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罗斯处于异常麻烦的困难的处境。虽然,她怀着最迫不及待和焦灼的心情想揭开神秘莫测的奥利弗身世之谜,然而,她又不得不把刚才与她谈话的这个可怜的姑娘对她这样一个年轻、单纯的女孩子的信赖视为神圣。她的言谈举止已经打动了罗斯·梅利的心。与罗斯对自己所保护的孩子奥利弗的爱交织在一起的,在真诚和热情方面几乎同样强烈的,是把她争取过来、使她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天真愿望。
他们打算在伦敦逗留三天,然后前往某个遥远的海滨地区,在那儿大约待三星期。现在是他们逗留在伦敦的第一天的子夜。她能制订出什么能在四十八小时内采取的行动方案吗?或者她如何推迟这次旅行而又不引起怀疑呢?
洛斯伯恩医生跟他们在一起,今后的两天亦然;可是,罗斯对这位贤良的医生的急躁情绪太熟悉不过了;她清楚地预见到他在大发雷霆之后,定会以极大的愤慨来看待重新劫走奥利弗的傀儡的,因此,不能把秘密告诉他,除非她为这位姑娘辩解时能得到有经验人士的支持。如果她将这消息告诉梅利太太,也必须十分小心、谨慎。梅利太太的第一个念头肯定是同可敬的医生商议这个问题。至于求助于法律顾问,即便她已懂得怎么做,也由于同样的理由而几乎不予考虑。她曾经想到寻求哈里的帮助,可是这唤起了她对上一次分手的回忆。看来她似乎不宜把他叫回来,因为这时候他也许已学会如何忘掉她,学会如何在分离的情况下更快活自在——当这一连串的想法萦绕在她心头时,她的双眼已噙满了泪水。
罗斯受这些不同想法的困扰,度过了一个焦虑的不眠之夜。各种念头相继在她脑海里出现的时候,她时而倾向于这个方案,时而倾向于另一个方案,时而对所有的方案都畏葸不前。第二天,经反复思考后,她决定孤注一掷,找哈里来商量。
“倘若他回到这儿来对他来说是痛苦的,”她心里想道,“那么,对我来说又是多大的痛苦啊!然而,也许他不会回来;他可以写信,或者可以亲自回来,却刻意地避免与我见面——他上次离开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我当时几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不过,这对我们俩都更好些。”想到这儿,罗斯放下了笔,掉过脸去,仿佛连将成为她的使者的信纸都不该见到她哭泣似的。
她再次提起同一支笔,又多次地搁下来,反复考虑信的第一行该写什么,仍然一个字也没有写下来。这时,由贾尔斯充当保镖上街去散步的奥利弗气喘吁吁地跑进屋来,神情异常激动,像是又有什么令人恐慌的事要发生似的。
“什么事使你显得这么慌张?”罗斯迎上前去,问道。
“我简直不晓得该怎么说,我觉得好像要透不过气来似的,”奥利弗回答道,“哦,天啊!你想想看,我终于可以再同他见面了,你们也可以知道我对你们说的全是实话!”
“我从来没有认为你对我们说的不是实话呀,”罗斯安慰他道,“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的是谁?”
“我看见那位先生了,”奥利弗回答道,几乎连话也说不清楚,“那位待我特好的先生——我们经常谈起的布朗洛先生。”
“在哪儿?”罗斯问道。
“他下了公共马车,”奥利弗流着喜悦的泪水回答道,“走进一幢房子。我没有跟他打招呼——我不能跟他打招呼,因为他没有看见我,而且我浑身抖得这么厉害,以致无法走到他跟前。可是,贾尔斯替我查问他是否住在那儿,他们说他就住在那儿。你瞧,”奥利弗说着,打开了手中的一张纸条,“在这儿,这就是他住的地方——我马上就要到那儿去!哦,天啊,天啊!当我终于可以见到他,再次听到他说话的时候,我该怎么办呀?”
这一切大大地分散了罗斯的注意力,她又不连贯地发出了好多声快乐的惊叹之后,这才看纸上写的地址。它就在斯特兰德区的克雷文街。她立即决定抓住这一新发现。“快!”她说道,“叫他们雇一辆出租马车,你准备好跟我一道去。我马上带你去那儿,一分钟也不耽误。我只想告诉伯母我们要外出一小时,你要尽快地准备好。”奥利弗不需要任何催促,不到五分钟,他们就已经在前往克雷文街的路上了。他们抵达那儿时,罗斯借口让老先生有接纳他的思想准备,把他留在马车上。然后她让仆人把自己的名片递上去,说有急事求见布朗洛先生。仆人很快就回来请她上楼。梅利小姐跟着他走进楼上的一个房间,被引见给一位身穿深绿色外套、外貌慈祥的上了年纪的老先生。离他不远处坐着另一位身穿本色布马裤和绑腿或长筒鞋的老先生。他看上去不怎么厚道,十指交叉撑在一根粗手杖顶部,托住自己的下巴。
“哎呀,”穿深绿色外套的老先生赶忙彬彬有礼地站起来,说道,“对不起,小姐——我还以为是一位纠缠不休的客人呢——请原谅。请坐吧!”
