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宓朗声大笑,说道:“无所谓。”
颜宓是真的无所谓。到了今天,除了家人,能够让颜宓在乎的东西越来越少。不过颜宓也没打算过分刺激朝廷。这个时候,大家互相克制,对彼此都有好处。
宋安然问道:“你的计划还需要多长时间完成?”
颜宓揽着宋安然,说道:“快了。”
颜宓的机会,就是裹挟人口出海。
颜宓下面的南府军,都是良家子,有家人亲朋。这一次,颜宓除了要接宋安然出海,还要将手下官兵的亲人也带走。当然是以自愿为主。颜宓不想干强迫人的事情。这年头,想搞点人口到海外,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灾荒年间,都不缺活不下去的人。这些人都是颜宓的目标,颜宓会将他们带到海外,成为自己的种子。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海。”
困在京城十几年,宋安然早就想离开了。这一次走得比较远,直接去往海外,宋安然感到很兴奋。
宋安然是闲不住的人,如果能将一穷二白的海外基地建设成为一个人口稠密,经济发达,文化昌盛的大城市,那一定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建设一个城市,光是想一想,就让人浑身激动,兴奋。宋安然不惧挑战,她最喜欢这种难度高的挑战。因为这是证明自己能力最好平台。
颜宓见到宋安然脸上的兴奋之色,忍不住笑了起来。
颜宓调侃道:“别人出海,都是一脸愁绪,各种担忧。你却一脸兴奋,恨不得立即就能出海。娘子果然与众不同。”
宋安然冲颜宓甩了一个白眼,然后说道:“我就不信,你会不兴奋?反正我在京城是呆腻了。京城奢华糜烂,却又让人窒息,总感觉头顶上有一道紧箍咒,随时监控着自己的言行。
在京城生活久了,感觉自己都快忘了自由的味道。如今终于能够离开京城,去到海外,我恨不得能够仰天大叫三声,让所有人知道我的心情。”
颜宓笑道:“娘子,你现在就可以仰天大叫三声。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笑话你。”
宋安然却摇头,“现在还没有离开,我不叫。等到真正出海的那天,我不仅要仰天大叫三声,我要大叫三十声。”
到时候,宋安然要将这辈子所承受的束缚,规矩,憋屈,统统砸在大海里。从今以后,她就是一个全新的自己,一个拥有自由灵魂的自由人。
正在宋安然畅想未来的时候,京城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皇宫内,刘小七跪在地上。
躺在床上的元康帝已经没有了呼吸,嘴角的血迹逐渐干硬。元康帝的手握成拳头,到死的时候也没有松开。元康帝表情扭曲,眼中有愤怒,有不甘,一切都定格在死亡那一刻。
元康帝死得很突然,很意外,谁都没有想到元康帝突然就死了。
“呜……呜呜……”
沉闷的寝宫内,突然有了响动。有人在挣扎,发出无意义的声响。
刘小七扭着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苏嬷嬷趴在地上,身体诡异得扭动。她抬起头,盯着床上,似乎是想看清楚元康帝。
她的手脚被挑断了经脉,无法行动。于是她就用躯干的力量,拖动着身体往前爬,她要看一眼,只要让她确定元康帝已经死了,她就能瞑目。
刘小七突然站起来,挡在苏嬷嬷面前。
刘小七目光阴测测地盯着苏嬷嬷,“你想做什么?”
