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出言挽留,带着几分讨好。聂东晟一一婉言谢绝。他今天的确心情不佳,而心情不好的时候,人似乎也格外的疲惫。
聂东晟走出会所大门,墨色的天空飘着微微的细雨,黑色路虎揽胜从地下车库驶过来,在他面前稳稳的停住。
司机撑着一把蓝色的大伞,快速走下车,恭敬的拉开了后面的车门。聂东晟迈开长腿坐进车内,西装外套上拎了几滴潮湿的雨珠。
“聂总,回公寓还是?”
聂东晟捏着微微发酸的鼻梁,抬起左臂,看了眼腕上的钻表,“太晚了,回别墅吧。”
他一个月大概有一半的时间在别墅那边过夜,应酬晚,或是需要连夜工作的时候,他基本不回林溪城的公寓,以免打扰到阿惟休息。
车子在雨中平稳的前行,经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林荫路,缓缓的驶入庄园别墅的范围。
别墅的四周亮着装饰性的路灯,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门廊下,隐隐约约有一抹娇小的身影,昏黄的灯光在她身后拖拉出一道长长的暗影。
聂东晟一双剑眉突然深锁,车子刚刚停稳,他便夺过司机手中的雨伞,快步向门廊处走去。
那司机跟了聂东晟许久,一见这情景便明白了几分,急忙上车回避,所谓非礼勿视。不该他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好。
夏末秋初的雨夜,气温急剧下降。当聂东晟出现在顾一念的面前时,她双臂环胸,已经冻得有些瑟瑟发抖了。
“你回来啦,我是来还你衣服的,已经等很久了。”顾一念抬头看着他,一双清澈的眼睛,闪烁着楚楚可怜的光芒。
“你又喝酒了?”聂东晟深蹙着眉,清冽的雨丝里夹杂着若有似无的酒精味儿,让他微微的恼火。
她竟然还敢喝酒。
顾一念轻轻的咬着冻得发白的唇瓣,沉默的低下头。她的确是喝了点酒,有时候,有些事,的确是需要借酒壮胆。
“说话!”她无声的抵抗让聂东晟的脸色更阴沉了。
“聂东晟,我冷。可不可以进去说。”顾一念的长发披散着,发梢还落着水珠,单薄的身体在风雨中微微的颤抖着,像极了一片即将飘落的花朵,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聂东晟只会觉得心疼,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他利落的把手中的外套裹在她身上,拿着钥匙开门。
进入别墅后,顾一念脱掉了湿漉漉的高跟鞋,赤脚踩着柔软的羊绒地毯上,看着他,怯生生的询问,“我可以借用一下浴室吗?”
聂东晟没说话,而是快步上楼,找了一件干净的衬衫丢给她。“先去洗澡。”
顾一念的身体都要被冻僵了,在浴室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才算是缓过劲儿来。她换上了聂东晟的那件长衬衫,赤着脚走出浴室。
她在书房里找到了聂东晟,他挺拔的脊背站在巨幅落地窗前,仿佛矗立于风雪间的苍松。窗外墨色的天空都成了衬托他的背景。
他的两指间燃着一根烟,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清冽的烟草味道。
顾一念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他身上散发出的孤独味道一点点的侵蚀着她的心。一念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才骨气勇气,一步步走向他,然后伸出手臂,慢慢的缠上他腰身。
他慢慢的转过身看向她,顾一念一张干净的小脸不施粉黛,微扬着下巴,怯怯的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眸,一双黑亮的眼睛,闪烁着动人的光晕。
聂东晟清冷的俊颜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维持着一贯的冷静自恃。然而,这一刻,他却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咚咚声,狂烈而毫无规律。
原来,顾一念是来和他清账的!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他为她做的这一切,难道要的只是想和她一响贪欢吗?!
