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与仓央嘉措一起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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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活佛和他的内心世界(2)

拉藏向内地寄去一信,对尊者是活佛与否表示怀疑。皇上便派了一位精于相术的人进藏。此人来后,请尊者赤身坐于座位上,他围绕圣体前后左右,从各个方面细察体相。然后说道:“这位大德是否为五世佛祖的转世,我固然不知,但作为圣者的体征则完备无缺。”说罢顶礼膜拜,返回本土去了。

此后纷争愈演愈烈,皇上知道了,派遣恰纳喇嘛与安达卡来处理第司和拉藏间的纠纷。但他二人尚未到达之前,拉藏已将第司诛戮了。钦差抵藏之时,正逢战乱的浪潮汹涌之际,拉藏鬼迷心窍,在御使前巧言令色,使得二人十分为难。

因此,尊者二十五岁,时当火猪年秋,被迎往内地(指被押解送京)。

如何验证一位活佛的真假?这其实涉及另外一个问题:何为佛?也就是说,佛和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其实,佛就是人,只不过佛是大彻大悟了的人。佛在藏文中是“桑结”,“桑”的意思是觉醒,“结”就是开花。

一位活佛曾经说:“很多人认为活佛是佛在人间的化身。其实,我以为,活佛首先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人,其次才是佛在人间的化身。活佛是集人与佛于一体的人。信徒尊崇的应该是他的灵魂,而不是他的躯体。比如我,我的躯体和普通人一样,会患病,会疼痛,会虚弱衰竭,会受伤,最后还一定会死亡。对每个活佛来说,不是十全十美,但活佛应该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这就是用宗教去教化人民。”

有人说藏传佛教“泯灭人格,追求佛格”。其实佛人一体,佛不过是在他们看来最完美的人而已。对佛的境界的追求改变了人的世界观、价值观、道德观、人际关系以及行为准则,使人更加强调自己内心世界的完善,重视诸如善良、孝敬、慈悲、知足、宽容、和谐等为人处世生活观和人际关系基础,将少欲知足作为最大美德。

佛教对人生悲观,对人性却乐观,认为人人皆是佛,一切有情众生皆有佛性,一切众生皆能成佛。

藏传佛教认为,佛就在每个人的心中,一旦觉悟,众生就是佛。所以从这个角度说,求佛保佑、修行,就是发现和唤醒自己心中的佛性,让自己更有力量,也让世界更加和谐快乐。

4、 人生无常

……迤逦行来,经北路,走到冬给错纳湖畔,皇帝诏谕恰纳喇嘛与安达卡两使臣道:“尔等将此教主大驾迎来,将于何处驻锡?如何供养?实乃无用之辈。”申饬极严。圣旨一下,众人惶恐,但有性命之虞,更无万全之策。恳求道:“为今之计,唯望足下示状仙逝,或者伪做出奔,不见踪迹。若非如此,我等性命休矣!”异口同声,哀恳再三。

我道:“你们当初与拉藏王是如何策划的?照这样,我不达妙音皇帝的宫门金槛,不觐圣容,决不回返!”此言一出,那些人觫惧不安。随后就听到消息说是他们阴谋加害于我。于是我又说道:“虽则如此,我实在毫不坑害你们,贪求私利之心。不如我一死了之。但这也得容我先察察缘起如何再说。”如此一讲,他们皆大欢喜。

此后,有许多到湖边来朝拜的人。有一日,我让他们带一根木头到住宿的地方来。他们拿来一根支布帐的柏木杆子,我插到地上,次日便成活了。

继续前进,到了一处,名叫更尕瑙尔。在帐篷门口和外围的布幔之间。有一个蒙古老汉在探头探脑地窥望。我让人把他叫了进来,令卓尼·毕都尔温布当翻译,问他:“这是什么地方?你叫什么名字?”答道:“此处名叫更尕瑙尔。小老儿我名叫阿尔巴朗。”

闻听此言,我思忖道:“这名字在蒙语中是狮子的意思。这里有着共喜、财富及无畏的缘起。我就满足他们的心愿,施展一下神通法术便了!”又向三宝祝祷,结果征兆也都吉祥。尤其以吉祥天女的授记更为明显。