苏嬷嬷啊啊的乱家,她被卸掉了下颌骨,说不出话来。
刘小七伸手,合上苏嬷嬷的下颌骨。
苏嬷嬷感觉到了疼痛,然后她就能说话了。
苏嬷嬷急切地说道:“让我看一看,只看一眼。只要他死了,我就能瞑目。求你,让我看一眼。”
刘小七呵呵冷笑,“咱家为什么要让你瞑目?你这个毒妇,早该被千刀万剐。”
苏嬷嬷望着刘小七,神情激动地说道:“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只要你满足我,我就能满足你。我那里有很多很多,可以杀人无形的毒药。我将那些毒药全给你,你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刘小七抬起脚,踩在苏嬷嬷的头上,“咱家不会上你的当。”
刘小七掏出匕首,打算干脆结果了苏嬷嬷。
苏嬷嬷急切地大叫起来,“你难道不想知道萧堑为什么会死吗?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宋安然计划好的。
因为我和萧堑是同生共死的关系,只要我出了意外,萧堑就会死。我体内的母蛊正在遭受最严峻的考验。
母蛊受伤,子蛊必死无疑。而且我时日无多了,我最后的愿望就是想看一眼他是怎么死的。不看最后一眼,我死不瞑目。”
刘小七哈哈一笑,冷声说道:“废话真多。”
刘小七没有再听苏嬷嬷的废话,他手中的匕首,狠狠地从苏嬷嬷的背心刺下去。苏嬷嬷不敢置信,她挣扎了两下,瞳孔逐渐放大,转眼就没了气息。
刘小七拔出匕首,就着苏嬷嬷的衣衫,擦掉血迹。
刘小七看着苏嬷嬷的尸体,冷哼一声。临死还想算计宋安然,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毒妇。幸亏寝宫内现在只有他刘小七一人,幸亏苏嬷嬷最后那番话没有被人听到。
刘小七将匕首收起来,然后惊慌的跑出来,大叫一声:“陛下薨了!”
元康帝薨,皇宫震动,京城震动,天下震动。
朝臣和宫妃得到消息,急匆匆地感到寝宫。然后就看到元康帝死不瞑目躺在床上,还有同样死不瞑目的苏嬷嬷。
没有人去追究苏嬷嬷的身份,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局势,置办丧事。
苏嬷嬷的尸体被内侍抬了下去,直接火化处理。
刘小七则带着人给元康帝入殓。
朝臣们三三两两的站在旁边,商量着元康帝的身后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宣布传位诏书,让平郡王尽快继承皇位。
至于宫妃,杨首辅很果断的下令,让侍卫将宫妃全部赶回后宫。哪个宫妃胆敢在皇宫冲撞,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手段。就算是皇帝的女人,也别想例外。
平郡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皇宫,见到元康帝死不瞑目,平郡王心头先是一喜。转眼,一脸悲痛地跪在地上,大喊一声,“父皇!”
“王爷节哀。陛下之前留下了床位诏书,请王爷接旨。”
平郡王的表情有些茫然,他似乎还陷在悲痛中,无法接受父皇去世的消息。
朝臣们再三劝说,平郡王终于回过神来。
平郡王突然大喊一声,“我要和父皇告别,你们都出去。”
“请王爷以国家社稷为重。陛下泉下有知,也会希望王爷以国事为重。”
“是啊,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王爷以国事为重。”
朝臣们再三请求,言辞恳切。
最后,平郡王勉为其难的接受朝臣们的要求,跪下来,接下了传位诏书。
紧接着,朝臣们就开始商量平郡王登基的事情。
礼部尚书说三天后是吉日,朝臣们就将登基大典安排在三日后。平郡王出言反对,说是元康帝尸骨未寒,他不能这么快继承皇位。
朝臣们又是再三劝说,平郡王终于妥协,答应三日后登基称帝。
至于元康帝的身后事,礼部和内务府自有章程,会有专人去操办丧事,无需平郡王操心。
确定了登基的日期,接下来就得赶紧确定年号。
朝臣们拟定了四五个年号,供平郡王选择。
平郡王挑选了一番,最终确定年号为永泰。
这个时候定国公站出来,拱手说道:“启禀王爷,镇海王还停留在港口。老臣以为,该派人提醒镇海王,请镇海王尽快离开。”
平郡王心头一惊,这才想起还有个大麻烦没解决。
平郡王连忙说道:“本王记得镇海王妃已经出京,镇海王为何还不离开?”
大家都朝宋子期看去。颜宓是宋子期的女婿,这个问题由宋子期来回答,似乎最合适。
平郡王也朝宋子期看去,“宋爱卿,你和大家说说镇海王为何不离开?”
