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女人上路:车轮印制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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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额济纳旗一乌海一集宁一北京(1)

飞驰的车轮,飞驰的心,终于踏上了归连,然而上路的人,永远不会停止前进的脚步。

额济纳旗的政府所在地叫做达来乎布或达来库布镇,简称达镇,地图上叫做额济纳旗。而阿拉善左旗的政府所在地叫做巴彦浩特,地图上都没有,而叫做阿拉善左旗。乌海附近有个新的镇子叫做乌素图,地图上也没有。这就是我用车轮量过内蒙的路后得出的结论。事实上,地图上的资料并非完全可靠。

早上的光线真好,天真蓝,蓝得发光,胡杨在这样的蓝天下才会像金币一样闪光。即使后来又变成了多云的天气,但早上10点以前是多么美丽啊,叫人难以忘怀的天、叶子、沙丘。

戈壁滩很大,一会儿黑、一会儿红、一会儿黄,一个人狂奔在路上,听着艾尔肯,仿佛不是一个人,总是想起那个南街的晚上,被他们的音乐感动的时候,一个人的狂奔,并不疯狂,很好玩、很开心、很安静、很喜欢。30多天的狂奔,小切也变得异常狂野,轻而一举的就开到140的时速,然后一直保持着,就这样在内蒙平滑的戈壁公路上狂奔下去。

途径乌力吉检查站买到了从70公里外的玛瑙山上挖来的玛瑙花,像雕刻出来的葡萄一样,还有滩玛瑙,白色的,真正的玛瑙,虽然不是值钱的东西,但是真过了寻宝的瘾啊。在几乎寸草不生的荒漠上,石头开出的花是最迷人的。

下午时分,到达所谓乌素图附近时,新修的一级路连路标都没有就断了,只好回头几公里再下道,附近布满工厂,大烟筒林立,浓烟遮日,遍地岔路,好在一下就找到一个摩托车大叔,带着我上了大路,不然不知道又要绕多久了。

这里污染严重异常,煤灰乱扬,道路混乱,去年经过时就是这样,今年还是如此。厂区,生活区,各种道路混杂,没有标志,国道上大车、小车、摩托、乱成一团,到乌海的40公里路走上一个多小时是不新鲜的。

沿途只好不断问路,在一个叫做乌素图的新建小镇上向一个当地出租司机问路时,他从我开了一条缝的副驾车窗里把车里看了个遍——

当时我副座上放着一个筐,里面都是吃的——然后又看着我,忽然哈哈大笑地说:就是你一个人开来的吗?是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有点生气了,哭笑不得地叫道:有什么好笑的?快告诉我怎么走。他并没有因为我的气急败坏而生气,继续哈哈哈哈笑着,兀自说:真了不起!然后才详细告诉我路程。

好在在黄昏之前赶到了乌海市,根据以往的经验,很快找到主要街道,又找到了一个狮城宾馆,刚装修完的房间里一股味道,还好心的生了暖气,只好忍着住下了,95元,如果不考虑气味的话,是很不错的选择。而且停车是免费的。

不远的新华西路的路口有个中式快餐也很不错,终于吃到了像点文明地方的饭菜了。

一天了,没有吃什么正经的饭,真饿坏了。这些天来喝的水,洗的水都是咸的,只不过咸的程度不同罢了。菜也很咸。

就要到家了,并没有想家的感觉,一个人就是家,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吧。经历了不少担心的过程,经历了不少没有信心的时候,在自然的阻挡和人为的困难面前,才知道原来我能做到很多很多,心中自有明灯,就再没什么烦恼,也没什么惧怕的了,这就是真正的坚强的开始吧。我的心彻底解放和自由了。

晚上四五的短信又令我想起去年的甘南,那是多么美丽的地方啊,郎木寺的阳光,拉布楞寺的人群,那个秋天……在这微冷的北方的夜晚,我似乎已经成了一条独狼,快乐的独狼,即使没有艳遇和同伴仍然快乐。

一个人的微冷的夜晚,拥被而眠,再次忆起往事,忆起去年的郎木寺,那时的我,曾经怀着怎样的思绪啊。其实,冷没关系,只要阳光灿烂就好,热没关系,只要有流水潺潺就好,你不在没关系,只要告诉我你在哪里就好。

这样的修辞方法好像叫做比,我不是文学家也不是文字青年只凭中学语文知识的记忆来判断,就算贻笑了大方也在所不惜。

在30多天前出发的日子,接连的秋日暖阳,让我们的情绪高昂,而回程时,已经能够体会到了北方的寒意,一个人的寒夜里,回忆是最好的伙伴。

后面的说法其实源于当时的阿光以及我的任性,实际上,我早就已经很不任性了,只是担心一旦某天原来的疯性大发,甩开阿光独自上路,阿光会难以接受。不知道阿光是真的宽容还是为了讨我的欢心,他没有语塞,回答了让我有点意外、有点失望、又有点感动的那句话。他就是这么一个实际的人,我肚里立马冒出一句很任性的话,要是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在哪儿呢?不过,这话我只能让它烂在肚子里,因为说出来就太过分、太任性、太不人道、太对不起他了,最好连这样的念头都不要有,这就是我已经不任性的地方。

