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从宫里出来,便飞身上马,疾奔回府。这一刻,他最想见到的人只有她,他要告诉她,他已经为她出了一口气,此时此刻那个高高在上的无耻之人,正烦恼的在御书房里转圈。
——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又如何?照样也有不顺心的事情,照样也不能为所欲为的!
自信修长的身影,玄色染血的战袍,水溶骑着马直接进北王府的大门,在二门处翻身下马。手中的缰绳往下人手里一扔,完全不顾躬身行礼请安的众人,疾步而驰,直奔内书房。
进了内书房的院门,看见西厢房紧闭的房门和愕然的水安,水溶才想起来,自己原是吩咐水安把她安置到竹影阁的。于是转身便走,水安却大着胆子叫住了他:“王爷!王爷慢点!”
“嗯?”不快的回头,生气的看着水安,向来最知道主子心思的老人,如何变得这么多嘴了?
“王爷换下这身衣服再去,免得吓着姑娘。”水安忙陪笑道。
“呃,也是。”看看一身的征尘和染了血迹的战袍,水溶方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带着浓浓的夹杂着血腥的尘土气息。于是快速回身,回房去,脱掉战袍铠甲,洗脸漱口,换了一身玉白色干净长衫。
秋日的正午,没有灿烂的阳光,浓烟般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也遮住了竹影阁的笑容。
黛玉枯坐在临窗的书案前,呆呆的看着窗外寂寥的菊花,点点淡紫艳黄迎着秋风,越发的落寞。
整整五日没有他的消息,忐忑的心被一种叫做牵挂和思念的东西纠结的隐隐作痛。
廊檐下的鸟笼子里,一只受伤的白鸽咕咕的叫着,时而啄食,时而喝水,翅膀上的骨伤已经绑了竹签,虽然还未痊愈,但显然已经不再那么痛苦。
白影闪过院子,黛玉忽的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于是眨眨眼睛,再愣愣的看着外边,却已经不见白影。心中不甘,正要起身再看,却听见门口紫鹃惊喜的问安声:“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黛玉便扶着桌案站在那里,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扑簌簌滑落,滴在胸前的衣衫上,瞬间没入,只留下一片深浅不一的印记。
“玉儿……”水溶站在她的身后,阳光从窗棂透进来,细密的一束一束,每束里头无数细小的金尘,打着旋转着圈。窗扇上镂雕着梅花与翠竹,团团祥云瑞草绕缠,细密的雕边上涂着金泥,富贵华丽,一束束阳光照在她纤弱的身影上,那样的不真实,仿佛美丽的泡沫一般,一触及逝。
黛玉慢慢转身,透过一双模糊的泪眼看他,这几天一直想不起来他的模样,越是要描画,便越是模糊,此时再见,原来他是这样子的——轮廓如刀刻斧削,棱角分明,浓眉飞扬,深目薄唇,不怒自威……
“我回来了。”水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一如既往的把她纳入怀中,然后长出一口气,慢慢的合上眼睛,用下巴轻轻地抵着她的额头,然后一点点的低头,一点点的低下去,吻着她的乌发,额头,黛眉和噙满了泪水的美目……
好闻的龙涎香没有如期而至,此刻钻入黛玉鼻息之间的,是一种独特而强烈的男子气息,她无法分辨其中的味道,温暖而充满阳刚,让她想起正午炽热的阳光,想起马革与生铁,想起万里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