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他道:“这一次你想的还不错,不过你对自己要有信心,如果自己够强大,人家最多和你联合,而不会想着图谋你。另外就是看人,信的过就一直能合作下去,合则两赢,如果是枭雄之辈,则在他真正壮大之前,把他给灭掉。这种事,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具体的做法,得看你自己的判断!”
“如果下次他们真的来几艘船,孩儿想去一趟大同。”
“不错,好决断。”李旦道:“除了铁器,那个姓张的应该还有大量货源掌握着,关键是他能把铁器运到海边,别的货肯定也行,或者他有更多的好东西,这些事要实地看了才放心。这人是不是信的过,能不能结交,也要当面看了才知道,这事如果成了,我李家在未来十年可以再赚几百万,你的地位就稳了,我死了也能放心。”
李旦又道:“对了,将来你要去,带郑一官一起,他很机灵,能帮你的忙。”
李国助不安道:“父亲年未至古稀,何必早言生死。”
李旦呵呵一笑,没搭这个话茬,直接走了。
……
转眼已经是九月。
这个天气的草原上早晨和夜里已经很凉,半夜经常刮起北风,往北去的一些地方已经开始下雪,继续向北,已经有大量俄罗斯人进驻的地方更多半是极地,常年积雪不化,寒流都是从那里由北向南的下来。
张子铭等人是从喀喇慎地方出发,一路直向东北,他们一群商人都骑着马,任由清晨的风吹在身上,人们都穿着厚厚的羊皮袄子,头顶也戴着毛皮的帽子,都穿着很严实。
在马队后面是蜿蜒如长蛇般的车队,整个车队很长,几乎叫人一眼看不到头。
“今年天时还是很差啊。”张子铭对身旁的杨泗孙道:“你看,沿途过来也有一些板升地,庄稼都干的不行,只有少量出苗,麦穗也很干瘪。”
杨泗孙摇头道:“平均收不到一石一亩,种的菜也不行,天太干了。”
有一个副百总武官道:“孔先生夏天来了一趟,直说了,没有引水的地方,明年收成不足今年一半,明年,会有******!”
“我也到关内走了一下,见见亲戚朋友。”张子铭道:“虽说比蒙古人这边强些,也强的有限。只有李庄附近因为张东主的关系,委实是比别处强出太多。”
“我们大人何消说得,不知道多少人仰他的恩泽。”杨泗孙道:“倒是孔先生,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他带来的人也都有本事,选种育苗,还有番薯割蔓育种诸法,水利之法,积肥之法,在他来之前,我真没有想过种地还有这么多的学问。”
“在下已经能偷偷回关内,实在也是托福张大人。”张子铭感慨道:“如果将来能回去,在下就愿在李庄附近买几饷地,托福在张大人荫庇之下过活就好。”
张子铭的长子已经快十六,几年下来也不是那个冲动的少年,他骑马跟在父亲身边,这时突然道:“爹,你为什么事跑到草原上,到现在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去?”
张子铭脸一红,还是答道:“你爹我少年时好勇斗狠,和人打架致人重伤,判了军流,又受不了边军的苦,只得跑到草原讨生活,后来痛定思痛,知道自己毛病,安心做小买卖,到底把生意做了起来。所以每常对你们兄弟说,遇事要冷静……”
“冷静?”杨泗孙笑道:“你一听说往巴林部利润高三成,还不是赶紧备了货和我们一起过来开辟新的分号?”
张子铭道:“这是为了咱们大人的事业。”
“哈哈,老张你也真不脸红。”
众人都是大笑起来,张子铭也不恼,跟着一起笑,他的儿子张彦升不敢放声,只是抿嘴一起笑起来。
现在青城到板升地再到漠北,然后到喀喇慎地方,西到鄂尔多斯都建起了和裕升的分号,各地的路线和补给站点都慢慢建立起来,草原上地广人稀,建立这些站点比当初和裕升在宣大建立物流站点时要困难许多,很多地方是连片的草原,夹杂着沙漠地区和灌木林地,如果没有优质的马车根本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地方大规模的搞建设和长途远行,草原上还有着大片的无人区,有时候走几十里才能看到一些毡包和牧群,有时候甚至走几天也见不着一个人影,在这些地方,隔百来里路有一个补给维修站,要付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也是这一年张瀚手头有大量的资金……先是铁器卖的好,利润相当可观,然后是帐局开始起动,中小商人开始在帐局里存入资本,物流和帐局生意持续走高,利润相当可观,接下来便是把资金用在草原上,把几条重要的商路终于建设完成,现在也终于开始往内喀尔喀部落的草场进发。
到了内喀尔喀的地盘,与五鄂托克搞好关系,然后是察哈尔部的八鄂托克,阿鲁科尔沁,嫩江科尔沁……整个往辽东的棋盘就终于活了。
以现在的规模,张瀚的走私业已经开始回馈了,漠北的蒙古人赶着大群的牛羊前来贸易,各种皮货的数量极多,其中不乏珍贵的毛皮,当然也有不少牧人手持金银来贸易,他们没有中原的物产,但草原上的金银或金银器物反而不少,至于怎么来,当然是当年从中原或西域各地抢回来的。
“小心,可能有敌袭!”
