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们打猎的时候,在林子里也是生火烤肉来吃,后来遇到过被肉香引过来的野狼和大虎,吓得我们躲在树上两天多才脱险,从此后我们再也不在林子里烤东西吃,都是这样煨着。”胡涟拍拍衣襟上的黄泥,“得半个时辰才能吃。”
张冉看看延伸出去的烟道:“你怎么想到这样将烟雾散开引出去呢?”
胡涟苦笑,“这是咱们这十个月三次战争着想出来的,前几次都不是大战,曹帅抽调锐锋营中悍卒组成斥候、潜入北汉境内刺探军情,咱们这些人被抽到,和汉军斥候在山岭之间纠缠了近两个月,我们一起被抓进锐锋营的17个同村也就只剩下咱们五个了。”言语间满是苦涩、落寞。
张冉默然,脸上刺字的配军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一旦逃离驻地,宋军、宋人人人见而可以捕之,至于敌国势力,更是会直接斩杀或是逮为奴隶,他们这些被遗弃的伤兵自被遗弃之时起,就已经注定了极为悲惨的结局。
“回到宋军中又如何?不过是一介炮灰而已,苟活的行尸走肉罢了,唯有将军在我们身处绝境、有死无生的时候一力担当,救治伤患、一力据敌,将我们带出死地,就算是军中最无良的悍卒,对将军也是由衷敬服。”旁边的胡大贵插嘴说道。
张冉“咦!”了一声,锐锋营中之人说话均是粗鲁无比,有的人更是诺诺无言,眼前的胡涟说话条理清楚分明,已是相当出众,这胡大贵也是说起话来井井有条,实在是异数!
胡大贵看了一眼张冉,“将军不必惊异,我们胡家庄是有族学的,胡家祖上也曾出过高官显贵,只是一向以尊儒学文为贵、不重武事,求的是以文入仕,只是这短短的五十年间,胡家偌大的家族就仅剩一个胡家庄,连个应变的时机也抓不住,正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
张冉:“这么说来诸位都是识文断字之人了?怎么不想办法出了那锐锋营?”
胡涟闷声说道:“识文断字又如何?现在这个世道,兵权才是硬道理,我倒是听闻赵皇帝的一件趣事,说是宋廷初立,文臣武将各方面大员都是粗鲁的很,赵匡胤为了培养那些人的官威、仪态,下令在官帽上镶嵌两根长长的帽翅,使他们改一改风风火火的急躁脾性。”
张冉:“战乱的破坏力相当大,但是文化科技不是掌握在读书人手中么?怎么连自保都无法做到?”
胡大贵:“只要战乱一起,那里管的你是什么人,交战双方只求胜败,那里管得了其他的事情,战败的溃兵更是无法无天,这几十年间、被当做‘两脚羊’吃掉的又有多少人?恐怕谁也不知道。”
张冉大惊:“什么?”
胡涟轻轻拨开火堆,“战争一起,人命就是草介,加上胡人不时南侵打草谷,农作耕种之事经常性的被破坏,可是不论谁当皇帝,大伙儿都要吃饭。就算这五十年间,破国立帝就像是儿戏一般。打来打去,还不都是老百姓受了苦!没了吃的,有什么不敢吃?”
张冉心中难以相信,“宋军也是如此?”
胡涟:“宋军?赵匡胤夺了柴荣那孤儿寡母的天下也不过才十来年,以前是称为大周的,大祖郭威开国之时手下的骄兵悍将一样什么都吃,军中奴隶就被他们当做会做事的牲口随军带着,紧急之时充作军粮。后来柴荣改革,命令军中不得蓄养奴隶、更不得强搙百姓为奴,并斩杀不听军令的悍将两名,同时加大对农桑的重视,得蜀中后彻底解决了粮食的紧缺问题,大周军中便不见了这样的惨事。所以当时大周兵锋所致,被百姓称为仁义之师拥戴,周围势力闻风而降,几年间就将疆域扩大了两倍。只是他也是无福之人,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便宜了赵匡胤。”
胡大贵接道:“宋军中现在倒是没有见过那样惨事了,但是无法无天的事情也是多的枚不胜举,像咱们这样被强拉的配军,各边军之中极为普通,越是边远的地方便越是无法无天!”
张冉敲开烧的硬硬的黄泥,一股浓香顿时扑入鼻中。山鸡不是很美味,但是味道也过得去,毕竟只是盐巴粗制,腥膻味虽去、盐味却是不够,稍淡了一点。张冉却是也不以为意,自来到这个世界,吃不饱的时候都有很多次了。再说要是胡涟几人如果这样烤法能将盐味调的合适,那才是怪事!