宋子期挺直了背脊,说道:“此事臣不知。臣不曾同镇海王一家联络,镇海王的事情,臣和所有人一样,也是一头雾水。”
平郡王不相信宋子期。不过平郡王没胆子怼宋子期,即便他已经是储君,他也没胆子。因为平郡王很清楚,他这个皇位是怎么来的。现在根基不稳,一切求稳。
平郡王说道:“那就派人催促镇海王。限他一天之内必须离开。”
“一天的时间或许紧迫了点。不如三天时间。”杨首辅站出来说道。
平郡王刚想点头,却不料定国公抢先说道:“三天时间太长,最多两天时间。否则别怪朝廷不客气。”
众人都朝定国公看去,同是勋贵,定国公对颜宓很有成见啊。
定国公哼了一声,“在座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镇海王。决不能让镇海王长久停留在海边。一旦让他抓住机会,后果不堪设想。”
平郡王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就按照定国公说的去办,派人催促镇海王,两天之内他必须离开。”
“王爷英明。”朝臣们纷纷拍马匹。
平郡王内心兴奋无比,鲜血上头,耳根通红。他喜欢这种感觉,大权在握的滋味,美得无与伦比。难怪都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坐上龙椅,体验被三呼万岁的感受。
好在平郡王还有理智,没有当着朝臣们的面表现出自己兴奋的一面。
在朝臣面前,平郡王尽量表现得稳重一点,哀伤一点。尽量像个明君一样,听取朝臣们的意见。
平郡王谦逊的态度让朝臣们极为满意。
有老臣激动得浑身颤抖。经过永和帝的杀戮,以及元康帝疯狂,本朝终于要出一个真正的明君吗?
宋子期微微低头,表情似笑非笑。那些老臣真的想太多了。
等到平郡王登基称帝,手握皇权,尝到了权利的滋味后,平郡王就会像元康帝一样,同文臣武将争夺权利。到时候,新的议论斗争又将开始。
宋子期偷偷笑了笑,他可以趁着平郡王地位不稳,手中权利有限的时候,加快动作,尽快将颜均运作到西北去。只要颜均在西北站稳了脚跟,全天下没人敢轻易对颜家,宋家动手。就连皇帝也不行。
这场谈话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结束。
时间已经是深夜,平郡王不仅不觉着累,反而精神亢奋。今晚,平郡王只怕睡不着觉。
平郡王站在思政殿内,以前每次来到思政殿,他心中都难免忐忑不安。如今,压在头上的那座大山轰然倒塌,他终于能够大大方方地站在这里,随意走动。
平郡王一步步走上台阶,龙椅就在前面,他现在就可以坐上去,没有人会出面阻拦。
平郡王终于靠近了龙椅,他的腿在颤抖,手在哆嗦。他不是怕,他是他兴奋。兴奋到无法控制内心的情绪。
他轻轻的抚摸龙椅,犹如抚摸最爱的女人。
龙椅冰冷,就是一把椅子。可是在平郡王眼里,这把椅子就代表了一切。
平郡王终于跨出了关键的第一步,接着是第二步。最后,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坐在了龙椅上。
平郡王闭着眼睛感受,原来坐在龙椅上的滋味是这样的。并没有比普通的椅子更好,可是为什么他会浑身颤栗。
因为这把椅子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哈哈哈……”
平郡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喜欢这把椅子,喜欢这里的一切。他更喜欢手握权利的滋味。
平郡王笑过之后,对身边的内侍说道:“去将刘公公叫来,本王有胡要问他。”
“不知王爷先见哪位刘公公?”内侍小心翼翼地问道。
平郡王瞪了眼内侍,说道:“当然是在父皇身边伺候的刘公公。莫非这宫里还有别的刘公公值得本王惦记吗?”
