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春色:改变农民命运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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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文化的自觉(3)

2011年,永宁镇又由镇财政投资,建成了一座免费的群众体育馆,让老百姓的健身活动可以从室外走进室内。体育馆的日常管理由专门的“社会组织”承担,镇有关部门已经与四川省舞蹈学院下设的健身协会签订了合作协议,请专家们来帮助老百姓学习舞蹈并进行体育锻炼。

◆大学生走进农家

成都市在统筹城乡发展中,不仅创造物质财富,精神文明建设也被提上了重要的议事日程,一些农产品更从文化的角度进行深度开发,如龙泉驿由桃花节衍生的“桃花生活方式”让当地完成了从农业经济到旅游经济的跨越,而郫县战旗村让“大学生走进农家”以及建立“文化大院”便是农村文化建设的一个突出例子。

战旗村位于郫县唐昌镇柏条河畔,如今这个村庄已经宛如一个小集镇,整齐美丽的别墅式建筑,平坦宽阔的村道,除了超市、商店、餐馆、医疗站和学校等各种配套设施一应俱全外,最具特色的是,村里有一个规模不小的“文化大院”。这个占地20多亩的大院据说是我国西部最大的村级文化活动场所,里面有文化墙,墙上在独具韵味的川西民俗石刻旁边有建设世界现代田园城市的宣传资料和“新农村二十字方针”——“生产发展,生活宽裕,乡风文明,村容整洁,管理民主”。大院中心是文化演出广场、健身场和篮球场;在文化活动大楼里有图书室和电子阅览室、多功能活动室、排演厅和乒乓球场,排演厅里有特制的巨幅镜子和锻炼形体用的设备。每天傍晚,这里便是村民们聚会和娱乐的地方。

在夕阳的余晖中,一群年轻人在广场上打起了乒乓球和篮球,几个老大爷在广场边遛鸟,几个中年妇女在健身器上锻炼身体,还有一群中老年妇女在广场上跳了坝坝舞后又去到排练厅,认真排练她们最近准备演出的节目,基本是民族舞蹈。她们年龄最小的50多岁,最大的68岁,个个满面笑容、热情大方、活力四射。看见我在拍照,在一位姓封的大妈提议下,大家便举着粉红色的扇子特地为我表演了一段舞蹈。姓封的大妈60岁了,但极活跃、极热情,舞姿也好,和一位姓罗的大妈一起担任领舞。

夜色渐浓,一群年轻人收拾完家务后也来到广场上,他们的兴趣和大妈们不同,跳的是热情奔放的拉丁舞。

战旗村的文化活动搞得很活跃,战旗村漂亮的文工团团长任绪瑶和村民们纷纷告诉我:

“文化大院每周有排练,每月有联欢,每年有三至四次大型表演;每季度要举行一次体育比赛,每年要举办一次运动会!”

“村里已经成立了老年腰鼓队、少儿舞蹈队、企业文工队、青年歌手演唱队、篮球队、乒乓球队,有的年轻人唱得很好,还到城里去演唱哩!”

“文化大院还经常举办培训班,有实用技术培训、劳动力转移培训、健康知识培训、文艺知识培训、思想教育培训,等等。”

提起战旗村的文化大院,许多人向我谈起了“大学生走进农家”的故事。

郫县的唐昌镇是古蜀人进入成都平原的必经之地,在唐高宗时为唐昌县,距今已有1300多年历史。这里文化底蕴深厚,是道家名人严君平的故乡,严君平曾长期在这里的横山隐居、讲学,死后即葬于此。

改革开放后,战旗村乡镇企业迅速发展,先后办起了酒厂、砖厂、铸造厂等等。经过几次调整,目前还有集体企业7家、民营企业5家,村集体的资产仍有千万元以上。2002年下半年,曾办过企业、具有经营头脑的李世立和高德敏两人分别当选为总支书记和村主任,为了防止集体资产流失,便首先进行了清产核资,紧接着又健全了企业内部的运行机制,给战旗村下一步的发展奠定了稳固的基础。

