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角辉和凯斯姆的眼力都不差，自然看得出江闻道已经快逼近自己体力的极限。从江闻道加入战局开始算起，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了十五分钟，江闻道手中的剑芒则足足支撑了十分钟！要知道，大角辉和凯斯姆的能力充其量也不过只能支撑五分钟而已，十分钟已经是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
感叹过江闻道的战力生猛后，他们也试图再度起身加入战局。没办法，这里能够作战的人本就不多，能够近身搏斗的人更是只有他们两个。如果他们不支援江闻道的话，那还能找谁？
可动用过能力的身体仿佛被一下子抽空了一样，两人根本无法作战。别说作战，就是两人起身走出两步都显得颇为艰难。
该怎么办？
同一个问题，江闻道也一样在思考。
对于能力的持久性，没有人比江闻道更加心知肚明。在逃离海王龙追杀时，江闻道意外觉醒了自己的能力，他当时其实便可以尝试着动用自己能力去战上一战，三尺长近乎无坚不摧的剑芒想要破开海王龙身体上的甲胄也并非一件难事。
只是，江闻道也知道。动用了能力后想要再行动如飞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如此看来，汤姆逊似乎还有一些能力没有完全曝光给江闻道。至少他在动用过能力后能够快速恢复，这一点便极为让人羡慕。
可惜，现在不是去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还有两分钟……
两分钟一过，江闻道恐怕就要气力耗尽。那时候恐怕即便不瘫软成一滩烂泥也相去无几吧？
怎么办？
江闻道的视线扫过面前的包围圈，手中动作稍稍放缓。一时间，鲛人们也不敢太过逼迫，生怕那无坚不摧的剑芒化开自己身上原以为天衣无缝的铠甲。
还有三十多个鲛人，已经把江闻道四面八方彻底包围，堵住了一切可能的退路或是生路。而将军和那个有些特别的年轻鲛人则游弋在包围圈之外，显然就算江闻道突破了第一层包围，他们两个也能立刻把他拦下。
显然，鲛人们也发现了江闻道的危机，一时间对江闻道主动发起的攻击开始大幅度减少，但却牢牢守住江闻道向外逃窜的退路。生怕再被江闻道在这最后的时间里狗急跳墙弄出一两个本不应该发生的伤亡。
最后两分钟，两分钟的时间将决定生与死。
似乎在江闻道和这座岛扯上关系后，他已经无数次在生死之间走了来回。
他还记得很清楚，当他离开自己和那个枯黄中年人居住的小山坳时，那个中年人煞有其事的给他算了算运道。
“幼时贫苦，少年得志，他日遭逢大劫，或可遇风而起遇雨化龙……”那时，江闻道还仰着稚嫩懵懂的小脸，呆呆看着自己那高深莫测的师父……
那时还真是少不经事呀……
江闻道微微一笑突然停了剑，同时也停止了剑锋上那仿佛无往不利、无可抵挡的剑芒。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头，拄剑而立。
一时间，鲛人们竟是不敢轻举妄动。不知这个年轻人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想弄出什么幺蛾子。
“将军”看着江闻道的身影微微一哼，冷笑道：“想节省最后一点体力么？你又能坚持多久？就算多坚持了几分几秒的时间又有何用？哈……垂死挣扎而已。”
充耳不闻，江闻道默默闭上双眼，不去看剑，不去看天，也不去看自己的敌人或故人。他只是在看自己。
他在看自己当时徒步在雪地中，手中举着一截断臂……
他在看自己提着短弓奔行在山林中，身后跟着一条土狗，在拼命追逐可怕的白影……
他在看自己短刀刺入爷爷的胸膛，刀起刀落满堂黑气……
他在看自己读书习武，他在看自己和那枯黄中年人默子对弈……
走出山坳，走入京城，走入大学，走入法庭……
一场场官司，一次次委托，一次次代理……
贩夫走卒、达官显贵、白衫文士、薄衣女子、知己红颜、奇人怪事……
自己这一生虽然短暂，可足够精彩啊！若是就此离世，是不是也就不虚此生了？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江闻道豁然睁眼，轻轻嘀咕了一句让所有人不明所以的念词——“放屁！”
