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何书记,忙着呢。”花花的话音刚起,一阵香风已扑面而至。
何有忆没抬头,只顾低头翻阅文件,冷冷的训斥:“张春花同志,现在是工作时间。要坚守岗位,别到处瞎撩。”
“我哪有瞎撩,这不有事找您么。”花花绕过办公桌,肆无忌惮地坐在了何有忆大腿上,
“张春花,请你自重。”何有忆抬头,一脸官威。
“麻子哥,你看我这旗袍合身不?”花花见他恼羞成怒,知趣地站起,扭着腰原地转了一圈。
一件窄小的旗袍,包裹了粗壮的腰身,开叉处挤出了两坨肥白的大象腿。
“花花,这是旧社会妓女的穿戴,你穿成这样,会败坏我们农场的风气,是要犯错误的。”何有忆皱起眉头,一脸鄙视。
“哼,麻子,你啥意思?我怎么就是妓女?”花花叉着腰,气势汹汹地质问。
“穿成这样,还跑到我办公室招摇,影响很不好。”何有忆只得收起威严,换了安抚的口气。
“人家穿这样,还不是为了给你看么。现在春种时节,大家都出工去了,场部没几个人的。”花花立刻再次贴近撒娇。
“花花,昨晚的事,是我的错。我会尽量补偿你,请你跟我保持距离,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何有忆一脸严肃,开启了谈判模式。
“你怕了,想把我调走,是不是?”花花脸色一变,恨恨地瞪着何有忆。
“你上次提的要求,我会尽量替你争取。跟咱农场有业务往来的单位,我都可以说上话,种子站,兽医站,粮站,配种站,供销社,这几家单位,你选一个,我帮你托关系调过去。”何有忆一脸真诚,尽量释放出所有的诚意。
“我哪儿都不去,我要陪着你,一辈子陪着你。”花花拒绝了何有忆的好意,突然动情的抱紧了何有忆。
“你还年轻,我一把年纪,又是麻子脸,这不合适。”何有忆轻轻解脱,起身躲避。
“我知道你嫌弃我的过去,也害怕得罪他。自从他高升,我们早就断了来往,我只想找个本分人,生一个娃,好好过日子。
我不嫌你丑,也不嫌你老,只要你对我好。”花花再次贴近从后面,抱紧了何有忆。
“不行,你必须走。”何有忆再次挣脱,走到了窗前,点燃了一只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麻子哥,我好看么?”花花再没有纠缠,原地伫立,幽幽地冒了一句。
何有忆听到身后悉悉索索之声,忍不住回头,一双眼神顿时僵持凝固。花花竟然褪去了紧身旗袍,秀立于前。
“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干什么?”何有忆很快回过神,赶紧俯身捡起散落的旗袍,递在花花手上,艰难地避开了目光。
“麻子哥,求求你收留花花,花花不想走。”花花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抱紧了何有忆双腿,洁白的脊背弯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张春花同志,你究。。。究竟想干什么?”何有忆双腿挣扎,蹬脱了花花的跪地纠缠。
“小梦进了城,死了;陆娜进了城,也死了。花花不想进城,花花不想死。麻子哥,求求你,不要杀我。”花花跪在地上,眼神惶恐,嘴里神神叨叨。
“你胡说什么?”何有忆惊慌失措,扑上去捂住了花花的嘴。
花花念叨的这些虽然是无中生有,但是一旦传出去,外面的人一定会被蛊惑。因为李小梦,陆娜的死都是一个谜,也都与何有忆有着牵连关系。如果再跳出一个花花,说何有忆要杀她,人们自然会将前面离奇而死的农场女职工,与这位深居简出的神秘书记牵连一起。
花花见何有忆捂住了自己的嘴,以为要杀她灭口,立刻拼命挣扎反抗,脱离了何有忆的控制。
“救命啊——,救命——”脱离控制一刻,立刻歇斯底里的呼号求救。
何有忆立刻慌了神,飞身将她压倒在地,试图捂住她的嘴。花花灵机一动,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深及白骨。何有忆一声惨嚎,负痛松手,花花抓住时机,连滚带爬,光着屁股冲出了书记办公室。。。。。。
何有忆一拳砸在地上,长跪在地。
他知道这样一闹,他苦心经营几十年的人生,这一刻已彻底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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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小屋,一扇高高的小窗,上了两道钢筋栏杆。一弯细细的月牙,挂在窗口,洒落一片暗淡的月光。
何有忆双手扣了冰冷的手铐,痴痴地瞪着窗,一动不动。
他已被关押了很久,等待着公安机关的审讯。利用职权霸占女职工,试图杀人灭口未遂,光凭这一条至少已够他蹲10年。如果把李小梦,陆娜的死也算在他头上,足够判他死刑,立即执行。
他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过去,就要彻底断送未来,他于心不甘,也只能坐以待毙。
这一刻,他突然很后悔,后悔自己浪费了十几年的时光。前十年一直蹲守在水塔,白日做梦,夜晚观星,没看透宇宙,也没找回记忆。后来几年,为了避祸,缩起来苟延残喘,彻底放弃了自己。
现在死神临近,也许明天就会不明不白的死去。
他从哪里来?真的就是何大白么?
