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云绵的想法都没有得到证实。
首先,穆太妃和南宫老夫人二人此刻正对坐在杏云草舍里把酒言欢,二人都喝得有些高了,但却很有兴致,一个歪在靠枕上,一个趴在桌子上,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只酒杯,里面是嫣红的冰洌胭脂酿。两个老婆子都开心的笑着,互相指着,嘻嘻哈哈,有几分疯癫,更多的是畅快淋漓。
李云绵看见草舍时,心口还隐隐的刺痛,一遍遍的诅咒黛玉无情,把一个老人弄到这种地方来。但当他进了草舍才发现,原来这几间看上去像农房的草舍,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虽然不奢华,但却极尽舒适。一应用度摆设,都比李云绵自己的屋子里的东西还精致。北静王府的财富家产,绝不是简王府可以比的。就像穆太妃说的话,上百年的王府,只说历代皇上的赏赐,那也是相当惊人的,更别说北静王府曾经娶过两个公主做王妃。那公主的妆奁,后来都成了北静王府的家产,其家私富有程度,可想而知。
更让李云绵受不了的,不是这俩老太太像老顽童一样说笑话,乐翻了天。而是穆太妃看见儿子过来,却十分意外的问道:“你来做什么?没得搅了我同你姨娘的好兴致。回去吧,让我老婆子在这里住几天,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再回去同你那些小老婆们周旋。”
李云绵没有娶妻,但却收了不少的妾室。王爷嘛,身边没有女人是不行的。但李云绵收了人家,又只看不吃。日子久了,那些女人难免生事。平日里她们见不到李云绵,少不得去太妃屋里诉苦,初时太妃还说和说和,后来干脆不管了。但女人们寂寞起来,能量也是惊人的。所以简郡王府的后院里,经常会有些不打不小的笑话闹出来,老太妃为了儿子的名誉,真真是操碎了心。
今日好不容易敞开了心扉,只对着自己娘家的姐姐,喝喝酒,聊聊天,抛开那些权势富贵,家长里短,只尽情的回忆自己进宫前在娘家的那些舒心日子,儿子却这么快就找来了,太妃能不着急吗。
李云绵被他的老娘赶出去之后,被屋子外边的冷风一吹,头脑清醒了几分。
看来一切都是自己先入为主了。母妃在这里很开心,让李云绵把之前憋着的那股无明业火瞬间熄灭,但与此同时,涌上心头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落寞和感伤。
一个小女子,如此卑微弱小,如果不是因为水溶,恐怕整个天朝的男人都不会去注意她,最起码,她的一切都不会在李云绵的生活里出现,更不会让他不得不去改变一些计划。
就是这样一个小女子,让李云绵在一天之内,愤怒到了极点,无助到了极点,又惊喜到了极点,也悲哀到了极点。
沿着来时的小路往杏林外边走,李云绵就像是一只被斗败的公鸡一般,上场的时候趾高气昂,下场的时候垂头丧气。
出了杏林,水安一脸平静的等在那里,但李云绵却瞪大了眼睛,原本的落寞一扫而光,眼睛里再次闪出愤怒的目光,他疾走两步走到水安面前,指着水安身后的四个青衣人尸体,怒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哦,王爷莫怕,这是些来路不明的刺客,估计是要威胁到太妃的安全。幸好,被我北静王府的护卫给杀了。”
“就这样杀了?!”李云绵咬牙切齿,那四个人是自己精心挑选的暗卫,这样的高手很难得,整个简郡王府也就十二个。这次为了破釜沉舟救出太妃,李云绵才一次带来了四个。不想却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
“对啊,郡主交代过,凡有可疑之人接近红雨坡,格杀勿论。王爷放心,老奴会去官府报案,这也是迫不得已,这样的人潜入王府,企图对太妃不轨,发生这样的事情老奴心里也不是滋味,但王爷也看到了。太妃在我们这里,安全还是有保障的。”水安说着,又对李云绵躬身施礼,“王爷尽管放心,奴才们定会护佑太妃安全,保证太妃想走的时候,毫发无伤的送太妃回简王府。”
“呼——”李云绵长出一口气,牙关咬了又咬,差点儿就咬破了舌根。但最终还是无奈的点点头,“嗯,本王放心了。太妃在这里,你们多操心。那一车东西还请你们收下吧,就当是我李云绵答谢晋阳郡主替我照看母妃的一点小意思。”
“是,奴才先替郡主谢过王爷。只是——”
“怎么了?”
“哎,王爷上次派来的两个小丫头在我们府上也有几天了,这会儿我们郡主不在家,王爷是否可以领回去了。”水安心里的恨意再也掩饰不住,他轻轻的抬头,盯着李云绵看过去,心中暗暗地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下次再翻到我的手里,有你的好看!
“好,我带她们走。至于那件密折的事情,我承认我有些过火,但事情有因有果。这原本就是事实。今天我不说,将来也会有人拿着此事做文章。这就要看你们王爷的造化了。”李云绵终于找回了几分尊严,淡淡的甩甩袖子,走过那四名暗卫的尸体,往前院而去。
“夜景阑!”水安立在一颗粗壮的杏树下,沉声喊了一嗓子。
“大总管。”夜景阑的身影在水安的背后闪出。
“立刻派人通知王爷,家里的事情,别人解决不了了。”水安咬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