老子还特么没活够呢！相让我死？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将军”和那年轻的鲛人同时醒起一事，顿时脸色大变！“将军”大声吼道：“杀上去！别让他开口！”
可惜已经晚了……
“虎……刹——！！！”龙语“震慑！”，一语出，四下鲛人顿时便东倒西歪起来，便是“将军”也开始了眩晕，任他如何警醒却仍旧无可抵挡。
“该死的，那哈巴斯那家伙说的真没错，他果然不仅会用龙语，而且极其熟练龙语！”恍惚间，“将军”只看见江闻道一剑将拦路的两个鲛人拍飞，也不恋战，硬生生扛着年轻鲛人的一记甩尾冲出了包围圈。
水面上又是一口猩红的鲜血……
死里逃生，江闻道根本不去看看背后的追兵如何，而是一股脑的从岸边跑到了山坡底，这才终于抬起头冲着鱼小萸几人笑了笑。鱼小萸颓然松了口气，一下子瘫软下来，跌坐在灰尘遍地的土坡上。
若是刚刚江闻道再没有机会的话，她已经下定决心动用“必中”，就算最后的结果是所有人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还好……还好……
“龙语”造就的眩晕感一瞬而逝，鲛人们很快便从震荡中恢复过来，再度聚拢在“将军”身旁，冷冷看着岸上的人类们。
它们尾巴下面的水渍中满是鲜血，其中绝大部分属于它们的同类。这次的伏击战和围杀战已经筹划了很久，可最后的结果到目前看来却仍旧只是鲛人一方的伤亡惨重？人类完好无损？
可惜，没人这么看。
吐了一口血的江闻道紧接着又吐了第二口，接下来是第三口，而后不可抑制的单膝跪倒在地，强靠一柄长剑支撑着才没有歪倒。
被鲛人一尾击伤了内脏，再加上能力使用过度的后遗症，便是如下的结果。
此刻，南亚、凯斯姆、大角辉、江闻道四人全部失去战斗力。唯有鱼小萸一个，手中一柄臂张弩却只能做出一次必杀。有用？有什么用？
鲛人们慢慢的向岸上靠拢，原本密集的队形开始扩散，渐渐成了一排较为松散却实际上更为宽广细致的包围圈。
在这个包围圈内，它们可以做到不让任何一个人类溜之大吉。
莫非还真的要同生共死？
鱼小萸快步冲下山坡，臂张弩对准了正对面的“将军”把其他人都挡在了身后，可惜对面并无人在意。
弹尽粮绝、孤立无援、绝死之地……
便在这时，忽然一个脆生生的嗓音叫道：“不许你们再往前走一步！不然我会打你们的！”
众人听到这个声音都是有些意外，纷纷转头循声看去。看时这才发现在岸边有一个双方之前都忽视掉了的小女孩儿——露西，还有她的那只挪威森林猫。
此刻，小女孩儿一手指向“将军”小脸上满是愤怒和坚毅的表情，她“愤怒”的道：“退回去！否则我会打你们的！”
一个年轻雄性的鲛人狞笑一声，突然如利箭般射向露西。这家伙的速度够快，简直快到无法看清身形。连鱼小萸都只来得及叫出一声“小心”，甚至不急调转弩矢。
露西脸上不知为何露出了一丝茫然，竟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动她的能力。眼看那鲛人便要一刀将小小女孩儿劈砍成两半的档口，“将军”突然大叫一声“住手！”
竟硬生生的把那个鲛人喊住了身形。
它此刻正直愣愣的看向江闻道。
江闻道满嘴鲜血，苦笑着冲着“将军”点了点头，他一手用力拄着铁剑，另一只手却提着一只吊坠，在空中不断的摆动。
鱼小萸一眼便看出那是她父亲送给江闻道还有自己的护身符！可这个时候江闻道拿出它来做什么？为什么那好似人鱼的怪物竟然住手了呢？
江闻道吐了吐嘴里集聚的鲜血，含糊不清道：“你认得这个对吧？所以，你不能伤害我们？是不是？”
“将军”咬牙切齿，可显然是被江闻道说中！大角辉和瘫坐在地的凯斯姆同时眼前一亮，而后有互相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眼神中都是探寻和不解。
江闻道踉跄着站起身子，单手攥着狼牙古坠，含糊不轻却又义正辞严的道：“滚回去！给我们把路让开，让我们顺利过河！”
对面，“将军”的脸色阴晴不定，那个年轻鲛人凑到了他的身旁和他耳语了几句，可“将军”却始终都在摇头。最后，他竟真的狠狠咬了咬牙，对其他鲛人道了一声“放行！”
鲛人们似乎都有不解，而且不少还有不满。
要知道，刚刚一场短促却激烈的战斗中，一共有八个鲛人身死当场，另有几个鲛人此刻还漂浮在湖水中，显然受伤不轻。
可现在怎么说？难不成真的要放了这群该死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