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时候,酒妞的姐姐凤仪和姐夫兰成来了。
兰成也要参加这一次的赛舟会,所以赶在开赛的前几天特意来丈人家里,听听丈人的意见。
其实田酒匠对于赛舟一窍不通,除了酿酒,他懂的东西实在是很少。
但是凤仪还是坚持要兰成来听听父亲的意思。一方面,这是她的想法,另一方面,是酒妞三天两头跟她说想她了,让她带姐夫一起回来吃饭。
兰成老实执重,凤仪说什么就听什么,何况凤仪的确是有些想家了,想爹娘,想妹妹,想家里的老酒。
等凤仪和兰成一来,酒妞就已经将满盆的果子放到了桌上。伸手取出两个最大的苹果,塞到姐姐姐夫的手里。
“姐夫,听说你也要参加赛舟会?”酒妞问。
“嗯,我每年都参加。”
“那姐夫你厉害不?”
“厉害?我每年都在中游,额,中上游。”
这个老实的人生怕小姨子笑话自己,所以使劲将自己的排名往上提了提。虽然他提的层次实际上还是不高,但即便如此,他那红了半边的脸也说明他此时心虚已经到了一定程度。
“呵呵,”凤仪银铃般的声音飘过:“他呀,每年都那个样,就是上去凑热闹的。”
兰成脸一红,有些木讷地不说话了。
酒妞也不说话,盯了姐姐姐夫几眼,就去帮母亲做饭了。
凤仪瞅了瞅酒妞的背影,怎么都觉得这丫头今天不对劲。
不一会,田酒匠从酒铺回来了,手里拎着一瓶八两醉和一瓶最新的女儿红。
凤仪和兰成打过招呼,凤仪也进去帮着做饭。
不一会,一家子就围在了餐桌上。
“姐夫,你多吃点。”酒妞将一块肥肥的鱼肉夹到了兰成的碗里。
兰成受宠若惊,赶紧给酒妞也夹了几筷子。
凤仪盯着酒妞:“呦,咱们家妞妞长大了啊。”
酒妞也不说话,自顾自吃起来。
“姐夫,吃芹菜,长力气。”酒妞又给兰成夹了一筷子。
田酒匠和凤仪娘看着乐呵呵笑了,反而是凤仪和兰成被酒妞这一下弄得闷头闷脑。凤仪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勤快懂事,但这个颔在父母嘴里的丫头在家人面前大多时候都是泼辣的。对于别人,酒妞生来不喜欢多说话,更别说主动跟人打招呼夹菜这些了。即便兰成在两年前就成了家里的一员,但这几年却从没见酒妞如此殷勤过。
“姐夫,多吃点米饭。”在凤仪猜测的眼神里,酒妞又给兰成加了一勺米饭。
“姐夫,鸡蛋也很好吃的。”
“姐夫,娘的红烧茄子很有味道的。”
……
一顿饭下来,兰成的碗里总是满满的。吃到后来,连田酒匠和凤仪娘都觉得有些奇怪了。
一家几口人盯着酒妞,酒妞脸一红道我吃饱了,说完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大工夫,几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兰成看着碗里还剩下多半的米饭,一咬牙又吃下去。
又过了一会,凤仪帮着母亲去洗碗了。田酒匠起身去了酒田里。酒妞就偷偷溜到了兰成边上。
兰成看着酒妞出现,心里就是一跳。
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小姨子今天的表现太反常也太让他心惊肉跳了,直到现在,他胃里还撑得难受。
“姐夫,你要不要吃点水果?”
兰成摇头。
“姐夫,你能不能帮我一个事?”
“嗯?什么事?妞妞的事姐夫当然要帮了。”
“我想让你在赛舟会让保护一个人。”
“哦?谁?”
酒妞脸难得红了一下,嗫嚅道:“红叶哥。”
兰成总算是明白了小姨子的想法,于是笑嘻嘻道:“怎么,妞妞喜欢红叶啊?红叶不错啊,咱们家妞妞好眼光。”
酒妞一羞,抬头问:“那你答应我了?”
“嗯。”兰成点点头:“姐夫当然要完成好妞妞的任务,反正姐夫也得不了冠军。”
“真的?那拉钩……”酒妞伸出小指。
兰成笑笑,当下和酒妞拉钩。酒妞这才兴高采烈冲进厨房,帮姐姐一起洗碗。
回家的路上凤仪问兰成:“你说,妞妞今天是不是不对劲了?”
兰成嘿嘿一笑,这个老实人难得浪漫一次:“咱妹妹长大了,就像我当年想你一样,想情郎了。”
凤仪脸一红,瞪他一眼:“没个正形,是不是她跟你说什么了?”
兰成对着凤仪一笑:“你猜呢?”
“猜个大头,快说,要不晚上收拾你。”
“啊?那我是不是要大叫饶命啊?”
“哼,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兰成一看忙道:“说,说。妞妞刚才让我在赛舟会上保护一个人。”
“嗯?保护人,谁?”