“你就是布朗洛先生吧?”罗斯的目光从另一位先生移到这位说话的先生身上,问道。“没错,”老先生说道,“这一位是我的朋友格里姆威格先生。格里姆威格,你离开我们几分钟好吗?”
“我想,”梅利小姐插话道,“在我们会面的这一阶段,不麻烦这位先生回避。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我要对你说的这件事他也知道。”
布朗洛先生点了点头。已经很生硬地向她鞠了一躬的格里姆威格先生从椅子里站起来,又很生硬地鞠了一躬,然后坐进椅子里。
“毫无疑问,我会让你感到非常意外的,”罗斯说道,自然感到十分局促不安,“可是你曾经对我的一个非常可爱的年轻朋友表现出极大的仁慈和善心,我相信你会有兴趣再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的。”
“当然!”布朗洛先生说道。
“你知道有一个叫奥利弗·特威斯特的孩子。”罗斯说道。
她这句话一脱口,一直假装在浏览桌上一本大部头的书的格里姆威格先生就啪的一声把书翻了个身,将身子往椅背一靠,脸上的各种表情顿时消失,只留下一脸的惊讶,茫然地瞪着双眼愣在那儿;然后,仿佛因流露出这么多的情感而感到惭愧似的,他惊厥地将身子猛一振作,又回复到原来的姿态,眼睛直视正前方,吹了一个长长而低回的口哨。这声口哨似乎最后不是在空中,而是在他腹部的最深处消失。
布朗洛先生也吃惊不小,尽管他表达惊讶的方式并不那么古怪。他将自己的椅子往梅利小姐身边挪近了点,说道:
“亲爱的小姐,请答应我,别再提你所说的善心和仁慈的问题了。对于这个问题,别人一点也不知道;倘若你能提供任何证据,改变曾经导致我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持有的不好的看法,那么,看在老天爷的分上,请告诉我吧。”
“一个坏蛋!要是他不是一个坏蛋,就砍我的脑袋。”格里姆威格先生咆哮着说道。他是以某种口技技巧说这句话的,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
“他是一个具有高尚的天性和善心的孩子,”罗斯红着脸说道,“而且,那个认为在他小小的年纪考验他正合适的神灵,已经在他心中灌输了慈爱和情感,这种慈爱和情感也会令超过他六倍以上年纪的人肃然起敬的。”
“我才六十一岁,”格里姆威格先生说道,脸上依然是一副刻板的表情,“而我敢保证,奥利弗至少也有十二岁了,因此,我不晓得你这句话指的是谁?”
“别理会我的朋友,梅利小姐,”布朗洛先生说道,“他是在开玩笑。”
“不对,我是当真的。”格里姆威格先生咆哮道。
“是的,他是在开玩笑。”布朗洛先生说道。他说话时怒气明显地上升了。
“如果我不是当真的,就把我的脑袋砍啦。”格里姆威格先生咆哮道。
“如果他是当真的,他的脑袋就该砍下来。”布朗洛先生说道。“我特别喜欢看哪个人愿意干这事。”格里姆威格先生以手杖敲击地板,回答道。至此,两位老先生都大动肝火。而后,他们又根据一成不变的习惯,握手言和。“得啦,梅利小姐,”布朗洛先生说道,“回到你的仁慈如此关注的话题上来吧!把你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所知道的情况告诉我好吗?请允许我作为前提先说明一下,我已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想尽一切办法寻找他;自从我出国以后,我当初的看法已大大地动摇了。当时我以为他欺骗了我,受他过去同伙的劝诱来抢劫我的钱财。”
罗斯已有时间集中思想,立即三言两语叙述了奥利弗离开了布朗洛先生家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保留了有关南希报信的那条消息,等待单独告诉布朗洛先生,并很自信地推断,奥利弗过去几个月来的唯一遗憾,就是未能与从前的恩人和朋友见面。“谢天谢地!”老先生说道,“真是喜从天降!喜从天降!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梅利小姐。你必须原谅我找你的岔子——可是你为什么不把他带来呢?”
