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同时也已警觉,当下行法,看出两小所在,不由惊喜交集,忙身剑合一,飞上前去,挟抱过来,向玄儿问知就里。一听说墓中尸灵乃是古昔凶顽,不由大怒,这还有甚顾恤,便大喝道:“大胆妖尸,无知腐骨,竟敢如此猖獗,今日是你劫运到了!”随说遂将手中飞针发出,一溜火光,夹着殷殷雷声,直朝榻上古尸飞去。玄儿见师父动手,也将归元箭发出。眼看两件法宝先后飞到,忽然一阵怪风,两边釜油中的灯光全都熄灭。光华倒映处,榻上古尸业已不知去向。接着一片玉石相触之声,琤囗杂鸣。先前那些旁立尸灵俱在黑暗中持着器械,蜂拥杀来。
云凤便运转飞剑、飞针迎敌。这次是除恶唯恐不尽,顾忌全无。剑光雷火所到之处,那些尸灵连同所使器械,纷纷伤亡断碎。杀了好一阵,虽觉步履奔腾之声逐渐减少,可是那残余尸灵甚是顽强,尽管遇上剑光便即伤亡,仍是不肯逃退,一味奋勇杀来。墓穴奇黑,除却剑光照处丈许方圆以内,简直不能辨物,也不知敌尸还剩多少。后来渐觉敌势愈稀,估量还有六七个未倒的,却是狡狯异常,不似先前那些鲁莽,灭裂得快,追东西来,追西东来,仗着地黑,云凤竟难得手,好不容易才能伤着他一个。
云凤猛一动念:“尸灵已灭十九,剩这几个转轮般尽和自己逗弄,既不战,又不退,为首古尸却又隐去。听玄儿说,还有一个妖人同三个徒弟、两个厉害古尸,为何不见出面,莫非故使缓兵之计,另有玄虚?先时不愿冲出,原想斩妖除害,观察目前情势,甚可疑虑。据玄儿偷听之言,当初白阳真人尚且没奈他何,为首古尸必非易与。墓穴又如此奇黑,自己末学后辈,仅凭一剑一针,还挟着两个小人,莫要中了道儿,后悔无及。古尸既丧许多党羽,必不甘休,何不将他引向洞外光明之处,动手除去,以免被他仗着地利,占了便宜?”想到这里,知道出路就在榻侧不远的壁间甬道,悄命玄儿收回飞箭。因路口还有妖人在彼伏伺,故意口中大骂:“不将妖尸斩尽杀绝,决不退出!”一面运转飞剑、飞针,又追寻敌尸,人却渐渐飞向榻侧,借剑上光华端详出路。骂声甫歇,便听外面又是几声极尖厉的冷笑。
云凤原非胆怯,不知怎的,每次听那笑声,总觉有些肌肤起栗。料知是在嘲笑她说狂话,必是阴谋毒计。笑声既作,发动必速,心中一惊,更不怠慢,剑光照处,影影绰绰见壁间的墙果有一段凸出,再一拐便是甬路出口。手一招,收回飞针,倏地转身,连人带剑飞将出去,居然通行无阻。转瞬见有光明透进,便照有光之处飞出。刚一飞进两小来时所经妖人居室以内,便见迎面一座法台,法台上站定一个红面妖人,对着一座炉鼎下拜。适间所见榻上古尸和一个赤身披发的女子,俱都在侧。那油釜中的几朵星光,也移向台口,高悬在上,照得四壁通明。
妖人一见云凤逃出,好似大出所料,又忙又惊,伸手便向炉内去抓。说时迟,那时快,云凤一见这般情形,料知行法害人,刚照面便将飞针先朝古尸打去。接着飞剑光直取妖人。妖人骤不及防,手正伸向炉内,法宝还未抓起,云凤飞剑已绕身而过,斩为两段,尸横就地。那赤身女子见势不佳,刚纵妖风飞起,被玄儿冷不防一箭飞去,当场结果。再看古尸,飞针过处,倏又隐去,虽然得手,古尸难伤,终是大患。心想将法台毁了再走,师徒二人剑、宝齐施,先毁那座炉鼎。针、剑光华刚到炉上,只听一片爆音,飞起一大团浓烟,隐挟奇腥之气,被剑光一绞,立即飞散。云凤师徒方要飞出,一眼看见台侧挂着一件瓦器,形式奇古。云凤不问青红皂白,撒手一针,雷声过处,炸为粉碎,晃见光亮一闪即逝。毁完法台,正待飞出,忽又一阵阴风,星光全隐,仅剩四角和中央所悬的五根火炬,室内立即昏黄,仅能辨物。唯恐又蹈前辙,刚待飞出,耳听右壁以内一声惨啸。回头一看,一只奇怪大鸟破壁而出,疾如箭射,径往外面飞去。玄儿忙喊:“师父快放飞剑,那便是妖人的怪物徒弟。”已是被它逃走。
