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真是暖,风也软了许多,枝桠上的新绿象是少女眉间的羞涩,若有若无。
云朵站在街头,看着或匆忙或闲散的过往之人,茫然无措。她心里的痛又被焦急压了下去。即便将来不能与他在一起,眼下只要能救他出来,无论做什么,她都愿意。可惜,空有一副这么的焦急迫切的心意,却走投无路。即便有银票在手,也送不出去,她急得几欲昏厥,却不死心。
她思量了半晌,举步来到仁心药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刘时刚好就在。他见到云朵,眼中一亮,转瞬那亮光又暗下来。他客气的招呼着:“你来拿药?”
云朵摇头:“三少爷请借一步说话。”
刘时有些畏难,看来孟谦的事他早已知道,刘公公是他叔公。他自然也知道得很清楚,云朵无奈,直接拿出银票捏在手里,道:“这里人多,总不方便吧。”
刘时一见,忙飞快地走到药铺子的拐角,停了脚步,问道:“你是想让我给叔公送银子?让他放了孟谦?”
云朵摇头,将五百两银票放在他手上,说道:“是送给你,只求你去刘公公那里说他几句好话。”刘时看着手里的巨款,极是动心,却很为难:“我那叔公,脾气很怪,恐怕只有皇上的话他才肯听呢。”
云朵叹道:“我还能去找皇上不成?不管他听不听,只要你说了,我和孟谦都感激你,你和他二十年的交情,说他几句好话总不为过吧。”
“那我试试。这银子,我给叔公买点好东西,哄他高兴,说不定就消了气,你说孟谦也是,好好的日子不过,犯什么混啊?真是看不出来,平时蔫不几几的小哥儿也发威做老虎!”
“那就拜托了!”云朵谢了他,转身走了。其实她对刘时并不抱多大的希望,要他说动刘公公放了孟谦,看来不太可能。但她已是走投无路,多渺茫的一丝微光她都不能放过。
刘时看着手里的银票,一阵心旷神怡,却又唏嘘:银子再多,在牢里也花不上。还是自由自在地好。
云朵回了雷公巷,静静躺在床上,如同在空中被风吹了一天的柳絮,终于风住云停,可以缓一口气。身子静下来,心就更乱。
这一躺便是两天,水米不进。齐妈暗自担忧,却也无能为力。少年人多是把****看得胜过性命,只到了她这个年纪,才看得开了,可这份看得开,并不是说一说,劝一劝别人就能体会得到,也能跟着看开,那都是岁月光阴一日日地磨砺,心里渐渐才明朗起来。
她默默照顾云朵,心里还牵挂着牢里的孟谦。第三日,她在云朵床前俯下身子:“云朵,我去看看少爷,和我一起去吧,少爷那是气话,他必定想要你去的。”
云朵缓缓摇头,然后起身,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又把头上的银钗抽下来:“你把这个给他。还有,这五百两银子,你也带给他,让他在牢里细细打点,别受了苦。”她快快说完,侧了身躺下,不想齐妈看见她苦苦压抑的眼泪。齐妈叹气,提着篮子走了。
孟谦的消瘦让齐妈心里剧痛,她不动声色地拿出点心,不想露出悲色徒增孟谦的感伤。孟谦神色比两日前平静许多,他接过东西,终于忍不住问了他牵肠挂肚的那个人:“她,可好?”
齐妈笑笑,将云朵带来的东西交给他,道:“你想呢?不过总会过去的。这银子你收好,没人的时候送给牢头。这么多银子,他不会让你吃了苦。”
孟谦惊道:“她那里来的银子?”
齐妈摇头:“别管来由了。我也没问。”
孟谦握着那只银钗,想起插在她发间时自己一番天长地久的心意,还有她脉脉回望时欲语还休生死相随的坚定,而今日都齐齐散了,如一朵浮云。他终于体会到,真到了情断之时,那滋味可是与嘴上说说大不相同。全身无一丝缝隙不是又苦又痛。
齐妈见他神色凝重,恍惚又忧伤,暗叹:一对小儿女,可惜造化弄人。
等齐妈回来,云朵仍是一动不动原来的样子躺在那里。齐妈在床头坐下,劝道:“丫头,这么躺着是个什么事,即便不能和少爷一起,日子也要过的。”
云朵低低恩了一声,却仍是不动,齐妈又道:“情情爱爱的,都是丰衣足了食,用来锦上添花的。如今,身子才是要紧。”
云朵支起胳臂,突然一软又险些倒下,她撑起身子,转过头:“齐妈,我知道,我两天没吃东西,你给我做一碗面吧。”
齐妈一喜,忙去下面。
云朵吃了热腾腾的面,脸色红润起来,额上晶亮的小水珠点缀着她莹白光洁的额头。齐妈用手帕给她擦了,云朵呼了一口气,笑得我见犹怜:“齐妈,烦请你去给我买个东西可好?我一点力气也没有。”
“要买什么?”齐妈怜惜地看着她,下颌尖的已如出水的菡萏。
“一段白绫。”
齐妈一惊,站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云朵眼眸里闪着异光,笑容象一朵雪白的雏菊:“你放心,我不会寻死,我会活得好好的。”她欠了他许多,现在应该是还的时候,为他,可以放弃一切,也包括放弃自己和放弃他。前途有一丝微弱的光亮,她愿意去试着做一回飞蛾,成败与否,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