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复行行,随着日子的悄然过去,两人的感情却是急剧升温。张冉正想着是不是应该邀请秋玉往定天军寨去,后面马腿声响,上十个骑士疾驰而来。
两人勒马道旁,看着这十几个骑士驰过,这一带还是赵炅征北汉后的战场外围,虽然战争已经停息,但是来往的军役还是不少,两人都以为是赵宋的禁军。
那十几骑驰开四十来步,突然纷纷勒马,回身向两人追来。
秋玉将青儿拥在怀中,安慰着受到惊吓的孩子。张冉缰绳轻轻一带,他的马身立即移前两步,斜斜挡在秋玉与骑士之间。
“可是肖神医当面?”为首的骑士大声问道。
“你是谁?找我什么事?”秋玉淡然的看着他。
“在下黧黑,大江盟河北执事,鄙门发下双龙令寻找肖神医,还请肖神医暂时至鄙门晋阳分舵歇息一下,是什么事情请肖神医帮忙在下并不知道,但是后面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来到,如耽搁神医时间,还请见谅。”为首大汉在马上抱拳弯腰施礼。张冉知道、这样的礼节已经很隆重了,这大江盟的河北执事,素质看来却是不低,言语间也极为客气。
“好吧,前面带路。”秋玉异常爽快的答应。
黧黑大喜,赶紧前头领路。这边秋玉和张冉低声说道:“大江盟在江湖上的口碑相当不错,七大头领均是江湖一流高手,这么些年也没听过什么欺压弱小之行,这次两淮之灾,他们也是出了大力救援的……。”秋玉轻轻向张冉解释大江盟的现状和过往情况。
张冉倒是知道大江盟,因为其背后的大老板就是胖子龙五那家伙,大江盟只是长江和黄河上几个比较大的水道帮派之一,前些日子龙五才决定开始已经搁浅好几年的长江水道帮派统一之战,主力就是大江盟。
秋玉真正的想法却是找个可靠一点的休息地方。在野外露营,张冉和她是无所谓的,但是青儿是不行的,小家伙似乎本来就受了风寒,得治疗一下。
晋阳就是晋阳,早已被赵炅攻下,正在拆毁之中。但是大江盟晋阳分舵却不是在晋阳城中,而是在晋城,一行人不得不南下,倒是和定天军寨越来越远了。
晋城有着不少的古迹,还是唐时晋城公主的封邑,也是一座有名的大城,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五代十国混乱时期也没有受到大的损害,城池保存的很完整。在赵炅征北汉以前,还是赵宋在洛阳以北最大的军事城镇,北征前潘美就被贬至晋城为军使,现在潘美被赵炅重新启用,晋城的军事地位也随之下降,已经没有专设的军使(防御使并行行政权,北宋初期比较常用的临时职务)了。
大江盟晋城分舵在晋城以南的丹水边,由此可行船排(山西盛产木材,故而大江盟在此有一个分舵)至广济渠(沁水)入黄河。此时的广济渠水流丰沛,能行中大型平底船。晋城位于山西东南,物产丰饶,多数物资都是走丹水入广济渠南下。晋城是黄土高原地区往中原的重要门户,市面也颇为繁华。就算是在郊外,民居房屋也是林次邸比。
张冉和秋玉刚刚赶到分舵之中,后继的消息就来了,说是林虎子将军中毒,请肖神医紧急南下救治。
秋玉毫不迟疑的就应了,但是这是有条件的,林家得在半个月之内调集一万石粮食往两淮救灾!当夜就起程的秋玉很开心,因为张冉也陪着她往浔阳(九江)去。
青儿没有跟着一起走,而是在大江盟的护送下往定天军寨去了,张冉表明了身份,大江盟河北执事黧黑几乎立即让人将青儿送往定天军寨。
治疗毒是秋玉最拿手的医术,但是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大江盟也不知道是谁推荐的秋玉,他们只是应关系之请在山西内碰运气似的寻找秋玉,因为有消息说肖神医往山西去了,也是运气才找到秋玉。
此时的浔阳,大将军府中戒备森严,但是来往下人军士均是面有悲戚之色,大将军中毒已经两天了,全靠他的一个朋友稳住病情,但是那个朋友坦言,他并没有本领治愈这种丹毒,如果四天之内没有办法解毒,他也无能为力了。
林虎子并不是大将军的本名,只是因为大将军临阵雄猛如虎,敌人不可挡而获南唐王(此时南唐早就对宋撤去了皇帝号,自称王臣,希望赵宋手下留情,别去攻打他)李从嘉赐名。现在赵宋已经歼灭北汉,夹大胜的军威攻掠契丹南京道。
从眼下的战局来看,辽国新任南京(现北京)驻守大将韩德让正连吃大亏,胜利的天平正在向赵炅倾泻,南唐的朝局上下几乎是一日数惊,主和派一时间大占上风,而林虎子此时的中毒就让局势更加的复杂起来,因为林虎子是军中诸派系中最坚定的主战派,有他在,以他的威望和手段,恐怕就算是李从嘉想投降也是不可能的,故而这次中毒事件就显得诡异莫名了。
金陵皇宫,虽然李从嘉削去了自己的皇帝号,自称唐王以好赵匡胤,但是宫中规制一如皇宫没有改变。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李从嘉暴跳如雷,“查查查!给朕狠狠的查下去,究竟是谁敢给浔阳侯下毒!”
