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员外如此贤达,那本官也就放心了。”
陈子明要振兴茂州经济,最终肯定会损及州中那些大世家的利益,不过么,一开始却不会显山露水,无他,陈子明也不想革新伊始便遭众世家们的狙击,真要是如此,无疑会平添无穷的变数,一个不小心之下,闹不好革新没革成,反倒自身陷入天大的麻烦之中,正因为此,在大势未成之前,陈子明是断然不愿真跟这帮世家门阀彻底闹翻了脸的,也正是因为此,陈子明才会如此的好说话。
“使君大人客气了,旁的不敢说,但消有用得着小老儿处,自不敢辞也。”
一听陈子明这般好说话,******心情自是大好,赶忙便表态了一番,说的倒是诚恳无比,可其实不过是表演罢了,内里浑然不含多少的诚意。
“老员外这话,本官信了,他日有暇,自当与老员外好生畅饮上一番。”
论及虚以委蛇的把戏,陈子明自然不差,只是眼下百废待兴,陈子明其实真无心跟******多瞎扯的,言语虽是说得客气万分,可却已是透着送客之意味了。
“多谢使君大人抬爱,呵呵,还真是赶巧了,不瞒使君大人,小老儿幼子正好满百日,也就打算备下些薄酒,请四乡邻里都来好生聚上一番,图个热闹,若能得使君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显然就是个人精,自然不会听不出陈子明话语里的逐客之意,不过么,他却并不打算就这么走了人,但见其一抖手,已是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大红请柬,很是恭谨地双手捧着,笑容满面地递到了陈子明的面前。
“哟,那倒要恭喜老员外了,只是本官这几日公务颇多,恐须得加紧整了去,确是不得便,改日自当再登门致意。”
宴自然无甚好宴,左右不过是打算趁此机会为孙班头说情罢了,此一条,陈子明自是心中有数得很,自不肯去赴那劳么子的百日宴,请柬倒是接到了手中,可口中说出来的却是婉拒的话语。
“使君大人为我茂州百姓如此兢业,小老儿等感激不尽,多有叨唠了,告辞,告辞。”
陈子明这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自是不敢再多啰唣,也就只能是顺势起了身,陪着笑脸地行了个礼,就此请辞而去了。
“禀大人,林县令来了。”
好不容易才耐着性子将******打发了开去,陈子明的心已是不免有些烦了,刚整理了下散乱的思路,正提笔准备接着往下写规划,却不料杨辰又冒了出来,当真令陈子明很有些个气不打一处来。
“传!”
被杨辰这么一打搅,刚接上的思路顿时又乱了,陈子明自不免为之火大,不过么,倒是没冲着杨辰发火,仅仅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吐出了个硬邦邦的字来。
“诺!”
这一见陈子明气色不对,杨辰哪敢有半点的耽搁,赶忙恭谨地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书房,不多会便见一脸灰败之色的林澜已是忐忑不安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下官见过使君大人。”
一瞧见端坐在文案后头的陈子明脸色微阴,林澜本就苦着的脸顿时便更苦上了几分,但却不敢失了礼数,也就只能是硬着头皮地抢上了前去,恭谨地见了礼。
“免了,林知县如此急地来寻本官,可是有甚要事么?”
陈子明到底不是迁怒于人之辈,尽管心中颇为的不爽,却并未拿林澜来发作,当然了,问话的语气么,却是不免稍带了几分的寒意。
“回大人的话,下官奉您之令审理孙长贵横行乡里一案,经审讯,孙长贵已认下了勒索‘山野小店’高掌柜一事,只是……”
林澜原本就担着心思,这一听陈子明语气不善,自不免便更慌了几分,硬着头皮解说了几句之后,便没了再往下分说的胆气。
“林知县有甚话只管直说,本官不耐猜哑谜。”
一见林澜这等吞吞吐吐的样子,陈子明心中的不耐顿时便更多了几分,声线阴冷地便喝问了一句道。
“啊,是,好叫使君大人得知,下官已然严审,也已是动了刑,只是那孙长贵一口咬定乃是初犯,下官自是不信,便着人在沿街处张贴布告,言明有被孙长贵勒索之商贾皆可来衙举证,奈何从昨日至今,尚不曾见有举证者来投,下官无能,还请使君大人明示行止。”
被陈子明这么一喝问,林澜的老脸不由地便是一红,赶忙低声下气地解释了一通。
“哦?那林县令怎么看此事,嗯?”