就在这惊忙一瞬之间,猛又听壁内有一女子声音喊道:“那一位道友,外面出路已断,古妖尸穷奇设有厉害埋伏。我等恐非其敌,非将它引出,不能得手。请随我由此出去吧。”接着一道金光飞到,现出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道装少女,身背剑匣,腰带革囊,英骨仙姿,美如天人。云凤先还当这里不会有甚生人,又是古尸诡计。及见来人现身和所用剑光,竟是五姑所说正派中的能手,立时改容答道:“道友何人,怎得在此?”少女答道:“事在紧急,此非善地,不及细谈。我是姑苏杨瑾,快随我先出要紧。”说时一口南音,甚是清婉。云凤未及回答,杨瑾早将手一拍革囊,立现一团银花,其明逾电,先往壁内飞去,随即举手一让。云凤忙催剑光,一同飞入。里面乃是一间极阴森黑暗的大地穴。银花飞到壁上面,只听叭嚓哔剥一片爆裂之声响个不歇。银雪流辉中,壁石坠落,纷如飞雪,晃眼工夫,已开通出十丈深广。真个山崩地陷,无比神速。不多一会儿,半里多厚的山石,便已穿透。
二女刚一同飞出险地,隐隐闻得身后厉声噍噍,甚是刺耳。云凤回头一看,一团烟雾,簇拥着一张似人非人的怪脸,头前脚后,平飞追来,怒目阔口,獠牙外露,雾影中也看不见他的身子。仿佛手上拿着一张大弓,搭箭要射。正待回身飞剑迎敌。杨瑾已回手朝后一扬,立时便是三点赤红如火、有拳头大小的光华,朝那怪脸打去。便听“哇”的一声怪叫,又冒起一团黑烟,滚滚突突,比前更浓出好几倍,簇拥着怪脸,往洞内退去。同时又现出一张大口,口里面飞射出无数金星黄丝,正挡那三点火光的去路。杨瑾定睛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忙将手一招,收了回来。这时玄儿在云凤胁下看出便宜,竟不等招呼,将手中飞箭发出。等杨瑾收回法宝,想要喝止,已是无及。一道光华过处,直射入大口之中,如石投海,杳无声息,那大口也就此隐去,只剩了新辟的那个洞穴。玄儿连用两次收法,俱未收转,急得直喊:“师父,弟子的归元箭被那怪物吞去了。”
杨瑾先见宝光飞出,当是云凤所为。一听小人说话,才知云凤还带有徒弟,隐身在侧。忙道:“你那法宝,许已消灭。此时速离险地,商量除妖要紧,别的暂时顾他不得了。”随说,用手一招云凤,飞身而起。云凤只得相随飞身,一同脱开崖顶,直飞出谷,方行落下。途中遥闻墓穴中怪声大作,又尖又厉。落地时见杨瑾面上好似惊容乍敛,也未将妖人引出追来,好生不解。正要开口,杨瑾道:“不想这些古魅如此厉害,难怪当初白阳真人收他们费事。我被困墓穴之中业已多日,多亏道友机警神速,在他妖法将举未举,危机瞬息之际,出其不意,斩却妖人师徒,去了他的羽翼,破去禁法,将小妹放出。先还只说有道友仙剑,只需将他引出,便不难合力除他。可惜月前因事耽延,去迟了一步,穷奇果将轩辕圣帝至宝偷到此间。如非家师早示玄机,预有吩咐,即使当时破壁飞出,得免于难,恐怕也和令高足一样,法宝难免不受损毁呢。”
云凤问故,杨瑾道:“穴中为首尸灵,原只两个,乃上古苗民之君。老的一个,名叫无华氏,原也不算恶人。只因乃子戎敦禀天地乖戾之气而生,自幼即具神力,能手搏飞龙,生裂犀象。三野之民,俱都蛮野尚力,因此父子二人俱受国人敬畏,并不以他残暴为苦。此时正当轩辕之世,蚩尤造反,驱上古猛兽玄牦作战,将不周山天柱宝峰撞折,残损了无数珍物。后来蚩尤伏诛,戎敦与蚩尤交好,曾与逆谋,也被轩辕捉去,辇地为牢,囚了他三年零五个月,经乃父服罪泣求,始行放归。戎敦生性暴烈,认为奇耻大辱,平日越想越惭恨,扶病就道,甫及国门,便自气死。乃父无华见爱子身死。愤不欲生,每日悲泣怨悔,不到一年,也就死去。
“新君继位,原是他的一个权臣,名唤北车,奸诡凶顽,借口感念先王德威,设下毒计。就在这白阳山,古称无华穴内,为他父子筑了一座绝大的墓穴。所用人工,达于十万有奇,使国中智勇之民,全都役于王事,无暇旁及,他好做那安稳的君主。兴工三日,先修成了墓穴,把前王所有亲近臣人,全都禁闭在内,对人民却说是他等自愿从殉。工事达十七年之久,始将全墓道建成。这时业已举国骚然,最终仍死于暴民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