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鹫长鸣一声,配合着子默飞到了仲略的背后,猛一弯脖子,向着仲略的后心啄去。
哪知,仲略款扭狼腰,让过了白鹫的攻势。
白鹫也连忙收势,可惯性不止,竟然啄在了子默的肩膀上。
东皇痕忙横起电芒缭绕的羽人剑向子默斩去。
但飞续扑打着黑色翅膀,飞上前来,他一手抱天魔琴,一手五指如飞地在琴弦上撩拨起来!
云雾缭绕着熟悉的亭台楼阁。
这不是炎恩的皇宫吗?
一个穿着米色长裙的少女,在一片白梅中穿梭。
“羽琳?!”东皇痕难以置信地看着羽琳。
“太子殿。”羽琳一脸纯真地看向东皇痕,然后又羞涩地低下头去,双手轻解衣衫……
她那泛着如水光泽的娇躯呈现在东皇痕眼前,让他难以自制地向她走去。
忽然,东皇痕急退,祭起羽人剑向“羽琳”喝道:“天雷!”
一道闪电陡然明亮,随即,“羽琳”不见了,皇宫也不见了……剩下的,只有血肉横飞的战场。
“不要以为你的‘天魔音’可以迷惑‘冷郁太子’!”东皇痕大喝一声,策马挺剑向飞续撞去!
“当!”天魔琴和羽人剑撞在了一起!然后,飞续与东皇痕各自震开……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东皇痕夺路而逃。
正杀散了一众黑色轻骑的仲略见东皇痕撤退了,也驱策青兕,带领残兵败将们紧紧尾随。
一百三十三,童年好友
狼狈不堪的赤甲军身后,羽琳与只受了轻伤的子默以及飞续合兵一处,并力追赶……
眼看着,羽琳已经把东皇痕的人马逼上了一个悬崖,突然,一队赤甲重骑兵从旁边的小路上“哒、哒”而来。
带队的人,竟如此熟悉——寂寞幽冷的花容,若有若无的嗔怒,自然高贵的气质——东皇太一的亲生女儿,安公主,东皇霜!
东皇霜的身边,却是骑着梅花鹿,少了一条右腿的云中君。
见到羽琳,东皇霜策马出列,踱到了悬崖之巅。
羽琳也策马出列,向着东皇霜踱步靠近。
悬崖后的天空,一轮朝阳蓬勃而出,刹那间红光万丈!
晨曦下,两个女孩裙裾飞扬,仿佛仙子下凡。
东皇霜抬起她忧郁的双眸,心痛地看向了羽琳:“为什么,为什么你和我也要走到战场相见的这一步?”
羽琳伸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树叶,然后捏成细粉,摊手,绿尘被风飞吹得无影无踪。
她说:“很多事情,都无法改变了。不是我选择了战争,而是战争选择了我;正如不是我选择了历史,而是历史选择了我。”
东皇霜把目光转向了象征着希望的朝阳:“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吗?一起在宫中,你,哥哥,还有我……曾经我以为,你不光是我的好姐妹,也还是我的嫂嫂,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的。”
羽琳笑了,她看着东皇霜笑得前仰后合:“你的话很好笑。”
东皇霜不住摇头,她胯下的战马也配合着她一步步后退:“你变了!”
羽琳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惋惜:“不是我变了,而是我懂事了。”
东皇霜用绝望的目光看向羽琳,娇嫩的樱唇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随即,她泪如泉涌。
两个年轻的女孩对视着,咫尺天涯地对视着,默默地。
“怒云。”云中君轻轻地吟了两个字——一团的洁白云气从他的轩辕杖上升起来,向着羽琳轰去。
面对转瞬即至的“怒云”,羽琳连忙从马背上向后方飞掠,进行躲避。
怒云从脚下“嗖”地飞走后,羽琳低头一看,立刻就花容失色了,因为她的下方,已经没有任何土地!!
“呀!”羽琳惨叫一身,笔直地往下坠落……
韩肖跳下暗血豹,不暇细想地对飞续说道:“如果我和羽琳出事了,那么一切都按羽琳的遗嘱办吧。”
飞续睁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韩肖没有多说,径自冲到悬崖边缘,纵身一跃,义无反顾地一跃!
“羽琳!”东皇霜也跳下战马,伏在悬崖边缘,向下望去。
但她的视野中,只有缭绕的白云,哪里还有羽琳和韩肖的身影?
“咔、咔……”悬崖的边缘正在龟裂……
“安公主,小心啊!”云中君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东皇霜这才发现大事不妙,但晚了。
“轰!”东皇霜脚下的岩层崩裂,她也跌下悬崖!