“你猜?”
“你,哼,不说拉倒,今晚你睡外面。”
“我说,我说,是红叶。他也要参加赛舟会。”
“呀!”凤仪神情一顿:“这小丫头,还真是……”
两个人趁着夜色说说笑笑回去了。
家门口,酒妞看着远去的姐姐姐夫的背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心里一阵甜蜜。她期盼着红叶和自己能快点长大,那一天,她就能像姐姐一样,穿上自己缝制的新衣,遮上红盖头,而红叶,穿一身帅气的新衣,风度翩翩地撩起自己的盖头,然后对自己说,乖乖,好红啊!
映月坞,月光,清辉。
肉肉依旧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走廊前边红叶的身影。
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吃饭的功夫,红叶已经在池塘边练习了无数次击水。
肉肉不明白这个大哥哥到底在干什么,是想像爷爷那样一竿子打起三层浪?乖乖,那可得等到哪年啊?
李观潮远远站在走廊里,他看着红叶在水边击打了一天,一声累都没叫过。他没有阻拦这样的练习,此时他微微点头,对这孩子的毅力算是肯定了。
“红叶,不要击水了。”
红叶听话,慢慢放下手里的竹竿。此时他两臂发麻,几乎已经提不动这极轻的竹竿了。一双腿也有些疲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按你这个打法,是永远都打不出名堂的。你击水的时候,双脚浮动,不时变幻位置,这就失去了用力的根本。赛舟会只有四天了,内家功的练气你是做不到了,但是外家功力强体的几招你可以多练练。”
红叶道:“李爷爷,我就是想学,这次赛舟会用不用得上都行。”
李观潮微微点头:“嗯,你能这样想就好,练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就从基本的开始。”
说着李观潮指导红叶一些基本的动作,他修内家功,对于基本一些东西很是讲究。红叶只觉得老人家神威俊武,说不出的威严,于是也用心练习起来。很晚时候,红叶才从映月坞回去,临走时李观潮道:“回去多练习,基本功内外兼修,可以多问问你爹。”
红叶心奇,也没多问,转身慢慢回家。
村北,后山,李家大院。
李小唐躺在一个巨大的水缸里,水面冰块浮动,泛起一阵阵寒气。
一个衣着华丽的夫人坐在水缸不远处,望着水缸里打颤咬牙的李小唐哭的梨花带雨。
“当家的,小唐可是你亲骨肉啊,你就这么狠心,让他浸泡在冰水里?”
不远处,一道幽暗的身影立在墙根处。
“哼,妇人之仁,你懂什么,要成大事,就要学会狠。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要狠。”
“可是,小唐他毕竟是个孩子,他才十二……”
“闭嘴,再说话给老子滚蛋。”
妇人当即住嘴不说,看了眼冰水中发抖的李小唐,转身在丫鬟的陪同下回了里间。
“李兵,李力,你们在这里看住小唐,不够两个时辰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水缸边两个黑衣人点头道是。
李府同斜看了一眼水缸中的李小唐,转身向后院走去。
月光中的李宅后院,一片巨大的水塘波动如浪。水塘边上立着一个干瘦的身影,腰身有些佝偻,盯着水面一动不动。
“师傅。”李府同恭敬道。
那佝偻身影并不转身,双眼一动不动望着水塘。良久后,水面芦苇丛里一阵水浪泛起,一条巨大的鱼尾从水里竖起,转而又消失在水里。
“府同啊,这两只虎鲸最近有些饿了,十月二十快到了,该放他们出去饱餐一顿了。”
老人的声音嘶哑苍老,带着一种怪怪的味道。不过望着水里的虎鲸,想象一下虎鲸在水里的凶残,这些话就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了。
李府同躬身道:“府同明白,这一役,定要报了当年的血仇,为师傅讨个公道回来。”
“公道不公道,到了老夫的年月已经不重要了。谢红娘隐居红叶山,水丹青要和李观潮再立潮头,我李丑奴也要再跟他们斗一次,看看到底谁,才是谢红娘最强的男人。”老人弯曲的腰稍微直立一下,气息不顺,咳嗽了几下。
李府同眼神闪烁,上去搀扶道:“天冷了,师傅你早点回去吧,这一次,水丹青欠师傅的,必须要拿回来,猪蹄膀欠我的,也必须拿回来,谁阻我就灭谁。”
老人似乎听惯了这样的话,摇头微微道:“老夫只为争一口气,你道行不行,不说猪蹄膀一身横练,外家功少有匹敌,就是你那四叔李观潮,内外兼修也不是你能敌过的。我已经通知了李听风,这一次,咱们李家要大变样了。”
李府同听到李听风要出山,心里一喜:“李叔要出山的话,李观潮就不算什么了。剩下猪蹄膀,我用人堵,也要把他弄残。”
李丑奴没说什么,叹一口气,身形往前走几步。临近门口时候,突然转身道:“小心红青影。”
李府同脸色诧异,看着老人微微转身进了里间,月光下,他的脸色变得分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