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想好了主意,也没和众人商量,径自一指剑光,直往道旁两排琼树上砍去。石生见金蝉动手,也跟着将剑光一指。英琼近年道行精进,虽不似以往时那般性急,飞行这一会儿,也是有些难耐,见二人飞剑乱砍,也跟着指挥剑光动手。那些琼林仙树,原是每层阵图的门户和魔法的布置,多系神沙炼成的神柱,虽然厉害,哪经得这三口仙剑同时发动,自然不消剑光连连几绕,便即倒断。三人砍得兴起,准备挨排往前砍去,不问它是不是阵中的玄虚和甬道中的陈设点缀,不管三七二十一,给它来个全体毁坏,毁到尽头,总会有人出来交手。
前面易静闻声回顾,刚刚转过身来,后面两排琼树已被三人同时施为,用飞剑砍倒了六七株,还在顺路往前面砍去。金、石二人双剑一起同施,砍那左边的;英琼单人用剑光砍那右边的。先时琼树纷纷倒断,并无动静。砍到第八九株上,易静、轻云也想跟着下手。剑光刚飞出去,易静忽然一眼看到,那边琼树乍看分列两行,不过略有高低大小;这时一经细看,方看出不但树的形状枝叶各自不同,连那生根之处也有参差。有的三五丛生,有的挺然独秀,明明暗藏阴阳奇正。方觉有异,那第八、九两株,正同时被金蝉、石生、英琼三人相次砍断。金、石砍的是末一株,树是独株,不似前几株左奇右偶,几株并在一起而生。树刚砍断,便见树根断处,射出丝丝暗碧火花。易静见多识广,早已心动,一见便认出是魔法中极狠毒的阴火,后面必然还有别的厉害作用。昔日自己被赤身教主鸠盘婆用魔法困住,便是被这阴火所伤,通体寒噤,法宝全污,几乎被她用九鬼啖生魂,丧了性命,所以知道厉害。这时大家搜索前进,持着宝幡、宝镜,准备将来施为,又加上一路无事,金蝉、石生、英琼三人再一停步下手,先断好几株,并无异状,未免分神,有些疏忽。一旦变出仓促,再用法宝护身,必然无及。幸而三人是先将阴火阵中的副柱全行砍断,等到末一根主柱发动,效力要轻一些;再加金须奴走时,意在将人引入内阵,早将阵法封闭,更失了不少效力;那阴火只是本身之力,自行发动。有此三种原因,所以要轻得多。
易静一见不妙,情知出声示警,未必能保三人无伤。仗着自己炼有这种护身法宝,忙即将兜率宝伞取出,往发火处投去。口中喝道:“魔阵已经发动,妖火厉害,三位道友还不退向我等一处,合力破它!”说时,一幢火云刚刚罩向绿火之上。金蝉等三人也都闻警回身,忽听树根下面的地底下,一阵极轻微的爆音过处,一团碧荧荧的光华飞将出来。待要突起,被火云往下一压,两下交接,只三起三落之际,碧光倏地雨一般爆散往四面飞射。那团火云,竟具有相克之妙,也跟着绿光飞射处爆散开来,化成一团火网,将碧光包没。眼看火云中碧光乱掣,由大而小、由多而少,转眼工夫,尽行消灭。火云依旧成了一团整的,被易静将手一招,飞将回来。
众人方在称奇歆羡,忽然罡风大作,刺骨奇寒。顷刻之间,黄尘滚滚,两排望不到底的仙树琼林,倏地疾如奔马一般,此东彼西,隐现分合,错综变化,自行移动起来。英琼便招呼轻云,将双剑合璧,上前扫荡。易静忙拦道:“这是敌人因为我们破了他的魔火,必在那里变化阵法,此时还测不透他的深浅。好在我们存身之处,妖法已破,不前进不会有甚危险。索性用宝护身,小心准备,等他部署停当,看明了他的方向门户、生克之妙,再行下手,也还不迟。”众人对易静自是信心越坚,便即依言停手。
约有半个时辰过去,风势忽止,稍现光明。大家运用慧眼一看,尘沙稍息,前面却是黑沉沉的,所有先见的琼林仙树,俱都不知去向。稍微往前一探,那地却是软的。易静仔细看了一阵,昏茫茫一片,休说其中玄妙,连门户也分他不出。知道不撞上前,引阵势发动,一时分他不出。未免心中有些惭愧,红着脸,和众人说了。轻云闻言,仍主张和先前一样,联合前进,不要远离,以防万一。金蝉等三人俱都无话。
只女神婴易静因适才初试兜率宝伞奏了奇效,暗忖:“自己平日枉负盛名,与众人俱是新交,出手并未怎样获胜。这神沙甬道中诸般魔阵,纵难识透玄妙,难道还比鸠盘婆的魔法厉害?随了众人,联合前进,有他们那几件至宝护身,固是稳妥,但是适才说了大话,没甚表现,到底不是意思。”想凭着身藏七宝与地行仙遁,单人当先破阵,试他一次。便开言道:“小妹常随家父研讨过正邪各派诸般阵法,像凝碧崖仙府所设两仪微尘阵之类的先天妙道,玄门秘奥,固所难窥,若说各异派中用魔法妖术布成的邪阵,倒也略知一二。适见前面阵势,竟分不出它的门户,必是敌人知道我等厉害,恐被看破,另用什么天魔大掩藏等类的蔽眼妖法,将阵隐起。诸位姊妹道友就此同进,自无一失。为求迅速成功,还是由小妹前驱引导,先相机设法,使他门户现出,再行下手为妙。”
