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收回目光，却发现穆云铮撩起车帘正望着她，目光带着探究、不悦，十分复杂，丝毫没有友好的模样，萧明月微微一笑，道：“瑾王莫要如此看着我，我可是会觉着你看上我了呢，便是我不怀疑，他人也要怀疑，为着你的名声着想，可得悠着点儿。”
穆云铮脸一沉，甩上了帘子，骑马跟在一旁的凤九歌颇感兴趣地看了眼萧明月，又看了眼穆云铮所在的马车，眸子里带着看戏的意味。
肖诚亦探究地看着她，不知她做了什么，竟会让主子如此神色，其余的人互相对望了眼，大气也不敢出。
凤九歌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扇子摇啊摇，又凑到了叶颖边上。
“颖儿姑娘，一路赶车累了罢？不如在下代劳罢？”凤九歌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张脸笑的跟花儿一样，分外灿烂。
叶颖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假装听不见。
这一路，凤九歌经常凑过来与她说话，她从未理他，别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她不理他，他也不在意，继续道：“颖儿姑娘，你渴了罢？要喝水吗？”
叶颖依旧不言语。
“颖儿姑娘……”
萧明月笑了笑，进了车厢，伴着凤九歌不停地问话声，闭上了眼睛，身旁放着的桂花酒，香味微微溢出，似乎钻进了她的梦里，朦朦胧胧间，一个妇人出现在她眼前……
“丫头，丫头……”妇人轻轻晃着她，连声唤道。
她睁开眼睛，嘴角下意识地一弯，“姑姑。”
妇人年纪不大，面容温和，眉梢眼角间却带着不符合她年纪的沧桑，双手满是老茧，摸着稍稍刺人。
妇人见她醒了，微微一笑，一把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笑容里却含着忧愁，“丫头，快吃吧，你姑父不知道，若是看见了……”
她垂眸一看，是块桂花糕，小巧可爱，香味诱人，她并没有吃，而是伸手放到了妇人嘴边，“姑姑，你吃吧，我不吃。”
妇人眼角含泪，连连摇头，“不，姑姑不吃，丫头吃吧。”
她夫家并不富裕，娘家哥哥一次意外被人打死了，嫂嫂当时已怀有八个月身孕，听后气急攻心，动了胎气，拖了两天，生下个丫头便去了。她不忍哥哥血脉无人照看，不顾婆婆丈夫阻拦，硬是将侄女接到了夫家，本就不宽裕的家，因着侄女的存在，日子更是不好过，婆婆丈夫整日给她脸色看，对侄女更是没有半点好脸色，像桂花糕之类的点心，更是不会给侄女吃，只有她不时偷偷地拿给她吃。
她并没有吃，执拗地将桂花糕放在妇人嘴边，就在这时，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了，一个干瘦的男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男人看见她手里拿着的桂花糕，恼怒地将妇人推去一旁，妇人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男人伸手夺过桂花糕，摔在地上，恨恨道：“不过是个贱丫头，只会浪费粮食，扔了也不给她吃！”
妇人倒在一旁，呜呜直哭。
她皱起眉，不想再看，画面一晃，面前换了个模样。
破旧的院子里，男人一只手抓着她，非常用力地抓着，她使劲想挣脱，却挣不开，妇人跌坐在地上，抓着他的腿苦苦哀求，他不为所动，嘴里骂着脏话，用力一踢，将妇人踢开，妇人跌在地上，无力再爬起来，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将她拉走。
男人拉着她到了一条巷子里，任凭她怎么抓他、咬他，男人依旧不放手。几个大汉跟着一个妇人走了过来，妇人脸上扑着厚厚的粉，嘴唇红艳艳的，满身都是脂粉味，她走到她面前，伸出红艳艳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打量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对身后的大汉招了招手，“把她带走。”
她停止了挣扎，沉沉地看着他们，男人弯着腰，一脸献媚地看着妇人，“我便说你会满意，这丫头虽然年纪小，模样可真真是不错，大了更会长得好哩，你买去了，绝对不会吃亏。”
就在大汉的手刚要碰到她，男人也稍稍松手的时候，她用力一挣，挣脱开男人的手，往巷口快速跑去，妇人大骂一声，指着大汉要他们赶紧追。
她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大街上，目光在行人面上穿梭，最终，停在了一个年轻的华服男子面上。
大汉已追了过来，她没再犹豫，一头撞在男子身上，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救我。”
男子低头看向她，望进了一双深邃如墨的眸子里，他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
萧明月皱皱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在马车顶上停留了一瞬，方坐起身来。
她揉揉额头，目光落在酒坛子上面，微微苦笑，好久不曾记起来的事了，因为一坛酒，便如此容易地记起来了吗？
萧明月伸手撩起车帘，望了眼渐渐沉下来的夜色，几不可闻地一叹，看来，她睡了很久。
叶颖回过头来，吓了一跳，只见她面色苍白，额头上布满汗水，不禁微微有些焦急，唤道：“月，你怎么了？”
萧明月微微摇头，朝她笑了笑，安慰道：“无事，大概是睡得久了，还未缓过神来，不用担心。”
叶颖闻言，松了口气，目光仍不时地在她脸上转悠，萧明月轻轻一叹，心下明了，叶颖那般了解她，怎么会真的放心。
轻轻放下帘子，萧明月拿起酒坛，拔出塞子，倒了一杯酒，拿到鼻尖仔细地闻了闻，淡淡的香味，犹如当年的桂花糕的味道，她将酒送到嘴边轻抿了口，香味和着酒味在唇齿间化了开来，明明不醉人，她却觉得有些晕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