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大人既是有令,在下自当遵从!”
麻里明离着陈子明所在的席位并不远,自是一眼便看出了陈子明手中那张弓乃是精钢打造的铁胎弓,不过么,也并不觉得有甚稀奇可言,没旁的,只因麻里明自己用的也是铁胎弓,仅仅只不过比陈子明手中那张小上一号罢了,他自是不以为自己会拉不开陈子明的弓,心下里对陈子明之所言自不免颇为的不满,当然了,在这等场合下,就算再不满,麻里明也不能表现得太过露骨,也就只能是阴沉着脸地应了一声,伸出双手,将弓接了过来,只是弓方才一入手,麻里明的眉头却不由地便是一皱,无他,只因那弓看着不算大,却死沉得很,麻里明轻慢之下,手腕都不禁为之一沉,好在反应快,悄然加了把力,这才没出丑当场。
“嗬!啊……”
尽管已察觉到了手中的铁胎弓非寻常可比,可麻里明不单不慌,反倒是更起了几分较劲的心思,但见其深吸了口大气,而后一声大吼,扣着弓弦便是猛力一拉,一开始倒也让他拉开了一些,可到了三成半左右时,任凭麻里明如何嘶吼,都再难拉开一线,直憋得个满脸青黑不已。
“嘶……”
“咕嘟……”
“厄……”
……
这一见麻里明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居然只将弓拉开了那么一点,周边诸般人等全都讶异非常,一时间倒吸气之声就此响成了一片。
“在下无能,拉不开此弓,使君大人神射,某闻之已久,若能得见神迹,某三生有幸也。”
麻里明挣扎了好一阵子,还是没能将弓拉开,不得不颓然地放弃了,不过么,他却还是不服,认定陈子明这是故意找了张无人能拉开的怪弓来为难人,这便再次出言挤兑了陈子明一句道。
“呵。”
麻里明的话虽是说得客气,可挤兑之意味如此浓烈,陈子明又岂会听不出来,不过么,也懒得跟其计较,淡然地笑了笑,伸手取过了弓,不紧不慢地戴上了指套,拉住弓弦,轻描淡写地一用力,便已将弓拉得个浑圆,那等轻松状一出,周边人等顿时全都看傻了眼,至于麻里明么,更是目瞪口呆不已,要知道他先前可是已然尽了全力了的,却只能将弓拉开三成半,这一对比之下,差距未免太大了些,简直就是一天一地的差别,当真令麻里明实在是不知该说啥才是了的。
“嗖!”
陈子明当年能在且末两箭建功其实有很大的成分是运气使然,这一点,他自己也心中有数得很,只是事实已成,他神射之名也已是传遍了天下,为确保将来不致有出纰漏之虞,这一年多来,陈子明可是在箭道下足了苦功,但消有闲暇,总要搬弄上一把,这不,此番虽是因着振兴地方经济而四下奔波,依旧不曾将弓箭搁下,早将箭术修炼到了惊人之地步,而今么,既是已出手,陈子明自是准备给羌人一个深刻之教训,也不等众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陈子明便已从箭壶里取出了一支雕羽箭,搭在了弓弦上,运力拉圆了弓,瞄着远在一百五十步外的靶子便是一箭射了过去,但听呼啸声大作中,雕羽箭已是有若闪电般呼啸着划破长空,准确无比地射穿了红心。
“好!使君大人神射,千古无人可及!”
“神迹,这真是神迹啊!”
“了不得,了不得啊,千古未有之神射,令人叹为观止!”
……
若说先前陈子明轻松无比地拉开铁胎弓,还不免令众羌人对陈子明的神力将信将疑的话,这等神射一出,所有人等全都情不自禁地叫起了好来,当然了,在叫好之余,众羌人们内心深处也已是心惊肉跳不已,没旁的,众羌人们都同时想到了一件事,那便是将来若是有一日要跟陈子明对阵的话,谁能挡得住其一箭之威?很显然,没有人能办到,至少在场的数千控弦战士中,无一人能跟陈子明一较高下,哪怕是稍稍接近一些的都没有,这仗压根儿就没得打!