那些似曾相识的梦境,是胡思乱想,还是尘封的记忆?
一别十几年,多少次梦里依稀而见的苏梦,她现在哪里?过得还好吗?
为什么他感觉她总是那么亲切熟悉,他与她之间仅仅是战场几面之缘?还是曾经有过渊源,埋入了自己失去的记忆?
失去的记忆里隐藏了太多太多的牵挂。。。。。。
生死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的生命虽枯萎多年,心里依然还有很多东西放不下。
沉重的铁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声,两名荷枪实弹的战士进入看守室,一左一右架起了何有忆。他的心一沉,双脚有些发软,被两名战士半搀着出了看守室,沿着一条幽暗的走廊走了一段,眼前一亮,站在了看守所大院。
院里停靠了一辆大卡车,上面已经押解了一些人,一个个垂头丧气,默默低头。两名战士一路推搡,将何有忆弄到卡车旁,将他押解上车。
何有忆上车之后,卡车便缓缓启动,驶出了戒备森严的看守所。
何有忆偷偷观察,每两名战士负责押解一名犯人,犯人们个个面如死灰。从眼前的形势判断,确定是要押赴刑场,集体执行枪决。
卡车在昏黄路灯穿梭一段,渐渐进入一条黑暗笼罩的郊区公路。何有忆很快就辨别出卡车的行驶方向,它正在朝着北郊农场方向颠簸而行。他在北郊农场耕耘多年,知道在农场背后又一片荒地,是执行死刑犯的刑场,当年张有财就是在哪里被处决的。
何有忆见自己也被押上死路,双腿一软,栽倒下去。两边的押解战士扶住了他,却并没有扯他起来,扶着他坐在了车角。何有忆蜷缩一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颗浑浊的泪珠滑落坑坑洼洼的麻子之间。
就在他神智恍惚一刻,感觉旁边有人轻轻扯了他一下。他努力振作,抬起了恍惚绝望的眼神,目光对接,立刻愣住。
扯他的那一个犯人,竟然是阔别多年,失去联络的吴有德。他一头乱发,胡须茂密,鼻梁挂了一副圆圆的眼镜。虽然又黑又瘦,精神还不错,并没有即将赴死的那种颓丧。
四目相对,何有忆差一点惊呼出声,吴有德目光制止了他。吴有德冲他笑着点头,扣着的双手握拳,提示何有忆要振作。
透过吴有德,何有忆又看到了另外一个熟人——何有道。他冷冷地鄙视一眼何有忆,不屑地别转了头。这家伙死到临头,依然保持着高何有忆一等的姿势,仇视的目光之中蕴含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经过十几年的历练,何有忆对身边的人多少也多了一些了解。何有道就是他霸占的那处何家湾古宅主人的后人,跟他也算是同气连枝的本家。不过何有道那一族世代富贵,而何有忆一族却是三代贫农。
何有忆带领何家湾贫困一族,瓜分了何有道祖宅,也彻底破坏了本已没什么牵扯的血脉,彻底反目为仇,相互对立。
何有道,吴有德是本市著名的封建文化余孽,很多前在农场礼堂就批过他们。他们只是搞搞迷信活动,批他们只是批评教育,治病救人。难道他们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必须要彻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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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有忆胡乱猜测一刻,卡车已缓缓停靠,两道刺目的光线扫过车厢,晃得何有忆一阵晕眩,慌忙低头躲避。
两名战士立刻搀扶他踉跄站起,带着他跳下了车。
一丝潮湿的夜风扑鼻,夹杂了腐败的青草味道。何有忆嗅出了一丝死亡的味道,刚刚振作的精神瞬间坍塌。
一道霹雳划过夜空,吞噬了两道探射灯光。夜空已是乌云笼罩,滚滚下压,覆盖了冷人窒息的黑暗。
黑暗被闪电扯破之后,一声闷雷滚过头顶,震得何有忆一个趔趄。
电闪雷鸣之后,便是劈头盖脸的瓢泼大雨,瞬间梳洗了何有忆一头乱发,结出一条条留着雨水的发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