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地先生为我画的这幅漫像,足足让我等了15年。
1995年10月9日,他和《人民日报》社神州书画院几位同仁途经合肥,住在华侨宾馆,晚间,我和妻去看望他。老熟人相见,那种亲热自不待言。
闲聊中,我把我写的一篇《闲话苗地》的短文递给苗地先生。文章是这样写的读了《随笔》杂志上发表的姜德明先生写的《索画》一文后,我噗嗤一笑,为我自己庆幸:苗地先生早年竟那般洒脱和随意地送了我一张彩墨舞蹈人物画,题日《孟加拉脚铃舞》,那流利的线条,丰富的色彩,生动的画面,毫无柔弱与雕饰之感,难怪姜德明先生称苗地先生画舞台人物是叶浅予先生为第一,他属第二呢……
苗地,山西河曲县人,生于1926年9月。从小受母亲剪窗花的熏陶而爱上了美术。毕业于华北大学美术系。1951年调北京《人民日报》美术组工作,在组长华君武的影响下,他对漫画发生了浓厚的兴趣。60年代初,他创作的系列漫画《爷爷和孙子》在《人民日报》连载;70年代末,他又创作了100多套《小侯外传》等漫画。现为《人民日报》高级编辑,《讽刺与幽默》编委,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漫画艺委会会员。他可算是我国当今著名的漫画家之一。
记得那年我去北京参观全国美展,特地到《人民日报》去拜访他。有两年没见他了,他仍是老样子,衣着简朴,说话坦诚,黑而微胖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只不过头上又增添了些白发。他一见我,放下手中的活计陪我神侃,绝无大家之派。他很健谈,地道的山西活蛮好听的。中午,他留我一道在食堂吃了顿便饭。
回到办公室,他竟兴奋地对我说:“君琳,你瞧瞧我这个画漫画的在画彩墨人物画呢。”我心中有些犯嘀咕,他画的彩墨人物画能好看?是在宣纸上画有色的漫画罢?他见我满脸疑惑,就打开橱门,从里面抱出一大卷画来。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说他漫画好,我眼下倒觉得他画的彩墨人物更精彩。一幅幅画着各国家各民族跳舞的人鲜活在我眼前,我惊呆了,打心底佩服他的艺术才华。不知怎的,我破天荒产生向他索画的念头,即试探着诚请,说:“苗老师,能给我一幅吗?”他没吭声,也没推托,只是把刚拿给我看的那卷画卷巴卷巴塞到原来放的地方去了。我想,这句话丢到水里连泡儿也不会翻的了。没料到他从橱子里抽出一张宣纸来,乐呵呵地说:“君琳,我俩今日谈得开心,我当面为你画张,咋样?”我咋样,简直有点乐不可支。他一边画一边讲他画彩墨人物画如何用墨、落笔、设色。不到半个钟头,一个跳孟加拉脚铃舞的少女维妙维肖地展现在纸上,那轻盈的舞步抖动脚铃发出悦耳的声音,我似乎都能听见,真是妙极了。我看他泼墨挥毫涂彩,那种潇洒自如的姿态,使我感到,一个画家只有具备高深的文学修养、艺术素质和娴熟的技巧,才能如此所为;一个画家,只有满怀激情地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热爱大自然,从纷繁的世界万物里捕捉神韵,笔下的一切才能有生机、有活力,摄人魂魄。他的彩墨画如此,漫画亦更如此。读他的漫画就想笑,笑得如同和他聊天时那般开心,给你带来欢乐。
不信,你读读他的系列漫画《爷爷和孙子》去细细品味一番,从中你会品味出人生之苦,苦中有乐;人生之乐,乐趣无穷。
苗地先生爽快地送我画,并不是一个例外,他也有如同姜德明先生文中所说的那种情况,答应归答应,未必兑现,倒不是他说假话,的确是太忙了,给忙忘了。第二年赴京我又去找他,闲聊中他突然提议说:“君琳,我给你画张漫画像,绝对有趣,只画一颗光脑袋,戴上副大眼镜,瘪嘴翘下巴,脖子上画条红领带,让别人看了分不清是领带还是红领巾,咋样?”咋样,我当然高兴,马上起身找纸促他当场作画。倒霉,刚铺开纸又来人找他,此事就搁下了。这一搁就成了肥皂泡。如今读了姜德明先生的文章,我还能说什么?已得他一画就够意思的了。这不,又有多年没去北京,更没有和苗地先生见面的机会。有时想他时,我就会拿出那幅画和他平日给我寄来的信复读复读,他那浓郁的山西腔又在我耳边响起。
那晚在华侨宾馆他愉快地读完拙文。待他爽朗地笑后,说:“好你个韦君琳,写文记老账,趁今晚有时间,我兑现,给你画像咋样?”咋样,今晚来看您并带此拙文,为的就是这个目的。瞧,我连画纸都带来了。
其他人仍在谈笑着,苗地先生却在展纸作画。真不愧大手笔,一会儿功夫他笔下的我即呈现在纸上了,那模样,那神情,真逗人乐。
(原栽2003年3月9日《新安晚报》,题改为《索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