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游哨头目派人回部落通禀不久,就见远处烟尘滚滚而起,隆隆的马蹄声暴然而响,一面黑色大旗迎风招展不已中,一彪骑军正自奔腾如雷而来,看那架势来的少说也有千余人马,当即便令跟在陈子明身后的三名随扈尽皆紧张得握紧了刀柄,然则陈子明本人却是神情淡然依旧,稳稳当当地端坐在马背上。
“末将参见使君大人!”
疾驰而来的那彪军赶到了游哨所在之处便即停了下来,旋即便见一名身着皮甲的青年将领纵马而出,来到了陈子明的马前,一个滚鞍下马,恭谨万分地行了个大唐军礼,这人赫然正是鹿角部落头人之长子麻里明——去岁因边贸有功,陈子明特意上本为其请了个宣节校尉(正八品上)的散职武将衔。
“免了。”
陈子明点了点头,很是坦然地受了麻里明的大礼。
“谢使君大人隆恩,家父以及古莫叔叔皆已在营中恭候多时了,使君大人,请!”
自前年见识过陈子明的天纵武勇之后,麻里明已是将陈子明视为了神明一般的人物,在陈子明面前,自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忽,礼数周全地便道了请。
“甚好,带路罢。”
赤鬃部落头人古莫多彦之所以会出现在鹿角部落老营,本就是出自陈子明的吩咐,他自不会对此有甚猜忌的,也没再多言寒暄,简明扼要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诺!”
听得陈子明如此吩咐,麻里明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恭谨地应了诺,翻身上了马背,恭谨万分地当先引着路,将陈子明一行人等护送到了老营处。
“末将等参见使君大人。”
鹿角部落的老营门口处,麻里耶古以及古莫多彦早已领着手下大小头目恭候多时了,这一见陈子明策马而来,自不敢失了礼数,齐齐躬身见礼不迭。
“都免了罢,事态紧急,闲话就不说了,且一并进帐叙话好了,麻里明、古莫亢南,你们俩也跟着来罢。”
陈子明并未多言寒暄,仅仅只是挥了下手,便已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
“诺!”
一听陈子明这般下令,麻里耶古与古莫多彦不由地便对视了一眼,不过么,却并未提出甚异议,齐齐恭谨地应了一声,簇拥着陈子明便进了营门,匆匆便往中军大帐去了。
“军情想必尔等也该是都听说了罢,松州被围,茂州空虚,把利步利与别丛卧施这两个利令智昏之徒悍然反叛,竟是欲血洗我茂州,其兵锋至此已不足两百里,最迟明日午间便可冲入我茂州之地,若让其得逞,我茂州一地必将生灵涂炭,值此危难时刻,也唯有鹿角与赤鬃两部可力挽狂澜于既倒,就不知二位头人可愿助本官一臂之力否?”
唐军战事不利的消息早已传开,以麻里耶古等人的耳目之多,想必是早就已知根底了的,正因为此,陈子明也没甚隐瞒,直截了当地便将话题摊开了来说。
“这……”
麻里耶古以及古莫多彦之所以会将两部落合在了一起,原就是得了陈子明之通知,早在松州一战还不曾正式开打之前,便已完成了收缩整合工作,如今两部落加起来足有控弦战士六千余,自保已然不成问题,可要说到主动出击么,两位部落头人却是从来就不曾想过,而今听得陈子明这般说法,自不免便都犯起了踌躇。
“二位头人应是知晓的,我大唐天威煌煌,兵锋所向,无有不披靡者,强若突厥、吐谷浑等,皆亡于我大唐矣,今,我松、茂之地虽略有危殆,然,朝廷大军一至,些许小寇断难逃飞灰湮灭之下场,只是在此之前,松州或许无虞,我茂州必毁大半,若要重建,怕不知到何年矣,若如此,我茂州与诸部之贸易往来恐再难持续也,且,我茂州若破,两部贼军势必坐大,再与吐蕃一勾连,便是你等之鹿角、赤鬃两部怕也难逃此劫,与其坐而待毙,不若奋起一搏,事若成,朝廷岂会亏待了尔等,不说多,麻里明与古莫亢南分任阔、诺二州刺史亦属该当之赏,本官言尽于此,何去何从,唯尔等自择之。”
以陈子明之睿智,又怎可能会猜不到两位部落头人心中的小算盘,无非是只打算自保,不想冒险去跟叛乱之两州兵马死战罢了,对此,陈子明其实并不介意,毕竟趋利避祸乃是人之常情罢了,换成他陈子明处在两部落头人的位置上,第一个念头无疑也是先图谋自保,推己及人之下,陈子明自是不会对两位头人有甚怨言,而是心平气和地将事态详细地分析了一番,并许下了个重诺。
“使君大人明鉴,非是我等怯战,只是叛匪势大,更兼吐蕃来势汹汹,里应外合之势已成,我等虽聚兵一处,也不过六千余控弦战士,虽有心,却恐无力啊,还请使君大人多多体谅则个。”
陈子明的分析以及重诺一出,两位部落头人显然都有些心动了,只是一想到敌方的实力,自不免又泄了气,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由着麻里耶古出言解释了一番。
“六千兵力虽不多,然欲成大事,已是足矣,当初某手下不过只有千骑不到,便可横扫吐谷浑流英王于金滩,今,若得六千骑,某何惧贼势浩大哉。”
陈子明摆了下手,自信十足地便放出了豪言,不过么,却并未急着解说此战应如何打了去。
“使君大人之神威天下无双,末将等自是钦服,只是此番贼势如此之大,不知使君大人将如何破之?”