众人对于甬道中的阵法,原无所知,俱把易静当作识途之马。只轻云稍微有些顾虑。易静道:“姐姐不须犹疑。适才所用法宝,名为兜率伞,专破魔火妖焰,乃小妹多年来费尽辛苦炼成的七宝之一。此去纵不能胜,有此一伞,足供护身之用了。”说罢,将手一扬,径驾遁光,往前飞去。轻云等四人也各驾遁光追去。先时无甚异状,眼看易静就在前面相隔不远飞驶。忽然阵中起了沙沙之声,四外一暗,前面易静将适才那团火云放起,知道阵势业已发动。方在准备,一转眼间,易静便不知去向。同时上下四方,俱是一团团的黑影飞舞,朝四人身上打来。四人经历过几次,已有准备。金蝉、石生各将幡、镜取出展动。英琼、轻云也忙运用玄功,将双剑合一,扫荡妖气。天遁镜金光照处,那一团团的黑影里,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乌鲁鬼怪之类,张牙舞爪,飞扑而来,势虽凶恶,但听不见叫嚣之声。这些黑影,吃金光一照,俱都化为轻烟而散。许多乌鲁鬼怪之类,也都眼看消灭。妖法虽破,阵中仍是黑沉沉的。四人也不管他,仍然照旧前进。不多一会儿,又和先前一般,阴风骤起,寒飓袭人。接着不是沙障围压,便是阴云鬼怪齐至。
话不烦絮,似这样一连经过了八九次,俱被众人用法宝飞剑破去。轻云暗想:“全阵只有四十九个阵图,日前已被金蝉、石生破了十几处,纵使被紫云三女用魔法修复,如都照这样破法,至多三五日,必能将全甬道阵图破去。只奇怪这半天工夫,始终未见一个敌人出战,令人不解。”
正在寻思,忽听四面起了轰隆之声,不绝于耳。霎时间,那惊天动地般的大霹雳,夹着一团团的大小雷火,密如冰雹,从上下四方打来,声势甚是浩大。四人虽有弥尘幡护身,那一幢五色彩云也时常被大雷火震动。因为此次比起适才诸阵来得厉害,不敢大意。在五色云幢拥护之中,石生手持天遁镜,放起百丈金霞,到处乱照。英琼、轻云试了试,也退入彩云里面,只得运用玄功,将紫郢、青索双剑联合,化成一道青紫色的百丈长虹,放出去迎敌,一面仍往前冲进。剑光金霞到处,虽然奏功,成团雷火遇上便即消散,无奈这阵法乃是外层诸阵中最厉害的一处,那些雷火全是初凤用天魔秘法,从神沙中提炼出来的精英,其多难以数计。
这时金须奴业已退回黄晶殿,见了初凤,告知敌人如何厉害,凭外层诸阵决阻不住,恐全被破去,枉自损失许多异宝神沙,自己已特地缩沙掩阵,将来人引入内阵。依他之见,峨眉门下仅派来几个无名后辈,已有如此神奇的道法剑术,怎能与他结仇作对?莫如乘来人在内阵被困时,想一番说辞,两方化嫌归好,将天一真水交出,不特彼此脸面无伤,日后多一后援,还可稍报昔日嵩山二老赠宝之德。初凤闻言,方在为难踌躇,一眼望到全阵主图上面起了变化,内中一阵又被破去,便对金须奴道:“此事非我固执,无奈三妹现在除去道行稍浅外,所有天魔秘法,已经十之八九学会,又有那柄璇光尺在手。这次峨眉来人太已无礼,她昨日将水要去保管,立誓不与峨眉甘休,此时令她交出,定然不允,徒伤姊妹和气。”说到这里,总图上又有一道光华闪了几闪。初凤惊道:“敌人竟有一人当先,已经冲入内阵,少时纵不死伤,难免被三妹等困住。一人后面还跟有四人,俱都不弱,也在继续前进。目前敌我胜负尚属难分,如被他等将全甬道阵火破去,休说三妹,连我也难就此罢手。来人如有伤亡,或全数困入阵内,三妹必下毒手。为今之计,只有用倒阵法,暂时将未入网的四人引出阵去。一面你急速赶往内阵,传我的话,嘱咐三妹,说如将敌人困住,只可生擒,不可伤害,擒来我处自有处治。”金须奴领命自去。
其时,正当轻云等四人紧追易静之际,再进须臾,便入内阵。被初凤阵法一倒转,四人便与易静背道而驰,只当是前进,谁知却是后退。所经诸阵,均是金须奴退时掩蔽的阵图。一则,末一阵被五人前进时,无心破去阵法,本身自起变化现了出来;二则,初凤近来入魔益深,无甚主见,虽听了金须奴良言相劝,仗着自己所炼神沙取用无尽,只要内阵总图不为人全数破去,外阵纵被敌人破去,也不难立时修复,想借此看看敌人本领;三则,又想使敌人多尝一点厉害,讲和交水时,话好说些。有此三种原因,不但未将阵法止住,反暗中行法,加了功效。谁知总图上连起变化,敌人所到之处,竟是势如破竹,所有沙障法术,全被破去。想起自己连费多年心力,好容易炼成这长及千里的神沙甬道,应用起来,连几个不甚知名的峨眉后辈都抵挡不住,不禁又惊又恨、又羞又恼。这时正值轻云等四人快破到末一阵,初凤知道敌人所用几件法宝厉害,便将内层诸阵中的大五行魔火神雷移向前面。如果这一阵再不成功,除了横下心来一拼,再将敌人引入内阵外,别的更是无效。索性暂且从缓,将外层未被敌人攻破诸阵一撤,将敌人放出去,用神沙将门户堵死,等会集全宫首要计议之后,再定和战之策。主意打定,便即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