战旗村更大的发展是在成都市推行统筹城乡发展之后。

2005年,成都市结合城乡统筹发展进行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大力推行“三个集中”,即工业向园区集中,农民向城镇或集中居住区集中,土地向规模化集中。试点时本来没有列入战旗村,但战旗村却自己花了2万元主动委托成都的一家测绘公司对土地进行了测绘,紧接着又进行了规划,准备让村民适当集中。

当时有的村民同意集中,有的坚决反对。最大的问题是思想上不愿意告别传统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有的老人甚至痛哭流涕,到处告状,到处喊冤诉苦。情况反映到了县委宣传部,宣传部反复研究后想出了一个办法:全县有18所大学,何不加以利用,搞一个“高校+支部+农户”的活动?让大学生走进农家,和农民结成对子,让高校的智力资源为新农村建设服务?

郫县县委常委、宣传部长连华亲自到战旗村踩点并征求村干部们的意见,村支书李世立首先表示支持,他觉得转变农民的旧观念可以通过多种形式,有的道理村干部们去宣传村民可能听不进去,而大学生们去谈,他们倒可能会接受。大学生们单纯、热情,有文化、懂科学、懂政策,一定会对战旗村有很大的帮助。

2006年5月2日,成都各大报纸都用显著版面报道了一条新闻:360名大学生在五一劳动节期间走进了郫县唐昌镇战旗村,和180户村民结成对子,同吃同住同劳动5天。

在这5天内,校园活动搬到了田间,活跃的大学生们在战旗村举办了坝坝辩论会、科学知识培训、普通话培训,以及唱歌、跳舞等文娱活动。整个战旗村变得生气勃勃,比过年还热闹,家家户户都被卷进了集体活动之中。最初一些村民认为,只有“不三不四”的人才跳舞,但几天后,参加跳舞的人便大大增加了。

直到现在,许多村民还会带着深深的感情回忆起和大学生们相处的日子。60多岁的霍仁芬大娘说:

“2006年县委号召‘大学生走进农家’,最初的计划没有我们战旗村,但是书记和村主任跑到县里一再要求,100多户村民也报名邀请大学生,五一那天大学生终于来了,和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搞了5天,战旗村热闹起来了。全村来了300多个大学生,还有老师。他们宣传文明生活方式,晚上举行坝坝辩论会,跳舞、唱歌、拉手风琴,搞文艺表演和篝火晚会。辩论会上谈到了新农村建设的‘二十四字方针’,特别宣传了乡风文明。在文艺晚会上许多村民也踊跃报名表演节目,村民们自学魔术,姑娘们排练了民族舞,娃娃们也上台跳舞,有的村民本来在外地演出,也赶回来参加活动。

“过去我们村抽叶子烟的人常常到处吐痰,许多人在绿化树上晒衣服,还有人到处丢垃圾,大学生们宣传讲文明树新风后,这些习惯都改变了,养成了卫生意识和好的生活习惯。

“我家来了5个大学生,他们走时大家舍不得,都哭了!后来他们曾来回访,还搞了交响乐演出。2009年大学生还来过……”

近70岁的林德华大爷回忆说:

“大学生到我家来了两次,第一次是2006年,来了两个男的,第二次是2009年,来了两个女的,吃住都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做田,他们帮忙,还帮我们打扫卫生,给娃娃们教功课。2006年村里的住房还没有改造,到处都很脏,河沟里也很脏,乱倒垃圾,乱倒污水,臭水四处流淌,大学生们就帮我们打扫,晚上还组织坝坝会,教大家唱歌跳舞。在大学生的影响下,村里的文化活动带动起来了,大家也开始讲卫生、爱护环境了。走时大家舍不得,基本上每家人都哭了!走了后我们还有联系,女娃娃们还专门接我们去听她们学校的交响音乐会……”

一位姓尹的大姐也说:“大学生们太懂事了,每天抢着帮我干家务活、打扫卫生,还帮助我的儿子培养良好的学习习惯,让他下定决心努力学习,将来跟这些哥哥姐姐一样,也争取能考上大学。我已经把这些大学生当成自己的儿女一样,他们住的时间太短了,走时我真舍不得啊!”