内侍低头,赶紧说道:“奴才愚钝。奴才这就去将刘公公叫来。”
刘小七坐在卧房里,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他手里拿着的是宋安然给他的药瓶,只要他将里面的药喝下去,很快他就会陷入昏睡中。醒来后,不出意外,他会是在船上。到时候他会跟随在宋安然身边,扬帆出海。
可是他是太监,太监只有生活在皇宫里才有价值。
刘小七内心挣扎,他也想跟随宋安然出海,到海外见识一番。可是去了海外,他能做什么?他是一个残缺之人,他没有家人,没有亲人,全世界只剩下一个宋安然。
他跟在宋安然身边,别人会怎么看待宋安然?虽说宋安然已经是王妃,按理是可以有太监伺候的。
但是刘小七很清楚,宋安然绝不会让他伺候。因为宋安然不可能将他当做下人看待。
刘小七抹了一把脸。难道出海做老爷吗?让小姑娘小伙子来伺候他?然后那些小姑娘小伙子又在背后偷偷议论他。
刘小七的内心很矛盾。原本他早就想好了,元康帝一死,他就想办法出宫,跟随在宋安然身边,一辈子不离不弃。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刘小七胆怯了。
他已经习惯了宫里的生活,习惯了皇宫里的一草一木。真让他离开皇宫,去到陌生的海外,他会无所适从,他会找不到方向。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
“刘公公,王爷要见你。刘公公请快一点,别让王爷等久了。”
来的人是个内侍,不过是从平郡王府出来的内侍。随着平郡王被立为储君,这些从平郡王府出来的内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甚至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刘小七收起药瓶,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跟着小内侍出门,去思政殿面见平郡王。
到了思政殿,刘小七见了平郡王,恭恭敬敬的请安,然后躬身站在一边,等候平郡王的问询。
半夜三更,平郡王的精神反而很好。刘小七真的忍不住想要吐槽两句。
平郡王难掩兴奋之色。他盯着刘小七,心头忍不住发笑。以前他见了刘小七,要客气的叫一声刘公公,私下里还要各种巴结讨好。
如今元康帝一死,刘小七就成了案板上的鱼,随他宰割。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让平郡王感觉很爽。
平郡王站在台阶上,思政殿内烛火通明,让平郡王能够看清楚刘小七脸上的表情。
平郡王开口说道:“刘公公,本王想知道父皇的死因。还请刘公公不要有丝毫的隐瞒。否则刘公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刘小七微微抬头,盯着平郡王看。看了两眼,刘小七又飞快的低下头,心中笑了起来。
刘小七伺候过永和帝,伺候过元康帝,见识非凡。他一眼就看出来,平郡王只是一个外强内干的人物。这皇家人,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
刘小七心里头权衡着,如果他能说服平郡王,那他是不是可以继续留在皇宫,继续掌管内侍监。甚至有一天,还可以将平郡王玩弄于鼓掌中。
平郡王虽然是庸才,可是他马上就会变成帝王,掌握皇权。就算无能,他也能一言决刘小七生死。除非刘小七能够尽快辖制住平郡王,让平郡王非他不可。
刘小七猛地抬起头,对平郡王说道:“王爷,奴才有要紧事情告诉王爷。请王爷屏退左右。”
“放肆!竟然敢要求王爷,刘公公,你还真当自己是内侍监总管吗?”平郡王身边的内侍出言呵斥。
刘小七没理会那内侍,他就盯着平郡王。他相信平郡王一定会心动。平郡王被元康帝苛待这么多年,肯定对元康帝的事情非常感兴趣。
平郡王果然说道:“你说有要紧事情告诉本王?什么事情?”
刘小七语气坚定地说道:“启禀王爷,这件事情奴才只能告诉你一人。其他人没资格听,除非死。”
“你放肆!”平郡王身边的内侍又开始叫了。
平郡王怒道:“你给本王闭嘴。本王和刘公公讨论事情,哪有你说话的份。滚出去。”
内侍心有不甘,却只能躬身退出。内侍退出的时候,狠狠瞪了眼刘小七,警告刘小七小心点,将来总有机会弄死刘小七这个弄权的人。
刘小七嘲讽一笑,过了今晚,这个内侍不会再有机会。因为刘小七会先下手为强,先将内侍弄死。
刘小七伺候在帝王身边,见识的是高规格的朝斗和宫斗。
内侍伺候在平郡王身边,见识最多的是平郡王府后院那群女人上不得台面的斗争。至于朝斗这么高逼格的斗争,以内侍的地位根本见识不到。
内侍仗着平郡王,就以为能够鸡犬升天,在皇宫说一不二。这种人落在刘小七这个宫斗资深玩家眼里,就是个棒槌蠢货。刘小七分分钟就能玩死对方。
内侍还在想着怎么弄死刘小七,而在刘小七的眼里,内侍已经是个死人,不值得他浪费心思。
等到内侍离开,平郡王就急切地问道:“刘公公,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王?如果你说不出来,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刘小七笃定一笑,轻声问道:“王爷可曾听说过沂州宝藏?”