林澜这么一解说,陈子明的嘴角边立马绽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也没对林澜的陈述加以点评,而是淡淡地追问了一句道。
“这……”
林澜这两天可谓是头大如斗,没旁的,前来县衙找其关说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还都是州中的头面人物,弄得林澜大伤脑筋不已,今儿个来寻陈子明,本是想着来个矛盾上交的——在他看来,陈子明这等血气方刚之辈,定然受不得激,只消稍稍撩拨几下,便可令陈子明自己跳出来接手案件的审理,若如此,他林澜也就可以顺利脱身了去的,却不曾想陈子明根本就没接手此案的意思,反倒是一脚又将皮球给踢了回来,当即便令林澜有些个傻了眼,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知县莫非有甚难言之隐么,嗯?”
林澜倒是安静下来了,可陈子明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其一马,面色陡然一肃,便已是杀机暗藏地发问道。
“使君大人误会了,下官别无它意,只是案子如今已难有进展,使君大人,您看……”
按大唐律制,县以上之主官在一地最多只能连任两任,到如今为止,林澜任汶山知县已将满两任,再有个半年不到,便要卸任,其后不管是升官还是平调,又或是归乡,那都不可能再担任汶山县令了的,他自是不想在不多的任期里跟州中那些个头面人物起甚冲突来着,哪怕明知道陈子明此际有着发落自己之可能,林澜还是壮着胆子地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若是本官没记错,林知县还有五个月便在这汶山县任满两任了罢?”
陈子明压根儿就没去理会林澜的试探,眉头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点了一句道。
“确是如此。”
这一听陈子明突然提到自己的任期,林澜顿时便是好一阵的心惊肉跳,但却不敢不答,忙不迭地便是一低头,语带一丝颤音地回应道。
“我等宦海之人,为官一任,自当造福一方,若是餐位素食,与贪官污吏何异?林大人乃是官场前辈了,这么个浅显的道理应是不用本官来提醒罢?林大人若是执意要明哲保身,也成,就请即刻告老还乡好了,本官自无不准之理。”
对于林澜这等不敢担责的做派,陈子明自是极为的瞧不上眼,也自不会跟其有甚客气可言,毫不容情地便点破了林澜的意图之所在。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一听陈子明如此说法,林澜顿时便被吓出了满头的大汗,没旁的,林澜之所以为官多年始终得不到晋升,就是因着朝中无人之故,又怎敢跟陈子明这等驸马爷胡乱较劲了去,万一要是真将陈子明给得罪了,那恐怕就不止是丢官那么简单了,闹不好被弄去流配塞外都不是不可能之事,正因为此,值得陈子明动怒之际,他也就只剩下连道着不敢的份儿了。
“不敢便好,此案子既是本官令尔主审的,有甚事,自是本官一力承担了去,若有人要闹事,只管叫其来寻本官好了,至于案子本身,该如何审,便如何审了去,孙长贵不肯招,那就将其提到闹市枷号示众,并公告商贾百姓,有冤伸冤,谁敢阻拦,一体拿下了,本官就不信有人敢只手遮天!”
陈子明说要处置林澜虽不完全算是虚言,可说到底他也不能真如此做了去,不是没能力办到,而是时机不对,无他,拿下林澜简单,以刺史之尊,上一弹章,便足可让林澜滚蛋,问题是革新在即,汶山县总不能放空城罢,真等到新官上任,那都不知是何时的事儿了,正因为此,哪怕明知道林澜其人难堪大用,陈子明也只能是姑且用之了的。
“这……,诺!”
遇到陈子明这等强硬无比的上司,林澜实在是无可奈何,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不得不恭谨地应了诺。
“林大人无须顾忌太多,放心好了,本官心中有数,明日一早,本官自当着州军出面配合,维持秩序,但消能将此案办好,本官自会为尔记上一功,保你一个前程还是有的,就这么定了,尔且自去张罗罢。”
打了一顿棍子,回头自是须得给上颗甜枣,此乃御下之道,陈子明玩起这么一手来,也自顺溜得很,浑然不见半点的生疏。
“诺!”
有了陈子明这两个保证,林澜自也就安心了许多,也没再多啰唣,恭谨地应了一声,便即就此退出了书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