左右戒备着,不仅如此,还在镇江关里留下了一支百人队坐镇,以确保后路之安全。
“报,禀使君大人,后头的吐蕃狗贼跟上来了。”
吐蕃军虽是追得小心翼翼,可大军行动,却是压根儿就无法做到隐蔽,很快便被羌人游骑发现了端倪,紧赶着便报到了陈子明处。
“再探!”
一听镇江关内的那队骑军终于动了,陈子明紧绷着的心弦当即便是一松,无他,真要是这支骑军不动,陈子明怕也就只能采取应变计划了,毕竟有着这么支骑军猫在镇江关中,无疑会影响到牛进达所部的隐蔽推进,真若如此,那陈子明也只好先行强攻一下镇江关,顺带着将分散各处的吐蕃骑军全都吸引了过来,而后再牵着吐蕃骑军往预定作战地点撤,这么一整,己方的伤亡固然要大了不老少,更为麻烦的是全军的机动性明显就要受到束缚,万一打蛇不死,反遭蛇咬,那乐子岂不是大了去了,好在镇江关中的敌骑总算是出来了,这显然正合陈子明之心意,不过么,他也没甚多的废话,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吭哧了一声了事。
“诺!”
听得陈子明有令,那名前来禀报的游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但见其恭谨地应了一声,已是一拧马首,逆着大军前行的方向纵马向后疾驰了去。
“传令:全军向左兜转,列阵!”
陈子明虽是有心要引各路吐蕃骑军齐齐来攻,但却并不意味着他乐意让后头那支吐蕃小股部队跟个没完,无他,若是不作出些应对措施,诱敌的姿态也未免太过明显了些,闹不好反有可能被松赞干布反算上一把,那乐子可就要大了去了,正因为此,率部前行了十里左右之后,待得转过了一处山弯,陈子明立马一挥手,高声下达了将令,引领着全军在一处草原上兜转了个圈子,调过了头来,摆开了攻击阵型。
“报,敌军已停在了前方草原处,似欲等我军前去对阵。”
陈子明所部方才刚列好了阵势,自有一名吐蕃游哨急冲回了本阵处,将陈子明所部的动向报到了带队尾随的那名吐蕃千户长处。
“全军止步!”
一听陈子明所部在山弯那头列阵待敌,吐蕃千户长顿时便警醒了起来,无他,有着前番整支千人队被陈子明全歼的先例在,他自是不敢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去冲击羌人之军阵,紧赶着便喝令了一嗓子,在山弯前停住了追赶的脚步。
“跟我来,杀回去!”
就在吐蕃千户长迟疑不决之际,陈子明已是高声地下了出击令,率部发动了狂野的冲锋,马蹄声如雷般暴起,杀气直冲九霄云外,顿时便吓得那些个在山弯处哨探不已的吐蕃游骑纷纷向后狂逃不已,连带着刚停将下来的吐蕃骑军也全都慌了起来。
“撤,快撤!”
尽管尚不曾见到羌人部队从山弯那头冲将出来,可只一听那等浩大之声势,带队的吐蕃千户长顿时便慌了手脚,哪敢真以此际不到八百人的部队跟陈子明的五千大军硬碰,忙不迭地便嘶吼了一嗓子,率部掉头便往来路狂逃了去。
吐蕃千户长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只可惜战场主动权显然不在他的手中,没旁的,十里的追赶下来,吐蕃军胯下的战马都已是疲了的,尽管众吐蕃官兵们拼命地打马加速,可速度却是怎么也快不起来,而反观羌人骑军,几乎都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早在列阵时,便已更换了所乘之战马,在马力上明显要强过吐蕃军一大截,再者,陈子明所部又是率先出击,马速早已放开,而纷乱掉头的吐蕃骑军虽说骑术不错,可却难以在短时间里将马速提到最高,双方这么一追一逃之下,彼此间的距离自不免便飞快地缩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