“他正在门口一辆马车上等着呢。”罗斯说道。
“就在我家门口!”老先生大叫了起来。他二话没说就大步走出房间,下了楼,登上马车踏脚板,走进马车里。
当房间的门在他身后关上的时候,格里姆威格先生抬起头来,把椅子其中的一条腿作为枢轴,自己始终坐在椅子里,借助于手杖和桌子在原地转了三圈。做完了这个动作之后,他站起来,尽快地一瘸一拐地在房间里至少来回走了十二次,然后突然停在罗斯面前,未打任何招呼就吻了她。
“嘘!”当这一不寻常的举动使这位年轻小姐有些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时,他说道,“别害怕。我已经很老了,足够当你的爷爷了。你是一个可爱的姑娘,我喜欢你。他们来啦!”
当他敏捷地一个跃身,跳进原来的座位时,布朗洛先生由奥利弗陪着已回来了。格里姆威格先生非常亲切地欢迎他。倘若此刻的喜悦是罗斯为奥利弗所付出的焦虑和操心的唯一奖赏,那么,她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回报了。
“顺便提一句,还有一个人我们不应该忘记她,”布朗洛先生说着,摇了摇铃,“请叫贝德温太太上这儿来。”
这位老管家应老先生之召赶快上来,在门口行完了屈膝礼,等候吩咐。
“噢,贝德温,你的视力一天不如一天了。”布朗洛先生有点急躁地说道。
“是呀,我的视力是这样的呀,先生,”老太太回答道,“像我这把年纪的人的视力不可能越老越好呀,先生。”
“我本来可以告诉你的,”布朗洛先生回答道,“不过,你戴上眼镜,看看你能不能弄清楚为什么叫你来,好吗?”
老太太开始在口袋里翻找眼镜。可是奥利弗再也沉不住气了。他一跃扑到了她怀里。“大慈大悲的上帝啊!”老太太一把抱住他,大声说道,“原来是我那个无辜的孩子!”“我亲爱的老保姆!”奥利弗喊道。
“他会回来的——我知道他会回来的。”老太太将他搂在怀里,说道,“他看上去身体多棒,他的穿戴又多么像一个绅士的孩子!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哪里?啊!
“还是那张可爱的脸蛋,可是不那么苍白了;还是那副温和的眼神,可是不那么哀愁了。我从未忘记这些,以及他那文静的微笑;我每天都听到、看到了这些音容笑貌和我自己亲爱的孩子们的音容笑貌在一起。我的孩子在我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年轻女子时就都死了。”这位好人就这样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时而让奥利弗离她一臂之遥,看看他长多高了,时而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满怀深情地用手指掠过他的头发,伏在他脖子上笑一阵、哭一阵。
布朗洛先生让她和奥利弗从容不迫地叙叙旧,自己带路,把罗斯领进另一个房间。在这儿,他倾听罗斯详尽地叙述了她与南希的会面。这引起了他的极大惊奇和困惑。罗斯还解释了起初不向她的朋友洛斯伯恩医生吐露秘密的种种原因。这位老先生认为她此事办得很谨慎,表示乐意承担与这位可敬的医生本人认真商谈的任务。为了让他尽早有机会实施这一计划,据安排,他那天晚上八点必须到旅馆作短暂的拜访,同时,必须把所发生的一切谨慎地告诉梅利太太。这些准备工作安排停当之后,罗斯和奥利弗才回家。
罗斯一点也没有过高地估计这位医术高明的医生的愤怒程度。南希叙述的内容刚向他披露,他便劈头盖脸地发出一阵夹杂着威胁的痛骂,威胁着要让布莱塞斯先生和达夫先生通力合作,运用智谋,使南希成为他们的第一个牺牲品,还真的戴上帽子,预备出发,去寻求那些大侦探的帮助。如果洛斯伯恩医生不是部分地受到布朗洛先生(他本人也是个性情暴躁的人)相应猛烈的制止,部分地受到大家的争辩和批评的制止(似乎劝他别头脑发热最合适),那么,毫无疑问在开头一时的盛怒之下,他一定会把自己的意图付之实施,一刻也不顾及后果的。
“那么,究竟该怎么办呢?”当他们重新回到两位女士那儿时,急躁的医生问道,“难道我们要通过一项议案,对所有这些男女恶棍表示谢意,恳求他们每人各接受一百英镑左右的奖赏,作为我们报答他们对奥利弗的好意而表示的一点敬意和感激之忱吗?”
“不完全如此。”布朗洛先生笑着回答道,“不过我们必须小心谨慎行事。”
“小心谨慎,”医生惊叫道,“我要把他们统统送到——”
“别在意送往何处,”布朗洛先生插话道,“不过要考虑将他们送往何处是否能够达到我们预定的目的。”
“什么目的?”医生问道。
“只是查明奥利弗的身世,同时,如果情况属实的话,夺回他应得的遗产。”
“啊!”洛斯伯恩医生说道,一边用手帕扇风,为自己降温,“我刚才差点儿把这个忘了。”
“你瞧,”布朗洛先生继续说道,“对这个可怜的姑娘完全可以撇开不予考虑,即使能把这些恶棍缉拿归案又不危及她的安全,这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呢?”
