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李老师有颗佛心,特善。
这话我信。
记得一年级时,一次,我们几个学生蹲在花坛边,捉一种小虫子,然后扯掉翅膀,放在蚂蚁窝边,看蚂蚁来扛抬。
虫子在蚂蚁地扛抬下,挣扎着,反抗着,很好玩。于是,我们都哈哈大笑。
听到笑声,李老师走出来,看到我们的恶作剧,冷了脸,说:“小虫也是命啊,也有痛苦,怎么能那么对待?”
望着他凝重的脸色,一时,我们都住了笑声,停止了恶作剧。
在李老师的言传身教下,慢慢地,我们也成了佛心,对生命竟怀着一种无限的敬畏之情。一直到现在,我仍然如此。不敢说不杀生。起码,对那些小虫什么的,在不伤害自己的情况下,从不危害它们的生命。当然,蚊子苍蝇,又当别论。
我们校园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有花有草。一到春天,草色如染,在露珠下绿成一匹绸纱。花儿,一朵一朵,红的黄的白的,在草坪上点缀着,笑笑的,是春天最清洁的脸儿。
经常,我们爱到院子里采花。
李老师不吼不叫,而是用毛笔写一个标语,贴在花坛边:看花别动手,花是人朋友。
也不知是这标语的原因,还是别的,反正,后来很少有人采花了。一院子花儿开得热热闹闹的,一片烂漫。
但是,不久,李老师就因为违反学校纪律,被调走了。
原来,那年冬天,很冷,据天气预报说,这是本地近五十年来最冷的冬天。那些日子,天空整日灰冷灰冷的,大团的雪花从天空落下来,掉在雪地上,“噗噗”地响。
我们蹴在教室里,鼻涕流得老长,拢着手,不停地跺着脚。
每节上课,他总要摸着我们的头,问:“冷吗?”
我们说:“冷,冷死了。”
他就长叹一声,摇摇头,道:“这鬼天气,专和孩子们过不去。”然后,开始讲课。下课,离开,他总要回过头,望我们一眼,叹一声:“这鬼天气。”然后带上门,走了。
大概是在一个早晨吧,我们上早读,他进来了,笑眯眯的,有一种故作神秘的样子,怀里抱着一个用几张报纸包着的四方东西,放在桌上。打开报纸,原来是一个取暖用的电炉子。
他弥勒佛一样,眯着眼笑:“太冷了,把这插上,教室里能暖和些。”
果然,下一节,就有一种淡淡地暖气浮起来,荡漾在我们的周边,很舒服。透过窗玻璃,看外面,雪花乱飘,天地一白,很美。
可不久,这事就被学校领导发现了,走来,扯掉了插座,说这样容易发生火灾,不许插。
他听说后,搓搓手,抱起电炉子,准备走。我们望着他,不说话,可那眼神里充满了恳请,还有哀求。
天太冷了,我们实在受不了。
他看看我们,又长叹一口气,放下电炉子,说:“用时小心些,人走炉子关。可有一条,千万不能再让学校知道了。”
我们高兴地一声叫,答应了。他也高兴地笑了,很得意。
可世间没有不漏风的墙,不久,上级组织安全检查,发现了这个电炉子,将校领导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校领导铁青着脸,走进教室,抱走了电炉子。
年终结束,他被调走了,原因是,目无校纪,无视学生生命安全。
他走时,我们都望着,一直望着他走出校园,走到路的尽头,越走越远。可我却感觉到,他仿佛没有离开,好像走进了我的心中,成为我心中的一粒种子。
这粒种子,以他的话说,叫善良;用别人的话说,该叫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