将食物消灭了,后面也没有什么动静,胡涟发出信号,在后面潜藏的两个弟兄片刻后轻手轻脚悄然回转过来,吃过东西休息片刻,众人开始再次出发。
“咔嚓”一声轻响,从遥远处出来,到得张冉耳边已经是微不可闻!
张冉心中一凛,急速低声向胡涟吩咐:“你们赶紧隐蔽起来,千万别出声!”说完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密林之中!
胡涟一惊,伸手示意其他四人,五人悄然避入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中,将袍服遮住泛着寒芒的弩箭,对准外面。
只是“沙闪”一声,月光下一道人影自枝间一闪而来,站在眼前大树枝梢,森冷的目光紧紧盯着胡涟他们藏身的灌木之间。
庞大的威压迅即而至,胡涟眉间顿时出汗,心下狂跳,刚要不顾一切放箭,背后一声朗笑传来,那爽朗的笑声似乎带着神秘的魅力,胡涟只觉面前的重压顿时烟消云散!
树梢上的那人此时却是突然不见,就在他们五人面前鸿飞冥冥!胡涟一坐在地上,浑身顿时大汗津津!回头看去,几个弟兄也是满脸冷汗!
张冉身形飞闪,笑了几声后就停住了,前后左右此时都传来破空声,乖乖,天罗地网那!这些人是怎么这么快就缀上来了,虽然可以肯定拿几朵白莲是马自然召集援手的信号,但是这漫漫山林荒野,他们竟然可以这样快就追来了?
身形贴地“咻!”的一声急速自东南方射出,身后的声响顿时大增,七八道人影蜂起而追,个个速度极快。
张冉心中暗暗叫苦,这其中只从身形上看就有四人明显已经突破后天限制,步进了先天境界,而且这其中竟然没有马自然和丹阳子两人,其他人的身法更是已达后天巅峰,靠!那里来的这么多高手?买白菜么?
先天高手就这样不值钱么,这两天他见过的都上十人了!只是张冉实在想不到华山老祖门下的高手这么多,在他的映像中历史上这位道门先辈在和赵匡胤配合了一场下棋的好戏后一向比较低调的,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身后这么多高手追击,张冉可不是笨蛋,双拳难敌四手,三十六计走为上!真气运转中他的身法展开,却是极快。也是,当初在希望星上训练野外生存,就算是每小时能跑240公里的犀角花豹也追他不上,就眼前这些人,张冉不认为他们追得上。
两三分钟就是上十里之外,张冉却发现身后却是还遥遥的追着几个人,他奶奶的,这些人看来对轻功研究的比较透彻,距离张冉的背后也不足千米。
靠!真是见了鬼唉!这些家伙怎么这么会追,张冉已经放开脚程,速度极快,都240的速度了!后面这四人却是摆脱不开耶!
跑跑跑,半个时辰下来,后面的追兵才慢慢不见了踪影,张冉自己也迷路了,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眼前就是一座高高耸立的山巅。张冉停下脚步,心有所感,向左方看去。
一道人影就那么恬静的坐在大树之下,月光里布袍如雪、点尘不染。在张冉目光投向他的时候玄妙的缓缓转身,却是牛山灼灼鹤发童颜的一个僧人。
“施主日间所行之处,均不离这系舟山,可是这系舟山有令施主挂心之事?”老和尚单掌稽首缓声说道。
张冉目光毫无波动,语气却是冰冷的问道:“你是谁?”
老和尚一副慈眉善目的回答道:“老衲云中普沁,现于开封相国寺做一小小监寺,见过张施主。”
张冉恍然,恐怕这人也是闻风而来诛杀他这妖孽的佛门高手了。“那你是代表佛门还是代表赵官家呢?”
普沁呵呵一笑:“代表佛门?小兄弟说笑了,老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资格来代表?老衲只是心中好奇,前来一观罢了。”
张冉心中根本不信,他现在可不是初来咋到的时候,在盂县的几天中,对着天下的大势和各方势力有了相当的了解。周世宗在位时强力打压佛道两门,特别是佛教,乱世之间占有数量庞大的寺宇田产,却是不纳赋税,更兼私蓄武力,吸纳罪犯。********、兼并大量土地,北地之中,往往一两寺占有全县耕地的十之八九。柴荣正是出于这种情况,才大力打压佛教寺院势力,而他的暴卒,也是传说隐晦。
而从柴荣后,佛教寺院收敛了很多,也开始打着扶持天下正道的幌子来行事了。看眼前的普沁小心说话似的样子,张冉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