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和恩格斯把欧文的乌托邦与当时其他的乌托邦加以区别,强调了欧文空想主义的共产主义性质。
我们已经看到,圣西门和傅立叶的学说都不是彻底的社会主义学说。在他们所设想的未来社会里还存在私有制(加了某些限制),还有资本家,这些人以这种或那种方式支配着生产资料,并从资本中获得收入。欧文的体系不仅带有彻底的社会主义性质,而且还描述了共产主义的第二阶段即最高阶段,在这个阶段上,完全消灭了私有制,甚至消除了所有的阶级差别,实现了对一切人的劳动义务制,而且在提高生产力的基础上按需要进行分配。
欧文的学说完全消除了宗教和神秘主义的色彩,具有相当的现实主义和非常求实的精神。
欧文的范例表明,共产主义思想是从比较发达的社会(如19世纪初期的英国)的实际条件中产生出来的。欧文摆脱了法国社会主义者的许多小资产阶级幻想,他对资本家阶级的剥削本性和完全消灭私有制的必要性是毫不怀疑的。由于他立足于工厂制度,所以更清楚更多地看到了提高劳动生产率(从而创造丰富的产品)以及实行按需分配的具体途径。
在欧文那里,规模不大的协作公社是共产主义的基层组织。公社里没有私有制和阶级,唯一的差别(它会在劳动和分配上带来一定的不平等)是“年龄和经验的差异”。欧文几乎没有描述分配机制,因为他对公社内部如何按劳动来交换产品说得不很清楚;对如何组织分配,即在产品丰裕条件下,“允许每个人从公共库房中自由地领取他所需要的一切物品”,也交代得不很明白。欧文十分注意共产主义新人的培养和成长,他把人们精神和心理的改变首先同物质因素——财富增长和满足需求——联系起来。欧文还描述了整个社会的情形,它是无数个这样的基层公社联合而成的,各公社之间有一定的分工,而彼此的交换须按劳动价值进行。为此某种形式的公社联盟将在保证供应商品的条件下,发行若干特殊的劳动券。在欧文的观念中,这个新社会还会同“旧社会”和国家并存一个时期,在这个时期内,由国家征收最后的税收,并向社会提供商品(用通常的货币)。
欧文回避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公社通过什么途径,又是从谁那里得到最初的生产资料(包括土地在内)呢?他有时天真地认为生产资料将由国家或明智的资本家无偿地转交给公社。但是在另一处他又比较现实地指出,公社成员还须“为他们生活所需要的资本支付利息”。这就表明公社未能成功地摆脱资本家。在最好情况下公社能拿到企业家收入,因为生产是由公社管理的,可是借贷利息就不能不支付了。
欧文的体系是空想的,因而又是十分矛盾和不彻底的。造成这一情况的一般缘由为大家所熟知:不同程度的阶级关系使空想主义者不可能找到改造社会的切实可行的道路。要找到这条道路就应当理解工人阶级的历史地位,理解社会主义革命的必要性和规律性,这对欧文来说要像对其他空想家一样这在客观上是不可能的。
但是,没有他们的错误,就如同没有他们的成就一样,也不可能有社会科学中的那些进步,这些进步在欧文生前已经导致了马克思主义的诞生。
工人阶级思想家英国在拿破仑战争后的经济困难、最初的《工厂法》和职工会、李嘉图主义的确立和欧文的宣传鼓动——在这样的社会经济与思想环境下,出现了最早有意识地在政治经济学中反映工人阶级利益的思想家。
在政治经济学史上,这些人的地位取决于如下一点:他们同斯密和李嘉图的资产阶级“追随者”相对立,企图从古典派学说中作出反资产阶级的结论。他们有时是比欧文更大的经济学家,企图在更严密的科学形式上发展李嘉图主义体系。
在这些人中最著名的是托马斯·霍吉斯金,他在下述问题上提出了一些重要思想:关于资本的性质,关于资本与劳动的关系,关于资本主义下利润率的发展趋势,等等。他的主要著作有《保护劳动反对资本的要求》(1825年),《通俗政治经济学》(1827年)。
社会主义者们接受了李嘉图的劳动价值论,把它从逻辑上贯彻到底,并从中作出了重要结论。商品价值只是由劳动创造的,因此,资本家的利润和地主的地租是直接从这些本应归于劳动者的价值中扣除下来的。在作出这些结论的同时,他们看到了古典政治经济学的矛盾:怎么能够以上述原理为基础,同时又认为资本主义制度、资本剥削劳动是自然的和永恒的呢?