“至少绞死其中的几个,这是完全可能的,”医生建议道,“然后让其余的去过流放的生活。”
“很好,”布朗洛先生微笑着回答道,“不过时机一到,毫无疑问他们自己会落到这种下场的。倘若我们出面干预,抢在他们之前采取行动,在我看来,我们所做的将完全是堂吉诃德的举动,直接违背了我们自己的利益——或者至少违背奥利弗的利益,反正两者是一致的。”
“为什么?”医生问道。
“是这样的,显然,要弄清这个秘密的真相,我们将会遇到很大的困难,除非我们能够制服这个名叫蒙克斯的人。要制服他只能靠智谋,在他不在这些人当中的时候将他逮住。因为,假使他被警察逮捕了,我们也没有足以对付他的证据。就我们所知,或就事实看来,他甚至与这伙人的任何盗窃案都没有牵连。即便法官没有将他无罪释放,那么,除了将他当作无赖和恶棍送入监狱外,他不可能受到进一步的惩处。而且,从此以后,他肯定会固执地守口如瓶,以致对我们来说,他还不如一个聋子、哑巴、瞎子和白痴来得有用。”
“那么,”医生冲动地说道,“我再提出一点请你考虑:你认为信守对这个姑娘的承诺是否明智?一个以最好的、最善良的愿望作出的承诺,但实际上——”
“请不要讨论这一点,亲爱的小姐,”罗斯正要发言,布朗洛先生打断她的话,说道,“诺言必须遵守。我认为,它丝毫也不会妨碍我们的行动。可是,在我们能采取明确的行动方案之前,同那个姑娘见一次面是必要的,以便确定如果蒙克斯交由我们,而不是交警察处理,她是否愿意把他指出来;或者,倘若她不愿意,或不能这样做,可从她那里获得有关蒙克斯常去的地点及有关他本人的相貌的描述,使我们能够认出他。我们要等到星期天晚上才能再见到南希。今天是星期二。依我看,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点风声也不能走漏,对这些问题严守秘密,甚至不让奥利弗知道。”
虽然,洛斯伯恩医生扮着各种鬼脸来接纳一项耽误整整五天时间的建议,但他不得不承认,眼下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由于罗斯和梅利太太都坚决地支持布朗洛先生,因此,他的建议获得了一致的通过。
“我想,”布朗洛先生说道,“我想请求我的朋友格里姆威格的帮助。他人很怪,却很精明,可以证明对我们很有实际帮助;可以说,他学的是法律,由于二十年来只收到一份案情摘要,自然只向法院提出过一次申请,结果便厌恶地放弃了律师职业。虽然,我的介绍是否称得上一份推荐信,必须由你们来决定。”
“如果我可以寻求我的朋友的帮助,我不反对你寻求你的朋友的帮助。”医生说道。“我们必须提请大家表决,”布朗洛先生回答道,“你的朋友是谁呢?”
“这位太太的儿子,也是这位小姐的——多年的朋友。”医生说着,向梅利太太点头示意,最后,又意味深长地向她的养女瞥了一眼。
罗斯羞得满脸绯红,但她对这一动议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也许觉得如果反对,她将会处于绝望的少数的境地)。于是哈里·梅利和格里姆威格先生都加入到这个委员会中来了。
“只要这项调查工作存在着一线成功的希望,”梅利太太说道,“我们当然要继续待在伦敦。为了大家这么关注的目的,我将不惜任何的麻烦和代价。只要你们能向我保证有任何希望存在,哪怕在这儿待上十二个月,我也心甘情愿。”
“好!”布朗洛先生回答道,“由于我从你们大家脸上的表情看出,你们都很想问我,我为什么突然离开英国,而无法进一步证实奥利弗的故事的真伪。让我提出一个条件:在我认为讲述自己的故事是妥当的之前,你们不要问我问题。我提出这个请求是有正当理由的,真的。因为要不然的话我可能激起注定永远无法实现的希望,只会增加已经够多了的困难和失意。好啦!晚餐已经准备就绪了,独自一人待在隔壁房间的小奥利弗这时候可能开始以为我们已厌倦了他的陪伴,正在搞什么恶毒的阴谋,准备把他赶出门去呢。”
说罢,这位老先生向梅利太太递过一只手,陪同她走进晚餐室。洛斯伯恩先生领着罗斯紧随其后。商讨会实际上暂时终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