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峻的山势,一支蜿蜒的车队正驻扎在这个山谷一角。
巡营的骑士不多,却是飞扬嚣张的很。一队队奴隶被呼啸的鞭子驱使着将大车、驼队收拢,赶进这个临时的营盘。
刘墨将树桩打进冰冻的土里,已经是气喘吁吁,呼吸拉的肺部都是热辣辣的感觉,缺少饮食而虚弱的感觉一阵阵袭来,刘默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多久?
这里是李继筠大军某只部队曾经使用过的营盘,所以只要修补修补就可以用了。但是这个季节,土地被冻住了,就算是修补,他们这队奴隶也是累的厉害。
李光睿在这个时候出兵河西,就是看准了吐蕃人大队南返,而契丹人则因为要准备过冬,也不得不收缩于水源附近,这个时候,河西主要是草头鞑靼和回鹘一些部落留下过冬。因为玉门被粟特人控制,而河西大部又在定难军自己手中,所以是马贼相对活跃的时候,因为东去西来的商队有很多也是选择这个时候过河西(过路费少嘛)
虽然马贼相对活跃,但是都是规模不大的马贼。河西之地肥沃无比,加上商道多金,一直被各大部族势力争战不休,到李光睿夏州崛起,败吐蕃、击回鹘,掌握了河西大部。他设卡收税,吃了大头,其他没有占住商道的部落当然不甘,于是马贼这个职业在这几十年间相当的繁荣,就算是他自己的部下,也经常出动,摸到河西西部粟特人控制地区去枪抢劫、做做马贼的,又何况那些小部落,自然是想抢就抢了。
正是鉴于此,李光睿更看到了商队驻日减少的情况,他怕了,怕着河西终有一日断了行商,那才是要了他的老命。占税收六成的‘过路费’收不到,他刚刚开服的兴庆府还不得破产!他又拿什么东西来给他小王国中那些高官贵戚来发放俸禄(李光睿此时已经养了一大批需要发放俸禄的属下,仅仅从中原、契丹投靠他的秀才、举人就有三四十个),所以李光睿发动了这次河西之战,只要一统河西,在他的强势下,那有小部落敢冒充马贼来抢食,只要河西走廊安定了,何愁商旅不来,商路一通,金箔钱财自然滚滚而来。
李继筠这次大军西征,战利品可不得了,都在这支后军中,自然看守的极严。这里已经被大军扫荡过,说起来是非常的安全,再说前军也就在骑兵半日路程之外,李继筠还是放了两千精骑在后军,加上后军本军兵力,可战之士足有五千。
“啪!”的一声,牛皮织就的鞭子抽在背上,刘墨浑身一抖,几乎一头栽倒在泥地里,火辣辣的感觉很快就麻木了,耳边是凶残的骑卒满耳的呵斥声,呼啸的皮鞭!奴隶们麻木的双眼深处是深深的绝望,机械的做着沉重的劳役。
那骑卒回马过来,凶狠的眼神盯着刘墨,眼看着又是几皮鞭下来,号角突然响起。骑卒骂咧咧的回马跑开,刘墨握得紧紧的一根尖木桩无声落地,这一刻他已经起了拼死之心。被抓入军中充作奴隶才三月,他就瘦的只剩皮包骨头。
党项人对于军中的奴隶非常残酷,在缺粮之时,他们就是军粮,被李光睿称为‘肉享’,平时他们就是做劳役的奴隶。和军中另外一些奴隶不同,他们这些奴隶主要是被抓来的,不管是吐蕃人、还是契丹人、宋人、回回、只要被抓进这个奴隶营,就没有出去的可能,累死、老死都是他们最好的下场,起码不用进别人的肚肠。
李光睿定难军中还有另外两种奴隶,会技术的奴隶,被分配到各种匠营,可以找配偶,可以生孩子,有微薄的饷金,但是你的老婆孩子一样是奴隶,生生世世的奴隶,当然,你的技术达到了大匠师境界水平自当别论。
而另外一种奴隶,就是抢来的妇人女子,相貌好的有可能能凭着取悦配夫(指定的军士)来翻个身,相貌不好的那就糟了,一样充入军中为健妇任劳役,关键时刻也是做‘肉享’的命运。而那些被发卖的女子,相比于她们来说,还相当的幸运!