平郡王顿时坐直了身体,神情也变得激动起来。
刘小七心中得意一笑,他知道平郡王入坑了。刘小七就是打算用沂州宝藏忽悠平郡王。
而且刘小七相信,过了今晚,他依旧是内侍监总管,将来也会是平郡王身边最得用,最值得信任的太监。
至于宋安然那边,他只能说一声抱歉。辜负了宋安然的一番良苦用心,他很难过。但是他会继续留在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上,继续为颜家为宋安然保驾护航。
颜均想去西北,那他就护着颜均去西北。宋安然要去海外生活,他就护着宋安然在京城的产业。
刘小七整个人通透无比,留在皇宫,他才会发挥出最大的价值。离开皇宫,他只是一个落寞的无根之人,还会受人歧视。
刘小七做了决定,自然就要全力以赴。
忽悠住平郡王,让平郡王离不开他,从此后他性命无忧,地位可保。
平郡王精神很好,整个人很亢奋。刘小七用着三寸不烂之舌,让平郡王越来越亢奋,越来越激动。
等到天亮的时候,平郡王已经将刘小七当做了身边不可或缺的谋士人物。
有刘小七这等人才伺候在身边,朝政无忧,皇宫无忧,本王无忧。平郡王哈哈大笑起来。
刘小七赶紧提醒平郡王克制,现在还在孝期,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平郡王收起脸上的笑容,“刘公公说的对。和刘公公一夜深谈,本王获益良多。本王没有想到刘公公博览群书,比朝中大儒也不差多少。”
“陛下谬赞了。能为陛下分忧,是奴才的幸运。”刘小七躬身说道。
平郡王连连摆手,“本王还没有登基,刘公公还不能称呼本王为陛下。”
刘小七躬身说道:“在奴才眼里,王爷的才华震古烁今。王爷继承皇位,定能开创不朽伟业。”
“哈哈……”
平郡王大笑起来,一夜没睡,但是平郡王丝毫不觉着累。他只觉着兴奋,兴奋到一口气就能干翻所有朝臣。
笑过之后,平郡王大手一挥,说道:“刘公公以后就在本王身边当差。朝堂上的事情,本王还需要刘公公在旁多加提点。”
“王爷有令,奴才万死不辞。”刘小七表现得十分恭敬,让平郡王浑身上下舒坦无比。
接下来,刘小七亲自伺候平郡王用早餐,又亲自伺候平郡王洗漱更衣,前往灵堂。
内侍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一晚上过去,世界就变了。本来必死无疑的刘小七,摇身一变,竟然成为平郡王身边的人。
这太不合理了。自古以来,新皇继位,都会将前任帝王留下来的人赶尽杀绝。就算不赶尽杀绝,也会打发出宫,去守皇陵。
而刘小七却创造了一个奇迹,他本是元康帝的人,却又做了平郡王的心腹。这人得多牛逼,才能做到这一切。
还是说平郡王脑子不好使?不然平郡王怎么就会信任刘小七,还将刘小七留在身边伺候?
在刘小七眼里,平郡王的脑子的确不好使。其实平郡王并不笨,反而还相当聪明。不过也要看和谁比。
和普通人比,平郡王算是拔尖的,没多少人能够超越平郡王。
但是放在朝堂皇宫,这种聪明人满地走的地方,平郡王那点聪明才智就不太够看了。怪只怪元康帝,元康帝因为忌惮自己的儿子,所以从来不用心教导他们。不教他们何为权衡,何为帝王谋略,何为大局观。
元康帝身为帝王,还算称职。但是身为父亲,他是不合格的。该教的没教,不该教的同样没教。
临终前,元康帝都不记得将平郡王叫到跟前面授机宜。元康帝没有告诉平郡王,哪些人可以信任,哪些人不值得信任。对付朝臣,要如何打压,如何分化拉拢。身边的内侍太监要如何处置。一些列储君早就该学会的东西,元康帝都没有教,平郡王自然也不会。
这就不怪平郡王这个帝王小白,一晚上就被刘小七给忽悠了。
元康帝的不称职,给了刘小七钻空子的机会。刘小七得感谢平郡王。
如果换做是当年刚刚登基的元康帝,也不会像平郡王这般小白。永和帝再不好,也不会苛待自己的儿子,该教的都教了,该给的锻炼机会都给了。