以聂三少今时今日的地位,如果他仅仅是想要一个女人陪他尚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即便顾一念有一副好皮囊,但比她漂亮,比她姓感火辣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如果他只要女人的身体,又怎么会非她不可。
彼时,顾一念正把脸埋在他胸膛里,紧张而不安。接下来的事就应该是顺理成章的发生了吧,即便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茫然无措的厉害,失去记忆的顾一念,对男人与女人之间的那种事,太过陌生,而越是陌生,就让人越是产生恐惧心理。
然而,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聂东晟居然会把她从怀中推开。
他敛眸,深深的看着她。他干净修长的两指捏起她的下巴,彼此凝视中,一念看到了他深眸中夹杂着一股冰冷。
“顾一念,你是太高看自己,还是太小看我了?如果我只想做金钱与肉,体交易,那你还真不值这个价。”
他过于直白而毫不留情的话,轻易的就刺伤了一念,她挣扎着脱离他的禁锢,只觉得自尊碎了一地。她微低下头,不受控制的眼圈儿微微的泛红。
“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她的语气带着讽刺与自嘲,声音忍不住的哽咽。
此刻,她站在这里只觉得无地自容,转身就向门外走去。然而,还未踏出房门半步,聂东晟高大的身体突然从身后拥住她,把她紧锁在怀中。
“放手,别碰我。我知道你不屑。”顾一念有些情绪失控的挣扎。
然而,聂东晟的手臂收的更紧,根本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他发出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明明被伤到的人是他,可不等她落泪,只要一念流露出一点点悲伤的情绪,他就已经忍不住心软了。
这个小女人,就是他致命的软肋。
“一念,我想得到你,但不想得到的这么不光彩。太晚了,去睡吧。”他贴在她耳边说道,低沉而暗哑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可奈何。
他说完后,放开一念,大步走出书房。留下一念一个人,懊恼又无措。
本以为一切就这样到此为止了,然而,当天晚上,他们最后还是做了……
深夜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倾盆暴雨,顾一念从噩梦中惊醒。
屋内没有灯,漆黑一片,而窗外电闪雷鸣,有几分骇人。
顾一念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她摸着楼梯的扶手走下楼,来到一楼的正厅。
偌大的一层楼内,昏暗而空旷,只有窗外闪电和路灯的微光透过落地窗散落进来,照出古董家具模糊的影像。
她在客厅正中央的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有点儿冷,顾一念把身体微微的蜷缩起来。那只原本趴在沙发角落中熟睡的白色大猫,静静的靠在了她的身边,彼此间相互的依偎起来。
窗外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
落地窗似乎没有关紧,冷风夹杂着些微的雨雾透过缝隙吹进来,不停的掀动起白色的纱窗。在纱窗的旁边,安静的陈放着一只棕红色的大提琴,顾一念记得,她第一次来别墅时,就见这只大提琴摆放在这里,好像从来都没有挪动过。
鬼使神差的,她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了那只大提琴的旁边,用手轻轻的抚模着,然后抱在怀里,熟练的拉动琴弦。
低缓音乐声顺着琴身流淌出来,别墅内回荡着低音大提琴唯美而略带忧伤的曲调。
还是那首《蒲公英的约定》,顾一念拉着这首曲子,脸上的神情非常的专注,轻蹙的眉宇间,染了一点点淡淡的哀愁。
小学篱芭旁的蒲公英,
是记忆里有味道的风景。
午睡操场传来蝉的声音,
多少年后也还是很好听。
将愿望折纸飞机寄成信,
因为我们等不到那流星。
认真投决定命运的硬币,
却不知道到底能去哪里。
一起长大的约定,
那样清晰打过勾的我相信。
说好要一起旅行,
是你如今唯一坚持的任性。
聂东晟是跟随着琴声走下来的,他站在楼梯转角处,静静的凝望着落地窗前女人。她笔直的长发很随意的披散在腰间,泛白的肌肤,雪白的睡裙,怀中环抱着一把棕红色的大提琴,温柔的侧脸静谧而美好。
她的背后是电闪雷鸣的天空,明明是那么不和谐的画面,却丝毫没有破坏它的美感。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默默的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眸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猜不透情绪。
随后,顾一念也发现了他的存在,拉动琴弦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弥漫的乐声戛然而止。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她扶着琴站起身,有些无措的问道。借宿在别人家里,又不经允许动了他的东西,顾一念不知道聂东晟会不会介意。
她话音落后,聂东晟从昏暗的角落走出来,来到她的面前,俊颜上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没睡?害怕了?”
他指的是窗外的雷雨。
顾一念摇了摇头,回道,“做了个梦,之后就睡不着了。”
聂东晟便牵过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坐到沙发上,那只白色的大猫随即跳下沙发,畏缩在了他们的脚下。雪白的毛茸茸的一团,乍眼看去像极了滚起的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