带领前哨的军官策马向杨泗孙报告,据哨骑回报,大约有千骑左右的蒙古人组成的马队,这还只是前队,马贼其中可能也有小股的汉人马匪,这些人大约在十来里外,聚集在和裕升车队的必经之路上,前哨也在向这边移动着。
“没办法,”杨泗孙颇为苦恼的道:“这条线看来将来会是遇敌袭最多的一条。”
“素囊和布囊这两孙子。”一个军官骂道:“不敢和我们正面对敌了,尽玩这些脏的臭的,也亏这两货是大台吉,素囊还是曾经差点继承汗位的人。”
杨泗孙哼了一声,说道:“现在这两货已经是丧家野狗了,当然只有打,还有什么好说的!”
到板升城里抄素囊的家,这事还是常威带着王一魁和杨泗孙等人做的,青城司出动了几百人,把素囊留着看家的人打跑,杀了几十人,素囊府邸中有钟金夫人三娘子和俺答汗积累了几代人的财富,虽然素囊已经挥霍了不少,还有卜石兔汗等人拿走一部份,剩下的价值还值得好几十万,张瀚没有全拿这笔银子,分了一部分给五路台吉把都儿和卜石兔汗,还有一部份有实力的大台吉也有份,当然心向素囊的台吉们没有要,他们在酝酿复仇。剩下的张瀚用来修筑补给点,运输物资和雇募人员,有这几十万在手,速度比原本快很多。
到九月时,补给站点终于已经临近内喀尔喀五部的牧场,和那边沟通之后,和裕升这边调集了大量的物资,组成了一支超大的车队,足有三百五十多辆大车组成,起运的物资主打当然是粮食,然后就是大量的布匹和蔬菜,杂货一类。
每车载重平均是六千斤,也就是五十多石粮一车,草原的地形除了少数的丘陵地带之外,多半就是长草及膝的平地或是沙漠地带,从喀喇慎地方到内喀尔喀没有太多险峻地形,加上有维修补给站,每车装的重量已经很多。
这么多大车和物资,几乎是整个土默特地方的大车都被征调过来了,整个漠北加土默特加鄂尔多斯套部,几条线一共有七百多辆大车,这一下子等于来了接近一半。
张瀚就是在等待打通辽东道路的这一天,蒙古人相对东虏来说还是很穷困,东虏特有的东珠,人参,干果一类的特产蒙古人也没有,毛皮来说,蒙古人的种类和数量要多些,但东虏也胜在质量,虎皮,熊皮等珍贵动物的毛皮,还是东虏要多不少。
关键是张瀚知道广宁之战快打响了,从辽东到辽中,辽南,甚至大半个辽西很快都落在东虏之手,那是大明经营了几百年的汉人聚居区,七百万辽东汉人创造和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这些财富都落在东虏之手,张瀚就打算把这些钱和物资多多少少给赚回来一些。
“车队环起,鸟铳手站车厢之间或车内,各队按训练去做,跳荡战兵和长矛手在车阵中间列阵!”
杨泗孙这一次是被专门派过来保护车队,这一次投的本钱甚大,如果没有得力的人保护很不安全,杨泗孙是青城司副司把总,这一次领青城司第一、三两局,还有司直属骑队,加起来三百来战兵,加上两个旗队的工兵,所部近四百人。
辎重营兵没有随行,所有军队的补给来去均由车队本身携行的多余物资来补充,另外还有三个补给维修站用来补充食物和应需物品。
过了一刻钟功夫,所有的架梁马和哨骑都退回,远方的天际之下,地平线之上,开始出现大量的马匪的踪迹。
杨泗孙令道:“骑兵骑队进入阵内休整!”
司直属有一个旗队三十七骑的骑兵,平时用来担任塘马和进行日常训练,在战时则是架梁和哨骑,也有几个可以充当夜不收,平时负责侦察四周的蒙古各部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