依照以上的授记,当天夜晚,除了毕都尔温布和索、卓二内侍及汉人首脑以外,更不使一人知晓,于初更时分登程上路。那天我里面穿着黄色氆氇衫,外罩红色氆氇大袍,头戴博朵帽,足蹬蒙古靴。随身携带的物品仅有未生怨王的护身宝贝——一只大如鸡卵的舍利母,一挂紫檀念珠;挂包内有一个镌有标记的图章;腰间有一日增·戴达岭巴所赐的古降魔橛。除了这些,别无他物。

登程之前,对索、卓二侍者叮咛嘱咐了一番。他们二人也是泪流满面,无限悲伤。

(从此后,尊者为造福众生,开始了苦行的生涯)……平日时分,来到了两座巍峨的青山之间。因为从前从未独行过这么远的路程,加之口中干渴,脚掌磨起了水泡,实在疲惫不堪,遂边憩边思念道:“高贵的终归衰微,聚集的终于离分;积攒的终会枯竭。今日果然!”由此无常之想,生厌离心。转念又想:“而今能够脱离羁绊,乃是三宝的慈悲。作为一个遁世者,为涤荡孽障,应当做一名纯正的游方朝圣,修持禅定者才是。”想到这里又生欢喜。

“高贵的终归衰微,聚集的终于离分;积攒的终会枯竭。今日果然!”“而今能够脱离羁绊,乃是三宝的慈悲。作为一个遁世者,为涤荡孽障,应当做一名纯正的游方朝圣,修持禅定者才是。”对人生无常的体验,大概未有超过六世达赖仓央嘉措者。

湖畔死里逃生的经历,对于仓央嘉措日后的大悟大彻应该说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实际上,濒死经验历来都是最重要的预示,会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生命观,让人对死亡的恐惧减少,对别人的关怀增加,更加肯定慈悲大爱的重要性。

并且,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更有能力在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上找到喜悦和快乐,也更能接受来世的信仰,有能力把这种信仰传递给别人。在经历生死之后,一个人追求物质的兴趣会大大减低,同时也会更加相信生命的精神层面和精神意义。

有位有名的企业家曾感慨说:“每次体检完,如果身体健康能,高兴上好几天。那种喜悦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反过来,如果真查出有点什么问题,而下午又有一个大合同要签,我们对那个合同还会有半毛钱的兴趣吗?”

5、 对施舍的态度

……动身之后,走上了一条大路。在那里和一队阿日的商人相逢。他们从西宁上返,正在路上起灶打尖。我那时口渴难熬,一心想喝口茶水,但因从未向人讨过东西,讪讪地难于启齿,只得在他们附近干坐着。他们当中有一位老者发话道:“僧家,你是干什么的?可愿喝口茶?”“愿意。不过我没有茶碗。”说完了又一声不响。有一个人将一只黑色海碗斟满了茶水递过来。我在这以前从未在他人碗里喝过水。初时还嫌它肮脏,可是一杯下肚,觉得甘甜醇美,那味道实在是无比的好。

这时商旅们聚在一起围观我,觉得新鲜、奇怪。窃窃议论道:“这人不是本地人,瞧他的服装和面貌!”“这种体态与凡人可大不相同,倒是和天神差不多。”又问我:“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同伴在哪里?”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因为实在羞于撒谎。又一想,只得如此这般说了。遂答复他们道:“我们一行从西藏下来的出家人,在路上遭遇了作乱的强盗,大家失散之后,我一人流落到了这里。”这是我生平头一回妄语。这话引起众人的同情。那些商人的首领是一位老者,名叫潘代迦,他对我尤其慈祥。

一会儿,他们搭上了驮子,准备起程了。看到我,说:“你愿和我们搭伙一路走吗?”我道:“脚下疼痛,走不动了。”他们便在许多空载的牦牛当中挑了一头备有木鞍的让我骑行。谁知那鞍鞒上的木梁磨股,滋味实在难熬,只得叫唤道:“我可行不得了!”那老丈听见,便把他的氆氇上衫脱下垫到牛鞍当中,又用绳子做成脚镫让我乘行。经这么一整治,感到很舒服了。