现在定难军经济条件不错,做‘肉享’的机率极少,除非是个别特殊嗜好的将领,奴隶们偶尔会有个把人会被拿去做‘肉享’,其他人都是日日担负着沉重的劳役。现在奴隶营中,像刘墨这样骨瘦如柴的人倒是占了多数。
号角响是因远处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商队,还是吐蕃人的商队,后军带兵的几个将领一寻思,这河西之地从明儿起就是姓李了,可没有机会抢掠发财了,得、做了这最后一笔发财的买卖罢了,反正也是抢的死敌吐蕃人的。
这一队吐蕃商旅也是来历不简单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商旅,一千多人都是乘着严冬来临之际出来打野食的冒牌马贼,大丰收了,就赶着时间往南回去,没想到遇到了黑吃黑的党项人。
双方本是死敌,党项人出动的三千多人一露面,吐蕃人立即意识到不妙,展开迎敌。三千多党项人是围攻不了一千多吐蕃人的,双方都是骑兵,要围攻的话兵力相差起码得有四到五倍。
党项人也没有想围攻,就想着将这一千多吐蕃人打散了就行,抢东西吗,用不着拼命的说。但是吐蕃人却是拼命了,他们的部族就靠着这次的丰收来渡过严冬哩。半年前和定难军的大战,河西诸部的吐蕃人都被打惨了,打得连唐皇赐予的嫁妆河西都丢掉了大半,连几个月的修养也没有恢复元气,所以几个部族联合派出了这一千三百多骑兵来冒充马贼开抢。而这些物资,也都是抢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抢自党项人的,是他们救命的东西。
这一千三百多的骑兵可都是各族精锐,他们倒是一眼就看出来,这支部队是党项人押送物资的后勤部队,这样三千多的后勤兵还不放在他们眼中。
双方打得热闹,刘墨他们呆在营盘中,发现出击的三千多骑兵打来打去渐渐向营盘这边靠拢了,而营中留守的健卒也正在纷纷准备战马兵器,看来吐蕃人以少打多还占了不小的优势,刘墨心中一动,一个埋在心底已经很久很久的念头不可抑制的跃上心头。但是当他放目看去,立完营盘的奴隶们一个个眼神呆滞、麻木的看着那些党项人准备战斗,热切的心就直接沉到低了。
“看甚看!你们这些猪猡、等老子杀光了那些吐蕃蛮子再回来抽你们鞭子……”一个都头模样的家伙挥着寒光闪闪的刀子大骂。前面几排的奴隶顿时一缩脖子、个个都是噤若寒蝉。满意的一甩鞭子,那个都头领先策马离开(党项人这时正规军的军制和宋军一样)
党项人的援兵还没参战,远处就有一小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一员身长体高、膀大腰粗的猛将正是张冉,他领着五十亲卫,刚刚绕过党项大军,就遇到这么一个乱战的情景。
呵呵两声大笑,张冉领头就冲进战阵中,一连扫翻十几个党项兵,就看到一个身形矮壮、满头小辫子吐蕃版矮张飞凶猛冲来。张冉听到那蛇矛的破空声,轻“咦”一声,怪事、这厮的矛法竟然很有点后世的大枪枪法,伸缩不定的矛首在短短的一击间竟然攻击路线飘忽不定,甚是灵活诡异。
张冉伸指一弹,噬至面门的蛇矛被瞬间震开,手臂一伸,将已经有十成把握击杀对手的矮张飞拿住,扔在马下,随即就被两个下马的亲卫绑了。
矮张飞从晕头转向、满脑袋小星星的状态中醒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绑的跟粽子似得,顿时一阵破口大骂。
张冉正被几个吐蕃悍将挡在面前,矮张飞一开骂,那几个一脸跟他深仇大恨般的吐蕃悍将立马带马让开了道路。
矮张飞本是吐蕃白山部落的酋长,是这次抢掠的领头人,刚骂了几句,就被人一拳打在腹间,顿时眼泪鼻涕齐出,嗓子眼里也是热辣辣的作痛!随即就被扔上一匹马,颠得他肠子都打结了,一时间哪有力气来骂人。
张冉一行人所至,吐蕃人纷纷闪避,无形中形成了和吐蕃人合力夹击党项骑兵,这些二线的党项骑兵本就已经支持不住了,被吐蕃人压着打,现在更是承受不住,纷纷逃避,他后面的援兵还没来得及加入战斗,就被败兵夹着逃散。在张冉和吐蕃人的强力压迫下,什么营盘、物资全都顾不上了,纷纷逃向东南。
张冉追到营前,营内正在混战、仅剩的两百多个党项兵压制不住了,被刘墨带头的奴隶们打得步步后退,外面党项军队一现出败像,内面的奴隶就暴动了。打量了一下营内的局势,张冉发现这是党项人军中的奴隶在暴动,一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奴隶此时却是目露凶光,一个个前仆后继亡命的搏杀,党项人虽然手持利刃,身着皮甲,但是犹自被以拳头、石块、木棍为武器的奴隶们打得节节后退。
“帮帮他们!”张冉下令,顿时一支支羽箭射出,将那些党项士卒射杀。张冉张弓,一箭射出,雕翎破甲箭将两个党项人射的飞跌出去,原本被两人压着打的那个干瘦但是彪悍的奴隶跃前跟上,手中的短斧一阵飞舞,顿时将两个兵头模样的家伙砍的血肉模糊。
张冉看着围在身后剑拔弩张的一干吐蕃人,实在听不懂他们的话,正纠结间,亲卫中最为瘦小的项林站出来,“大人,他们要你放了他们的首领。”
“首领?”张冉玩味的看了一眼那矮张飞,貌似现在可以敲个竹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