“本官久不耍此物了,今日兴致好,也就随意动上一动,倒叫二位头人见笑了。”
装逼么,自然是得装全套的不是?这不,诸般人等可着劲地叫着好,陈子明自己却是一派的满不在乎状,随手将弓再次插回了箭壶中,走回到几子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再次端坐了下来,而后方才神情淡然地便客气了几句。
“使君大人神威,下官等拜服。”
瞧陈子明说的,这才只是随便耍耍,都已是如此惊人了,若要是动了真格的,那又该是何等之惊天动地,麻里耶古与古莫多彦当即便被噎得个青筋直跳,可心惊归心惊,奉承话语却是不得不赶紧说上一说。
“罢了,不说这个了,今日酒已够,且就到此好了。”
威已展,接下来也就该到施恩的时候了,似这等露天酒宴的场合下,人多眼杂,自然不是谈话的好所在,陈子明也自不想再在宴席上多扯淡,这便以不容分说的口吻吩咐了一句道。
“使君大人,天色尚早,不若且到下官帐中暂歇一番可好?”
麻里耶古心里头可是担着事的,自然不能让陈子明就这么走了人,若不然,前番与汉民争执险些酿成大规模械斗的事儿若是较真了起来,后果须不是好耍的,这一见陈子明已然起了身,赶忙凑上了前去,陪着笑脸地请示道。
“如此甚好,那本官就叨唠了,李大人也一并来罢。”
陈子明本就打算跟两位头人私下里好生交流上一番,自是不会拒绝麻里耶古的提议,也就只是矜持地略一沉吟,便即欣然准了其之所请。
“使君大人、李大人,您二位请上座。”
麻里耶古将陈子明与李恒引进了大帐之后,又恭恭敬敬地请两位顶头上司落了座,亲自张罗着安排了人手奉上了香茶、水果等物,而后方才与古莫多彦一道陪坐在了两侧,也不敢先行开言,而是摆出了副恭听训示之乖巧模样。
呵,还真就是两老滑头来着!
一见那两位头人卖乖巧,陈子明便已猜到了二人之心思,无他,不过是打算以此来讨好陈子明,以避免被重处罢了,然则陈子明却是并不在意,左右他原本就没打算对鹿角部落下狠手的,当然了,在谈正事之前,该吓唬上一把的,陈子明也自不会手软了去。
“麻里头人,本官问你,三日前,尔之手下可曾大肆云集,欲与他人械斗县境么?”
既是打定了主意要先敲打麻里耶古一番,陈子明自是不会有甚含糊的,喝了口茶之后,便即慢条斯理地打起了官腔。
“确有此事,只是……”
这一听陈子明一上来便是问罪的口吻,麻里耶古的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赶忙开口便要解释上一番。
“麻里头人不必多言解释,只须回答本官是还是不是便可。”
也不等麻里耶古将话说完,陈子明已是一摆手,止住了其之话头,语带一丝不耐地喝问道。
“是……”
麻里耶古倒是有心抗辩上一番,奈何面对着陈子明的威严,到了末了,也就只是无奈地回了一声,心下里已是做好了被陈子明狠宰上一刀的准备了的。
“是便好,本官若是没记错的话,自贞观元年以来,鹿角部落已是先后四次啸聚县境,与他人争执,两次械斗,致死十数人,可是如此,嗯?”
陈子明压根儿就没去理会麻里耶古的脸色有多难看,面色肃然地又接着往下追问道。
“这,这……”
陈子明既是问出了口来,自然不会有假,问题是这事儿着实不好承认下来,否则的话,便是大罪一条,哪怕麻里耶古已是做好了被痛宰上一番的思想准备,却也不敢真就这么承认了下来,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愣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使君大人且请息怒,下官以为那些都是过去的旧事了,谁对谁错一时半会也难说得分明,窃以为姑且翻过去也自无妨,我等自此后定会好生约束部众,断不会再有类似之事发生。”
古莫多彦乃是麻里耶古的通家之好,自然不能坐视鹿角部落遭了大难,眼瞅着形势不对,这便赶忙从旁打岔了一句道。
“使君大人,古莫老哥所言,正是下官心中所思,下官保证,自今日始,下官定会好生管教手下儿郎,断不敢再有啸聚斗殴之事,还请使君大人容下官改正前非。”
有了古莫多彦的打岔,麻里耶古立马便回过了神来,赶忙跟着表态了一番,当然了,表态归表态,心里头么,却不过只是想着赶紧将陈子明打发走了事,大不了在陈子明还当着茂州刺史之时老实上一些,左右陈子明也不可能一辈子在茂州为官,等陈子明离了任,该如何,还依旧是如何,拢共也就受上几年罪而已,总好过被陈子明派兵给剿了来得强罢,什么叫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