一路上我帮他们驱赶牦牛。看了我那模样,定会令人忍俊不禁。他们也说:“此公从前哪里干过这种营生!”觉得我可笑又可怜。和他们倒是讲了不少话,但我说的,他们大多不懂。

行进中,碰到许多新来的商旅。那些人见了我都觉得奇怪。我便打定主意:若再碰见僧人,一定把自己的红呢大氅换件旧装束穿。后来,果然有一个身着黄色袈裟的沙门随着众商来了。问他:“足下这身黄色的氆氇袈裟能否和我这件衣服交换一下?”乍听这话,他不敢相信。及至我把自己的红色披氅脱下交给他之后,他喜出望外,高高兴兴地把他那件黄色袈裟送给我了。见此情景,众人咋舌。

由于受到他人的木碗和衣服秽气的熏染,许多天内我的颜面全肿了起来。又过了一些时候方才康复。

堂堂法王脱离牢笼后的第一顿饭,竟然来自别人的施舍。其实,在藏传佛教信徒的心目中,施舍有着不一样的意味。

在藏传佛教看来,施舍可以斩断过去的烦恼,并为未来积累功德,为来世继续修佛创造更好的条件。所以,施舍的人并不认为自己在“给予”,而是会认为自己在“得到”。很多施舍者会感谢乞讨者给了自己积累功德的机会。

西藏人对待施舍的态度,是从修菩提心出发,不保留地施舍,为利众生而施舍,无我,不执著,让施舍变为本性本心的习惯。

几百年来,西藏人朝圣时,在没人的地方固然需要自带干粮,但在有人的地方就会请求施舍食物和住宿——朝圣者们丝毫不会怀疑这种做法的可行性,深信路上一定会有人对他们的粮袋进行补充。

实际上,就连天葬也是人们一生中最后的施舍。他们认为,秃鹫以腐肉为生,如果人去世后火葬,秃鹫就要饿肚子。所以,人在死亡后把自己的身体施舍出来,还可以拯救很多生命。作为这种施舍的回报,人的亡灵会随秃鹫一起飞升。很少有人见过死去的秃鹫。藏族人相信它们临死会腾空万里,拼命向太阳飞去,直到和天空融为一体。

一位作家曾这样描述一个普通的藏族妇女对待施舍的态度:她如果对你好,不是为了讨好谁,而完全是因为她认为人就应该这么做,这是她内心十分自然的一个流露。如果她没有,自然拿不出来,可是她如果有一点东西,都会拿出来招待别人。她也许不清楚来客是谁,但既然到了她家门口,她就要与人为善,这样做是出于她自己的需要,就像我们需要可乐和口香糖一样。我们从口香糖中找到口感的快乐,她从善行中找到了心灵的满足。

西藏人对施舍的态度让人感慨所谓现代化的生活给人心带来的污染。据内地某市民政局公布的调查数据,活跃在该市街头的流浪乞讨者中,有九成是“职业乞丐”,他们的收入不菲,月收入甚至超过一些白领。

在很多时候,施舍被当作值得大肆宣扬的善举,同时慈善又被赋予各种各样的目的,从而沦落为一种交换。有人说,一个人行善可以不问动机,只要实施都是好的。但是,对于整个社会的精神文明和慈善文化来说,却不能不问动机。纯粹的善举和心怀鬼胎的善举,当然有着天壤之别。也许现在中国最缺的,还不是多几个少几个善人的问题,而是恢复或提升一种叫作“慈善文化”的东西,这才是慈善大行其道的基础。

的确,做善事如果是为了让人记住你,那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儿呢,算不上真正的善行。慈善不是做买卖,你心中一旦有了为了某个目的做慈善的想法,慈善就成了交换。真正的善,发自人的慈、悲两种心性,就是那种碰到能帮的人如果不帮的话,就会有如在火中不能忍受的感觉。行善说到底是为了自己内心充实快乐。