宣传乡风文明,宣传新农村建设,甚至把高雅的交响乐带到农村,这正是城市文明向农村的渗透。

大学生们走后,热热闹闹、生龙活虎的战旗村又变得冷冷清清、死气沉沉了,大学生们已经成功地激活了村民们心灵深处对文化生活的向往,村民们对这种冷冷清清的情况感到很难受,纷纷要求把文化活动重新搞起来并且坚持下去。村委会研究后,为了满足村民们的愿望,便动员一个搞金属加工的小厂搬迁,在腾出的场地上建起了文化大院。村上拿出了80万元资金,郫县和成都市有关部门支援了电脑、多媒体、图书等设备,建起了图书室,成立了文艺宣传队、中老年腰鼓队,等等。如今,这些队伍不但在村里演出,还到大学里去演出,正式演出时,从报幕到表演全部是村民。

通过大学生和村干部们的宣传,村民们对城乡一体化建设有了新的认识,赞成“三个集中”的人群逐渐增加。1600多人的战旗村,最初赞成集中居住的只有五六十人,后来增加到了几百人……2007年成都市委书记李春城前来考察后,决定对战旗村进行支持,把这里列入建设新农村的试点村之一,成都市委宣传部还把战旗村确定为全市第一批文化建设试点村。

这一年,村委会再次就愿不愿意集中居住对村民们进行调查,结果大大出乎人们意料,全村501户中愿意拆院并院集中居住的竟高达496户,仅仅只有5户表示“要考虑一下”……

为了把社区建成有特色的、和城市居民享有同样服务设施的生活小区,村委会特地请成都设计院对居住区进行了设计,并且强调要“去掉农字搞规划”,全部建造为连体别墅,保证20年后不落后。

小区对绿化也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公共场所由村集体进行绿化,房前栽花、房后植树则由每家每户自己负责,总之,要让住房建筑在花园和森林中,成为具有特色、最适宜居住的“生态小区”。住户们积极响应村委会号召,互相“较劲”、竞赛着谁家的环境绿化得更好、更漂亮。经过两年的努力,战旗村终于变得鲜花环绕、绿树成荫,每天清晨,到处都可以听见小鸟清脆悦耳的鸣叫声。

在重点抓好一产(农业),稳步推进二产(工业)的同时,战旗村已经在积极培育第三产业,准备发展以川西坝子农耕文化为特色的乡村旅游了。

◆新农民艺术团

在推进城乡一体化建设后,蜀文化底蕴深厚的成都平原,富裕起来的农村和农民对文化生活的要求十分迫切,于是,农民艺术团便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双流县的黄甲镇更开展了“一村一队伍,一月一活动,一村一大戏”活动,全镇以农民为主角,共建立了12支特色文化队伍。

我来到了组织新农民艺术团的八角区小区,一群衣着光鲜的老大爷和老大娘正在欢乐地排练节目,歌声悠扬,笑语阵阵。听说我是作家,想了解农民文化活动的情况,他们并不感到意外和局促,66岁的杨秀琼婆婆向我表示了欢迎后,马上大方地拿起一张歌单开口唱了起来:

哎,灿烂的阳光当头照,敲锣打鼓好热闹,亿万农民齐欢笑啊,改革开放掀起了又一个新高潮。

哎,四大基础工程好,坚决落实不动摇,感谢党的好领导啊,指引着咱们昂首阔步走上金光道。

哎,农村产改政策好,还权赋能实现了,“四证两卡”拿在手啊,幸福的生活充满阳光咱们多自豪。

……

杨婆婆的嗓音虽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但她脸上的表情和歌声中的激情,却充分表达了内心深处的欢欣和自豪,于是我鼓起了掌。杨婆婆笑了,她告诉我:“我喜欢音乐,喜欢唱歌,只是声音沙哑了,你不要见笑……”

这首名为《四大基础工程好》的原创歌曲,是当地农民张志远做词并谱曲的。张志远已经63岁了,会打金钱板,会唱歌,声音很好,吹拉弹唱样样在行,是艺术团的台柱。我去采访时,他正在忙于创作新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