他是真的气疯了,要是龙五没有来金陵,他战降之间还很难说,但是和赵宋开打,战上一两场胜仗,取得些许谈判的筹码是否再投降那是他一直决定不下来的。龙五来金陵后,南唐的财政在几个月之内急剧好转,兵甲修葺的进展也极快,李从嘉的信心无比爆棚的时候虽然赵宋北征大胜,但是李从嘉的把握反而更大了。
龙五之事除了几个最为核心亲近的大臣之外别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了提防赵宋的探子。所以其他的大臣除了感觉办公条件好转,津奉补贴比往时宽裕了许多外并没有知道别的什么东西,所以前些日子朝堂吵成菜市场般李从嘉也是老神在在,淡定的很。
但是林虎子遇刺中毒,这件事情就后果严重了,下面人想什么的都有,还不外乎有人认为是皇帝下得手,因为不除林虎子,投降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少也得把他的兵权整没了。李从嘉想想就暴跳如雷,眼下他不仅损失大将在即,还面临着替某些人背黑锅的现实,因为有传言说皇帝、哦、应该说是唐王是主张和议的,下面的臣子真的猜测林虎子是唐王派人刺杀的,因为林虎子中的是丹毒,而李从嘉不仅极端信佛、对于道家一样信尊!
“啪!”的一声,李从嘉摔碎了御案上的黄色如意,将御桌上成堆的议和奏章一把推倒,血红着双眼,“自今日起,再有议和议降者,立斩!”杀气腾腾的语气中充满彻骨的寒意。
拂袖离开朝堂,张洎面无表情的恭送皇帝离开,看了一眼皇甫家父子(皇甫益、皇甫德嵩两父子一个是兵部左侍郎,一个是金陵羽林军将军,张洎知道这两人实际上是彻彻底底的议和派),和大理寺几个主官商议了一下,决定了派出查案的人手和钦差,张洎就解散了满堂呆若木鸡的大臣。
李从嘉回到后宫,小周后盈盈迎上,微笑着挽着李从嘉的手臂,轻柔的语气就像是夏日的和风,抚慰着李从嘉暴躁的心情。
“陛下怎么跟那些无知的臣子置气,我刚才尝了巴蜀新传出来的一道新菜,真是妙不可言。”伸手啪响一下,一个宫娥碎步端着一个食鼎行出,跪在李从嘉面前的小几旁打开顶盖,盛了一碗热气腾腾有散发着清香的、透明、颤忽忽的软冰块般食材出来。
李从嘉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住了,这样的吃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旁边小周后已经弹起一首新谱的曲子。一口软糯的软冰入口,并没有丁点的寒意和刚硬,滑润无比的直下腹腔,身上所有的寒意一扫而空,满腹的忧心事顿时飞到九霄云外。但是转眼间一股惆怅涌上、接着又是彷佛无尽的绵绵离愁恨意,这离愁恨意正绵远之间又突然又是峰回路转般眼前一亮,山花灿烂的春天就在眼前。
深深的叹口气,李从嘉睁开眼:“这是什么东西?怎的有如此变幻莫测的意境?”
小周后抿嘴一笑:“陛下,这是一道经过十一道工艺就制出来的佐餐点心,名字叫十年,传说是巴蜀一个和初恋情人离别十年之后才相聚的奇女子制作出来的,只有配合着刚才妾身弹的琴曲才能体会出那种意境。”
李从嘉叹息一声也是明白过来,刚才的情形果然离不开琴曲的辅助。看着眼前乖巧的宫女,这是个新来的宫女,想来是小周后特意挑到身边来的。
伸手挑起宫女秀丽的俏脸,李从嘉看到了她眼底的那一丝惶恐,顿时不由来的忆起朝堂上那些惶恐的臣子,顿时满腔的欲火烟消云散,高昂的老二一时间垂头丧气至极。
冷哼一声起身,径自向花园走去。
小周后顿时一阵诧异,李从嘉骨子里就是一个花花大少,现在她有了身子,特意选来几个妍色殊异的良家女子过来,就是为了应付李从嘉的索求,怎的这个花花陛下今天改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