马克思借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无产阶级反对派之口说出了下面一段话:“劳动是交换价值的唯一源泉和使用价值的唯一的积极的创造者,你们这样说,另一方面,你们又说资本就是一切,而工人算不了什么,或者说,工人仅仅是资本的生产费用的一个项目。你们自己驳倒了自己。资本只不过是对工人的诈骗,劳动才是一切。”
这段“引语”也许还可以这样继续下去:社会主义者对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家们说,你们断言,没有资本劳动就不能进行生产,但是,在你们看来,资本就是物,就是机器、原料、储备品。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新的活劳动,资本就完全是一堆死东西。
如果资本仅仅是物,它怎么能要求得到利润,得到劳动所创造价值的份额呢?其实,它不是作为物,而是作为某种社会力量拥有此项权利的。这种力量是什么呢?资本主义私有制。只是作为表现一定社会结构的私有制,资本才对劳动拥有权利。工人应该得到温饱,但为此他就必须干活。可是,只有得到资本家的许可,借助于资本他才可能工作。
霍吉斯金几乎逐字逐句就是这样说的。马克思就此指出:“这里终于正确地抓住了资本的性质。”这就是说,这里已经把资本理解为导致剥削雇佣工人的一种社会关系了。
同欧文一样,这些学者认为,劳动与资本的交换破坏了劳动价值规律。他们正确地抛开了资产阶级科学为利润所作的经济论证,但不能提出真正科学的分析取而代之。既然利润在他们的体系中不再被看做是“自然的”经济规律,所以他们在解释利润时就转向了强制、诈骗和其他非经济因素。这样,他们对资本主义被社会主义所代替的论证就带有很大的道德性质,应当使正义得到恢复,而正义的实质就在于工人应当得到自己劳动的全部产品。
长期生活实践对这种“全部(不加削减)劳动产品”的观点作出了评判。这种要求从一开始就是空想的,即使在发达的社会主义社会,劳动群众也不能获得“全部产品”作为个人消费,否则就没有社会所需要的积累基金了(用于维持各种管理机关、抚养老人和儿童等等)。在资本主义条件下问题的实质在于,存在着一个特有的无偿占有剩余产品的剥削阶级。不过,在19世纪20和30年代,“全部劳动产品”这个口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那时工人阶级斗争刚刚兴起,半个世纪后当马克思对德国社会民主党人在完全不同条件下还利用这个空想的不科学的口号进行批判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从空想到科学马克思来到英国的时候(1849年),英国的社会主义文献已有三十年的历史了,问世的著作不计其数。马克思在往后几年中继续专心致志地进行了他在布鲁塞尔已经开始的研究。英国社会主义者的著作,如同圣西门、傅立叶和欧文的思想一样,构成了先驱思想家的遗产,马克思在创建他的关于社会的革命学说时利用了这些遗产。
列宁在《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和三个组成部分》一文中指出:“初期的社会主义是空想社会主义。这种社会主义批判资本主义社会,指斥它,咒骂它,幻想消灭它。幻想有比较好的制度出现,劝导富人,说剥削是不道德的。
“但是空想社会主义不能指出真正的出路。它既不会阐明资本主义制度下雇佣奴隶制的本质,又不会发现资本主义的发展规律,也不会找到能够成为新社会的创造者的社会力量。”
马克思解决了这些伟大任务。马克思和恩格斯把社会主义从空想变成了科学。为此,有必要汲取空想社会主义中进步的革命的方面,并在19世纪上半期社会科学最高成就的基础上对它们加以改造和发展。德国古典哲学和英国资产阶级古典政治经济学就做出了这样的成就。马克思主义学说就是在对过去时代先进思想家在社会科学中所发展的全部思想进行批判改造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
马克思经济学说的基石是剩余价值理论,这个理论阐明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本质即资本剥削雇佣工人。正如马克思列宁主义经典作家所指出的,19世纪初的一些思想家,特别是李嘉图及其社会主义的追随者,已经接近于理解剩余价值了,他们实际上把剩余价值正确地描述为资本和土地所有者对劳动所创造价值的扣除,然而,他们到此为止了。古典派经济学家们认为这种状况是自然的和永恒的,需要探索的只是数量比例,以及价值在劳资之间的分配是怎样进行的;而社会主义者则认为这种分配是不公平的,并且制定了不少消除这种不公平的空想方案。
对他们来说已是终点的地方,对马克思来说则只是研究的起点。马克思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客观规律的基础上,阐明了剩余价值是怎样产生的,从而建立了完整的和深刻的经济学说。马克思揭示了资本主义的发展规律,科学地论证了这一发展的基本趋势,即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将会革命地代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
马克思指出,工人阶级是实现这个革命的社会力量,并将成为新社会的创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