仓央嘉措在这里还几次提到“碗”。在他那个时代,有身份的人可以一起共用酒碗,但铁匠等就不行。西族人可以对窘境轻描淡写,但对脸面很看重。“木碗”,更是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和紫砂壶一样,西族人相信木碗越用越美观,茶汤越喝越有滋味,这中间有个“人碗互动”的滋养过程。民间歌谣《情人般的木碗》就说:“丢也丢不下,带也带不走。情人是木碗该多好,可以揣在怀里头。”

在西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木碗,彼此不能混用。丈夫不在家,妻子在家喝茶,也要先给丈夫的木碗倒满,自己才喝,最后还要把丈夫木碗里的茶泼掉,收拾干净。孩子们另立门户回到父母家,仍用以前的木碗,而儿媳们则用临时的瓷碗。木碗的碗边若出现裂口,会被视作不吉利,一定要换掉。一个人过世后,家人在其生前用过的木碗里要盛满酥油茶,供在遗体前。等人的灵魂离开后,亡者留下的木碗一定要送给天葬师,即使有的人家需要做纪念,也要从天葬师手里赎回。

在西藏,木碗与主人是一生相随的。好的上等木碗价值可以相当于十头牦牛。除了木碗,西藏人一生形影不离的就是“嘎乌”盒了,即人们挂在项上或背挎的佛盒,里面装着佛像或护身符。离了这个随身的经盒,西藏人出行做事都会觉得不踏实。

与西藏人随身携带的经盒一样,木碗是一个可以去听、去诉说、去观想和去依赖并陪伴终生的东西。不过,随着现代生活方式的流行,揣碗文化也正从西藏人的生活中快速消失。

这里也提到他人衣服“秽气的熏染……”,过去西藏人衣服的主要特点就是肥腰、长袖、大襟、长袍,白天天热时可以脱下外衣袖子,或干脆露出一边臂膀以图凉快,把袖子束在腰间,显得豁达潇洒;到了晚上,宽敞的袖袍又可以当被子用,一物多用,自然难免有些气味。仓央嘉措初次混迹普通人当中,种种不习惯,自是可以理解,也更加令人叹息命运之无常。

6、 加持

……到他们的目的地有南北两路。要走南路只有渡过黄河才不致涉远,可是又不知黄河是否已经封冻,因此他们踌躇不决。问我会不会打卦。我按照卦中所示,告知他们黄河已经封冻。于是径取南路,行到黄河,果然河上结了坚冰。从此,对我越发敬重了。

到达阿日地方,潘代迦老人执礼极恭。他的老婆对我也十分慈蔼。经再三挽留,我在那里住了两月有余。唪诵了《八千颂》,为他们讲说了业果之道。由是生出了极大的虔诚,并立誓日后为我的来历守密。

我把黄色的氆氇上衣赠给他们作为纪念。为众人做了法事,又把腰带的绦穗分别打成线结分赠众人。那位老妪送我一双靴子以及其他物品。我仅收下了一点茶叶和酥油、奶渣,其余的东西全部都却而未受。

上路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非常伤心。老丈和他的儿子将我送出了一天的路程,我为他们做了祝祷,随后又踏上了新的旅程。这是我初次扮作乞丐的模样。要说施主中恩德重者莫过于潘代迦这家人了。

仓央嘉措把腰带的绦穗分别打成线结分赠众人,又为他们做了祝祷,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加持”。

在西藏,人们相信万物有灵,如果没有佛教三宝的护佑,人可能一分钟也活不下去。在那里,人们永远在祈求众神息怒,赎罪忏悔,积累功德并朝拜圣地。

在西藏人看来,佛像、佛经、佛塔、佛殿、木雕、塑像、唐卡等上师随身之物,就等同于上师的真身,要特别敬重,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庄重以待,这样,就能获得上师的“加持”。除了自己坚持修行之外,能够得到一位伟大的上师或圣物的加持,是悟道成佛的捷径。

加持分身、语、意三个方面,目的是为了让人身心清净,消除障碍,让凡夫俗子的心与上师和佛陀的心融为一体。

藏传佛教认为,如果一位普通人对你说十万遍“吉祥如意”,那也只不过是一句普通的好听话而已。但是,如果一位得道的上师对你说一句“吉祥如意”,你的善缘就会增加,你的业果就会改善,会真的变得更加吉祥如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