元康帝倒好,既不教导儿子,也不给儿子机会锻炼。难怪那些老臣认为平郡王有可能成为明君。对帝王权术如此小白的平郡王,就像是一张白纸,可以任由朝臣们在这张白纸上作画。
只要平郡王再软弱一点,到时候要捏圆捏扁,全凭朝臣们的意思。
这个时候,刘小七站出来替平郡王出谋划策,分析朝中局势,对平郡王来说,无疑是恰逢其会。
平郡王正在发愁登基后怎么处理朝政,他不想被朝臣们看扁,可是身边找不到能用的人,平郡王都愁坏了。如今刘小七站出来,刚好替平郡王解决了大难题。
刘小七获得了平郡王的信任,平郡王身边的那些内侍就要倒霉了。
内侍们伺候人是一把好手,可要涉及到朝政,大局观,帝王权术这类事情,这帮内侍全都得抓瞎。他们又没伺候过帝王,哪里懂帝王权术。
他们不懂,刘小七懂。
刘小七出生富贵人家,自幼遭难,年纪很小的就是就带着仇恨来到皇宫,一步步爬上来。他的经历可以写成一本书。他所用的手段就是权谋。
而且他还是一个善于学习的人,他从未荒废自过自己的时间。如果他是正常人,以他的才学考进士都没有问题。
就算是出将为相,站在朝堂上同大佬们拼智商,拼手段,拼谋略,刘小七未必会输。
这样的刘小七,带着谦卑的心态,以及恭敬的态度,诚心诚意地替平郡王出谋划策。平郡王这个帝王小白不入坑那才有鬼。
当刘小七站在平郡王身后,俨然是平郡王的心腹,朝中大佬们见了全都皱起了眉头。心里头不约而同地想着,姓刘的这个阉人,怎么会出现在平郡王身边。
凡是站在朝堂上的人,都不会忘记刘小七。刘小七年轻,聪明,狡诈,奸猾,偏偏还是内侍监总管。
这样的人早就该追随元康帝而死。真要让他留在平郡王身边,不知道平郡王被他影响,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元康帝。
于是当即有朝臣站出来,措辞严厉地要求平郡王处死刘小七。
刘小七躬身站在平郡王身后,不为所动。
平郡王却非常愤怒。他虽然还没登基,可好歹也是储君。这些朝臣措辞如此严厉,对他这个储君没有半点尊重,简直是欺人太甚。
平郡王此刻就感觉到刘小七说的那些话真的太有道理了。帝王和朝臣的立场永远是对立的。不要指望朝臣凡事替帝王着想。
平郡王很清楚,今天他要是答应了朝臣的要求杀了刘小七,从今以后,朝臣会得寸进尺。他想要翻盘,几乎没可能。他手中的皇权,会被这些朝臣蚕食,终有一天,他会变成朝臣手中的傀儡。
平郡王不要做傀儡,他要维护皇权。维护皇权最要紧的就是要人。太监就是帝王用起来最顺手的人。因为太监是皇室的家奴,帝王不用担心太监会背叛。
所以平郡王站了出来,他要保下刘小七。平郡王厉声反驳朝臣,什么时候轮到朝臣来干涉宫中事务?平郡王要用谁,这些朝臣没资格指手画脚。
平郡王摆出强势的态度,势要保下刘小七。朝臣们大惊失色,才一晚上,平郡王就变了个态度,这个刘公公果然不简单。
平郡王是即将登基的新皇,朝臣并不想和新皇闹翻。无奈之下,朝臣们只能暂时妥协,答应留下刘小七的性命。不过朝臣对刘小七极为忌惮,只要抓住刘小七的把柄,朝臣肯定会将刘小七往死里弄。
平郡王大获全胜,兴奋难耐。越发觉着刘小七是个福将。要不是刘小七花费一晚上的时间同他分析朝中局势,平郡王还没有胆子同朝臣们针锋相对。
经过此事,刘小七基本上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刘小七给宋安然写了一封信,托人给宋安然送去。
宋安然直到第二天,即将出海的时候,才收到刘小七的书信。这个时候霍大夫已经上船。而霍延和宋安芸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京城,继续经营霍家医馆,以及医学堂。
宋安然本以为刘小七很快就会来船上同她汇合,却没想到收到了刘小七的信件。
看到信件的时候,宋安然心里头就预料到,刘小七不会出现。
宋安然拆开信封,看完书信,心里头很惆怅,又对刘小七的勇气和智谋深感佩服。
“这是怎么了?”