子默驱策着白鹫急速而来,斜飞过东皇霜身边时,他伸出了手,一把拉住了他深爱的女孩。
哪知,白鹫重心一偏,子默与东皇霜拉扯着,一同摔下鸟背……
白鹫赶紧伸爪去捞,但只扯下了子默的黑色披风。
天空依旧广阔。
悬崖静默,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那样。
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两军惊骇,都静静地伫立着,只有战马不耐烦地兀自踢踏。
飞续再一次拿出羽琳遗嘱开读道:“人在乱世,生如浮萍。我若死去,我父亲抚养长大的孩子韩肖,可以继承我的一切。
如若韩肖亦已弃世,则呼都特是精魅族之王,其余的土地和军队,都赠送给我的朋友,飞续。愿精魅王能辅佐飞续,一统天下。——羽琳绝笔。”
读罢,飞续高举手臂,豪情万丈道:“诸军听令,公主归来之前,我便是全军统帅,如有误者,斩立决!”
“万岁!”全军高喊,声撼天地。
飞续又对星纪说:“回去准备长绳吧,然后我好飞下去。毕竟,我们白鸟族也只能低飞,我下去是行,但再上来就得靠你们用长绳拉了。”
星纪点点头,把铁钩指向东皇痕说:“我们暂且撤兵,然后寻找各自的亲人,怎么样?”
东皇痕无奈答应下来:“也好。”
于是,两边的人马一同从悬崖上撤军离去。为防敌方有诈,飞续与东皇痕都亲自压阵。
很多很多的水……
韩肖、羽琳、东皇霜、子默四个人被暗流从潭底冲到了悬崖的另一面,最后,随波逐流地到了岸边。
韩肖的手指首先动了,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了身边的羽琳三人。
他向他们一一推去,终于,还是羽琳先睁开了眼睛。
她气息微弱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韩肖柔声回答:“我也不知道。”
羽琳侧过头,呕吐了一番,渐渐地恢复了正常的脸色。
然后,她满腹狐疑地拉住了韩肖的手臂问道:“你怎么,也坠崖了?”
韩肖凄然一笑:“你掉下悬崖以后,我就跳了。”
“你疯了!”羽琳叫着,扑了过去,紧紧、紧紧地压在了韩肖年轻而英武的身体上。
韩肖也温顺地抱住羽琳。通常,他是一头不可一世的凶猛豹子,但是,羽琳这位纤弱的淑女,却偏偏成了最优秀的驯兽员。豹子在她面前,从来都乖乖的,驯服的。
这个时候,东皇霜呻吟了一声,羽琳忙离开了韩肖的身体,冲到了东皇霜的身边,按了按她的腹部,帮她吐掉了一些水。
“这是什么地方?”东皇霜幽幽醒来,同样地问道。
羽琳和韩肖只能用摇头来回答她。
边上,子默的肩膀也颤抖了一下。羽琳高兴极了,上前翻起了他面朝大地的身体……
少帅的青铜面具已碎,羽琳三人惊奇地看着那张他们从没有见过的脸庞——那张集天地之灵秀般的脸庞!
“他一直带着面具,我原来还以为他被毁过容呢。”韩肖难以置信地说。
一百三十四,意外的生活
“战斗的时候,你的脸部表情会变得难以控制,这样,你就会把各种信息透露给敌人——胆怯、自负、迟疑……所以,还不如带上面具。”子默强撑着身体,终于也坐起身来。
接下去,羽琳四人都看向了眼前的水潭。
韩肖说:“我记得,我们是掉在一个水潭里的,但……”
羽琳说:“但不像是这个水潭!对,一定不是,我在坠入水潭前的最后一刻看到周围都是悬崖。而这里,只有一面悬崖,另外的三面却十分空阔。”
东皇霜看向子默说:“你可以用封印术把白鹫封印过来吗?即使它无法载人高飞,但至少,可以帮我们传信吧?”
子默苦笑:“不行啊,我必须在看得见它的情况下,才能封印它。”
四人无奈地离开了水潭,刚走出多远,就发现天空中飘舞起了金色的银杏树叶。
东皇霜满怀浪漫地说:“这里的银杏真奇特啊,在这个季节就金黄色了。”
再往前走,他们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一个栽满了银杏的小小的村庄。
袅袅的炊烟从村庄里升起来,就像是一个好客的少女,在向你挥动着柔软的白色手绢。
四人奔入村中,一群村民围了上来。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好奇地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们呢?”
羽琳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我们掉下了一个悬崖,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这里。”
一个妇女夸张地拉着一个男人说:“孩子他爹,原来,我们这银杏村之外,还真地有别的天地啊!”
男人看向了羽琳四人:“你们说,你们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羽琳四人顿时傻眼,哭笑不得。
一个白发童颜的老者挤上前来,向着羽琳四人鞠躬说:“我是这里的村长。
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方圆几百里的土地上,从来没有出去过。难道,传说是真的?这银杏谷之外,还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世界?”
