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
“这会儿药也喂不进去,那姑娘只是不停地说话。”
“说什么?”
“好像是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叫他快走。”
“谁的名字?”
“宝……宝玉?”小丫头有些害怕,她自从进了北静王府,还没跟王爷面前回过这么多话。素日里王爷总是冷冰冰的,好像看他一眼都会触犯了规矩一般让人心惊胆战。
“……”水溶只觉得心中一痛,猛然间抬起头来,看着那橘色的窗户纸,暗暗地咬了咬牙,转身便往外走。
小丫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吓得浑身哆嗦,急忙跪了下去,带着哭声说了一句:“奴婢该死。求王爷恕罪。”
水溶的脚步便嘎然而止。然后慢慢的转身,看着跪在雪地里的小丫头,淡淡的说道:“起来吧,前面带路。”
小丫头愣了一下,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腿上的雪也顾不得拍,便连声答应了几个“是”,提着灯笼侧身而行。
水溶踩着厚厚的积雪,踏上了三四蹬台阶,便到了屋门口廊檐下。小丫头打起厚厚的帘子,水溶刚往前一走,尚未进屋,便觉得暖风铺面而来,鼻孔里面一阵奇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王爷安。”里面伺候的媳妇卢氏和大丫头笋儿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来给水溶请安。府上历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水溶从不进女子的房间,今天还是头一回。但卢氏和笋儿都是极安静的人,此时自然不敢多想,也没有功夫多想。
“免了。”水溶自顾解开大氅上的石青色压金宫绦,笋儿忙上前来接过大氅,水溶便回首透过十二扇青琉璃纹紫檀木架屏风望向里面的卧房。
“王爷,鞋。”笋儿拿了专门在这屋子里穿的羊绒棉鞋,跪在地上,水溶便转身坐在椅子上,慢慢的抬起脚,让笋儿把自己脚上的牛皮长靴褪下来,趿上了那双软绵绵的羊绒鞋子。
转过屏风,里面地上铺的是厚厚的长绒地毯,华贵低沉的土红色为主,配以石青色,石绿色,土黄色,浅红色,白色,黑色,织绣出一朵抽象的花朵,中原人并不认得此花,这是来自番邦的贡品,此花名为大丽花,又名西番莲。乃是远邦异国朝贺时进上的贡品,因水氏于皇室有着极深的渊源,所以北静王府上有此种地毯。
水溶穿着厚厚的鞋子,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有一种漫步云端的感觉,飘飘渺渺的,很不真实。
黛玉苍白着脸色,卧在那张花梨木雕花床上,床不大,原本就是单人用的床,但因为十三岁的黛玉十分羸弱,所以躺在翠色的锦被里,显得床上空荡荡的。此时她在沉睡,额角的碎发似是被汗湿,打了个圈儿贴在额头上,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水溶便坐在床边,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但觉呼吸微弱,似有似无。再看看一旁小高几上的药碗,更是皱了皱眉头。她此时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又如何能喂得进去汤药?
“去,告诉水安,把华先生悄悄地接进来。”水溶沉思片刻,终于开口说话,但眼睛却盯着那张惨白的憔悴不堪的脸,嘴角弯起一抹倔强的神情。——你要死?要陪着他去死?可我不准,我不准,你就别想死!
此事重大,卢氏忙转身亲自去传话,而水溶吩咐完这句话,便也不再停留,转过屏风待笋儿给他换下鞋子,出了屋门,全身热乎乎的此时又被冷风一吹,头脑立刻沉静清澈起来。
不再有丝毫留恋,水溶大步走出竹影阁,对背对着院门的梅瑜泽说了一声:“回了。”便率先往前走去。
梅瑜泽却微笑着转头,别有深意的看了看虚掩的院门,跟上水溶的脚步,同他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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