颜宓撩起宋安然额前的头发,轻声问道。
宋安然叹了一声,说道:“他不会来了。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会继续留在宫里面。”
颜宓知道宋安然口中的他是内侍监总管刘公公。
颜宓轻声说道:“既然他已经做了选择,说明皇宫更适合他。”
宋安然点头,“你说的没错。他在信里面也这么说,皇宫更适合他,留在皇宫他才会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大郎,你知道吗,他现在已经取得了平郡王的信任,成为平郡王的贴身太监。同时,他依旧是内侍监总管。”
颜宓挑眉,心想真是小看了刘小七。短短时间,刘小七就能取得平郡王的信任,可见这个人非同一般。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既然他已经取得平郡王的信任,那你也就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宋安然轻轻摇头,“皇宫步步惊心,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我当初计划好了一切,我以为他会随我离开,所以将京城大部分的产业都做了调整。如今他既然要留在皇宫,之前做的安排就不合时宜,需要做出调整。”
颜宓拍拍宋安然的手,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们还有半天的时间,我相信足够你将京城的产业做出调整。”
宋安然点点头,提起笔,给刘小七回信。还要给朱敬去一封信。既然刘小七留了下来,还保留了内侍监总管的身份,就等于四海商行多了一道保障。
宋安然写完信,交给白一,让白一即刻送出去。
宋安然单手撑着下巴,透过舱门看着大海。其实刘小七决定留在皇宫,宋安然并不觉着十分意外。
宋安然还清楚的记得,刘小七曾对她说过,作为太监,唯一的去处就是皇宫。只有留在皇宫,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太监离开了皇宫,将无所适从,将失去方向,失去奋斗的目标。
宋安然轻叹一声,刘小七选择留在皇宫,或许就是因为他心中恐惧,恐惧离开皇宫后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宋安然朝京城方向看去,心里头默默地说道:刘小七,我原谅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活到我们下一次见面。我会在遥远的海外祝福你平安健康。
宋安然低下头,眼睛一热,心里头有些难过。这一次离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希望这个时间不要太晚。
她的亲人都在京城,她一定要努力很努力,尽早回到京城,和亲人们生活在一起。
宋安然仰起头,这一刻,她又恢复了自信和乐观。未来一定是属于她的,她无比坚信这一点。
颜均来到港口,送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妹妹离开。
颜均上了船,垚哥儿和筝丫头都围着他转。两个人兴奋得大吼大叫。
颜均非常有耐心的陪着弟弟妹妹说话玩耍。
宋安然站在舱门口,看着这一幕,笑了起来。她对颜宓说道:“阳哥儿有孩子缘。”
颜宓从身后抱着宋安然,轻声说道:“你想当祖母,还要等几年。”
宋安然的表情,在那一刻有点呆滞。祖母?见鬼的祖母?她有那么老吗?她有那么迫不及待吗?
宋安然回头,恶狠狠地看着颜宓。她才没有想过当祖母。颜宓这个混蛋,到底在说什么。她还这么年轻,哪里就要当祖母。
颜宓哈哈大笑起来,瞧着宋安然这个表情,他就想发笑。
宋安然哼哼两声,很好,非常好,颜宓成功的惹怒了她。
宋安然掐着颜宓的耳朵,问道:“你觉着我很老?”
颜宓连连摇头,赶紧识趣地说道:“当然不老。我家娘子十年如一日,又漂亮又能干。”
宋安然呵呵两声,以为糖衣炮弹就能收买她吗,做梦。
宋安然厉声说道:“我很生气,你知道吗?”
颜宓眨眨眼睛,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是看出宋安然很生气,可是不太明白宋安然为什么生气。难道宋安然不希望颜均早日结婚生子?
宋安然哼了一声,上千年的隔阂,当然不是颜宓这个古代土著能够理解的。
以宋安然的年纪,在后世,不少男男女女说不定还没结婚,更别说孩子孙子。
宋安然身在古代,心在后世。让她这个年纪当祖母,就好比一颗炸弹投下,将她炸了个七晕八素,不知所措。
宋安然捶打颜宓,这个混蛋,哪壶不开提哪壶。等晚上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颜宓握住宋安然的手,“好娘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错哪呢?”宋安然傲娇的问道。
颜宓想了想,说道:“我哪都错了。请娘子批评指正,为夫一定改正。”
宋安然傲娇的哼了一声,戳戳颜宓的胸膛,“好好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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