怎么解释呢?
羽琳四人困惑了。
终于,东皇霜转移话题,开口恳求说:“村长,我们很饿很饿,能给我们一些吃的吗?”
村长豪爽地拉起了东皇霜:“来,到我家中去就有吃的了!”
就这样,羽琳四人欢天喜地跟着村长,到了一幢用篱笆围住的小屋中。
村长好客地呼唤道:“阿财、阿琴,快把酒菜拿来,有客人来了。”
一对中年男女过来,端出了不少农家菜肴。
村长和蔼地笑着说:“这是我的儿子、媳妇。你们可以住在我家,不用客气。”
……
当然,羽琳四人不可能长期地住在村长家里,于是,不久之后,银杏村里又添了一幢朴素而坚固的小屋。
旭日东升,伴着阵阵鸟鸣,两个男孩出门打猎,两个女孩送他们到了篱笆之外。
夕阳西下,伴着燕雀回巢,两个女孩在自己的小院里整理野菜,等待男孩们的归来。
东皇霜看向羽琳:“如果,我们永远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不是也挺好吗?”
羽琳呆了呆,沉思了很久,终于摇着头说:“这样的日子,终究不是属于我们这样的人的。”
东皇霜笑了:“你这么确定,我们一定会离开这?”
“我有出去的信心。”羽琳说,她的声音如此轻,却如此坚定。
东皇霜呆住了,她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童年好友,的确不是她所熟悉的人了。
很多年以前,羽琳的任何想法都会和她不谋而合,但现在……
东皇霜难以置信地反问:“你就这么想出去?”
羽琳像是宣布宿命一般地说:“该走的,早晚都得走,我们终究不属于一个奇怪的村子,我们必须回到现实中去!”
东皇霜黯然:“出去以后,我们是不是……敌人?”
羽琳缓缓地背过了身:“我希望你远离战场,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在战场上见到你!”
东皇霜哭着奔出了小院,她的声音传来,带着无比的伤感:“不,我不要……羽琳,为什么?……为什么?!”
这位幽怨的安公主一路狂奔,在金色的银杏树丛中狂奔。
终于,她累了,靠在一根银白色的树干上抽泣起来。
哭着哭着,东皇霜感到前面有一个人,正痴痴地站着。
“子默?”她蓦然抬头,果然是那俊逸的少帅。
“怎么啦?”子默奇怪地问道。
东皇霜垂下了头:“以前一直都很担心,担心你是羽琳的敌人。可现在,这种担心居然不需要了,因为你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子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东皇霜嘲讽般地笑着:“但我,却和你们站在了不同的地方!”
子默努力着说:“霜,其实你也可以来羽琳身边啊,这样的话,我们不都是自己人了吗?”
东皇霜断然否定:“不可能的!我说过的,我不会背叛父亲和哥哥!”
但紧接着,她就扑入了子默的怀中:“抱紧我,就在这一刻!”
子默和怀中的少女紧紧相拥,仿佛一松手,他的恋人就会鬼魅般消失不见。
然后两个人又同时深情地看着对方,毫不犹豫地长吻起来。
他们的头顶,金色的银杏树叶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一时间,天地收缩,岁月凝固,世间万物,皆化虚无,只剩下了我眼中的你,你眼中的我……
“东皇霜!……东皇霜!”羽琳在银杏林中寻找着,终于,她看到了那对缠绵长吻的恋人。
东皇霜连忙推来了子默,先哀怨地看向羽琳,又忧愁地把目光收回到子默身上。
突然,她问子默说:“你愿意为了我,再回到我父兄的身边吗?我会用性命来担保你没事的。”
子默没有话,三个人静静站着,任金色的银杏树叶落满肩头。
羽琳也看向了子默,轻轻地说道:“我们从敌人开始,一路走来,多么艰辛。
但是现在,我们却已经是知己了。为了知己,我随时都可以两肋插刀!我想,你也一样吧?所以,你不会背叛我的,一定不会的。”
一百三十五,捅刀向姐妹
知己!
一边是两肋插刀的知己,一边是深深相爱的恋人。
站在了两个女人之间的子默,顿时,感到头痛无比。
最后,他抚摸着东皇霜的柔发说:“对不起,我是子默,我有自己的坚持,你改变不了我的。
我愿意为你去死,但是,我不愿意为你放弃自己所坚持的梦想,推翻你父兄的梦想!”
东皇霜一声叹息,自顾自地先往“家”中奔去。
羽琳和子默对望一眼,快步追赶。
……
却说韩肖正在家中烧烤兔肉,准备晚上吃的“飧(音孙)食”。
火焰之后,他忽然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千年寒冰般凄冷的眼睛!
东皇霜的眼睛!
“如果我们四个人,就这样一起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下去,你愿意吗?”东皇霜一字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