一听陈子明说得如此自信,两位部落头人自是信了几分,不过么,还是不敢全信,毕竟此番要出战的可是两部落所有之精锐,若能大胜,固然可获丰厚之回报,可万一要是战败了,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正因为此,在没问清陈子明的具体作战部署前,两位部落头人当真不敢轻易下个决断的,再次对视了一番之后,这回是由着古莫多彦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古莫头人问得好,若是能得尔等所部兵力相助,本官打算先易后难,先破阔、诺两州之叛贼,后战吐蕃强寇,前者么,当以夜袭为上,破之易事耳,无他,两州之贼皆以为我松、茂空虚无比,一门心思只想前来趁火打劫,其心必骄,夜宿断无防也,若以奇袭破之,又有何难哉?”
陈子明早就已想好了破敌之策,此际听得古莫多彦问起,自是不慌,挥手间,便已是自信满满地道出了夜袭破敌的必胜之所在。
“使君大人英明,我等不及也,若能破贼,某自当附之骥尾!”
古莫多彦略通兵法,虽不算高明,可理解方面却是绝无问题的,只一听陈子明这般谋算,当即便兴奋了起来,率先表明了愿跟随陈子明一道出战之决心。
“若按使君大人所言,破阔、诺二州之敌应是不难,只是吐蕃军势大,又当如何御敌方好?”
麻里耶古到底比古莫多彦要多了几个心眼,尽管也相信陈子明率部出击的话,十有八九能击溃阔、诺两州之联军,问题是此番杀来的可不止是那两州的叛军,还有十几万吐蕃大军在松州一线,随时可能分兵南下,一旦如此,两部落联军不过区区六千出头,实在难挡吐蕃之兵锋,正是虑及于此,麻里耶古的信心明显不是很足。
“麻里头人能虑及此点,无疑是好的,然,于本官看来,却是多虑了的,无他,松州城中还有我大唐两万精兵在,非是吐蕃贼子旦夕能下者,其纵使分兵南下,也必是小股骑军而已,灭之何难哉?至于其主力所在,在我大唐援军未至前,我等只须行骚扰便可,实无须与之硬拼,但消能令其不敢全力攻城,便是大功一桩!”
陈子明并不以为松赞干布真敢以主力绕过松州深入唐境,在他看来,顶多是派出些骑军四下劫掠罢了,来多少,陈子明就敢吃掉多少,终归须得将吐蕃打疼了,让松赞干布好生张长记性,至于后续之战该如何打么,眼下也难以明定,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的,当然了,这一点,陈子明却是不会跟麻里耶古解说分明的。
“阿爹,孩儿愿领兵随使君大人出击,恳请阿爹恩准!”
陈子明话音方才刚落,早已听得心血澎湃的麻里明再也按捺不住了,一个大步便从旁抢了出来,高声请命了一把。
“阿爹,孩儿也愿领部中勇士随使君大人征战沙场,还请阿爹早做决断!”
古莫亢南同样也是早已战意盎然,这一见麻里明出了头,他也自不甘落后,紧跟着也站了出来,高声嚷嚷了一嗓子。
“好,阿爹准了,将部落勇士全都带去,为我赤鬃部打出个名堂来!”
古莫多彦乃是豪爽之人,这一听其子要战,自是乐得给其长长脸,率先便表明了支持之态度。
“使君大人,这两孩子虽有点武艺,可毕竟都不曾经过战阵,末将等便将他们都托付给大人了,还请大人多多提携则个。”
麻里耶古心中其实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得下,奈何不单其子嚷着要战,就连古莫多彦这个盟友也都已同意出兵,他自是不好再迁延下去,这便恭谨地朝着陈子明行了个礼,慎重其事地拜托了一番。
“多谢两位头人之鼎力支持,此等厚意,陈某记住了,事不宜迟,当得即刻点兵,准备出征!”
一听两位头人先后表明了态度,陈子明紧绷着的心弦当即便是一松,不过么,也无甚多的废话,谢过了一声之后,便即下了将令。
“诺!”
陈子明将令既下,众人自都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全都站了起来,齐齐应诺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