我那时最大的理想,是将来有了儿子以后,开着我的小切,把儿子放在副座上,云游天下,让我儿子和我一起走过山山水水。因为我现在不任性了,所以有个Baby是在所难免的,况且我自己也想要,男的女的其实无所谓,反正到了青春期才有分别的。我希望带着我的婴儿开车出去,3岁以前的婴儿,这感觉可能就像以前带着我的狗出去一样,不过婴儿比狗难照顾得多。这个念头产生在驰骋在张北的山路上时,有一刻我忽然觉得,转头看看副座上如果不是阿光而是个胖小子,那感觉一定非常幸福,不是说看见了他不觉得幸福,实际上我更愿意坐在副座上幸福地被阿光偶尔看一眼,这说明我是很小女人的,希望成为配角,但是,也有很多时候,我还是喜欢自己坐在方向盘后面,那时候,转头看见的是阿光多少有点僭越的不安,这又说明我是个传统的女人,习惯了男性为主导的社会规则。所以,如果自己坐在方向盘后,旁边是个胖小子或胖丫头,应该是很完美的组合。

这样的理想其实产生的有点迫不得已,因为不想为照顾Baby而耽误了云游的大好年华,所以故作两全其美状干脆带上宝贝儿一起上路。越想这样的做法越觉得好处多多,只是多少有点离经叛道之嫌,大概将来我能发的疯最多也不过如此。那时阿光对此心中颇有微词,没有直说,但还是被我看出来了,他不说是因为他认为我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所以现在说出来徒增争吵,再有就是他根本不可能同意我这么做,因为如果有了儿子也有他一份,他不会听任我如此疯狂地把儿子置于他视线之外的危险境地,再有,他还会说其实最在乎的是我,不能让我out of his view.其实,我从根本上就知道他不会仅仅满足于告诉他一声就好的程度,至少在儿子还是婴儿的时候绝对不会的,除了我心中会非常满足和欣喜以外,这么发疯的结果会给很多人带来忧虑,这是不言而喻的,所以,以我目前不再任性的情况发展下去的话,恐怕到真有了儿子的那天我根本不会有带孩子开车云游的念头,所以,我说这是我最大的理想,而理想往往是难以达到的境界。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已经随着日子的流逝而灰飞烟灭。

寒意微露的夜晚,阴郁的北方天空,更加让人怀念阳光的温暖和美好,多希望是在北京的家里,早上睁眼就看见清晰的西山轮廓和日出的红霞以及干净的蓝天,那都会让我觉的是在做梦,仿佛不是在家而是在旅行中。因为只有去到不那么文明的地方,才能看见明澈的天空。

朗木寺的天,不是我见到的最明澈的天,但是在那里,我看见了最明澈的心灵。

2003年的秋天,通往朗木寺的路,是最让人担心的一段行程,早就听说由于兴建兰郎高速路,原先的213国道已经面目全非,异常难走,出发之前,还和一直在那边的中石化工作的朋友保持联络,据说在一个叫做分水岭的地方挖出了地下水,原本就是搓板路的路面成了大泥坑,经常堵车,夜间迷路,加上连日降水,从合作到朗木寺的路苦不堪言,一旦不通,需从合作向东,绕行1000来公里,再往西绕回来,方能到达朗木寺。

我有一个朋友叫小勇,是搞摇滚的,他不演出的时候,干过很多营生,除了摇滚以外,没有一样正经的事,去年年底,听说他去了中甸,那时那里已经叫做香格里拉了,在那里和朋友一起,开了一家小旅馆,从此我就更加难以见到他。其实,我的内心是很羡慕小勇的自由的。我喜欢去没去过的地方,最好是别的城里人都没去过的世界的角落,但是第一,我的胆子实在是不大,第二,我没有勇气去争取自由,开车出来耍,已然是我最大胆的举动了,所以在我心底里,竟然是有一点点希望发生意外,我们不得不绕道去武都那边,可以去得娄山关等地方,去到那些荒凉的山谷,那些地图上陌生的地名,那些其他城里人很少去过的地方,真正原汁原味的自然中。

真正的情况是没有出现任何意外,虽然在兰州时,236哥哥也说路很不好走,甚至拿出唐蕃古道来游说我,我都没有动摇,执意要按原计划行动。就像这次来新疆一样,走之前,切队的老河曾经苦口婆心地劝了我好几次,希望我们晚点出发,和他们一起走,以免我一个女子单车长途旅行,可是,因为一直以来的计划,我不想因为时间紧而放弃很多地方,最终还是辜负了老河哥哥的苦心,每次想到这里都觉得很过意不去。

那次从夏河出来后,还走了一条别人少走的新路,穿过桑科草原,绕过了合作,直接到达合作南边的阿木去乎。虽然有点冒险,但是异常顺利,景色也很美好,以至于和所做的精神准备相比,实际情况显得太不值一提。在渌曲过夜后,第二天穿过213国道的烂路,虽然是100公里走了4小时,我们还是顺利到达郎木寺,中问阿光也曾在泥潭里帮助前面陷住的拖拉机推车,而其他车上的老藏们反而先看热闹,后来我羞他们,他们也才笑着来帮忙了。

大名鼎鼎的郎木寺,被描绘成诗意的地方,但是,却不是我喜欢的宽阔,开敞的类型,没有更加奇异的山水风景,郎木寺所在的地方并不宽敞,显的有点逼仄,可能是因为川甘交界的缘故出名吧,不过,自然、平和、朴实是不假的,这也是吸引都市人的地方吧。

午后的郎木寺是很惬意的,离镇子不远靠近西边那个寺庙的地方就是仙女洞,白龙江源的所在,去仙女洞的路上有个小学,校门建得好像个庙门,五彩缤纷,乍看仿佛巧夺天工。所谓的江源就是沿着一条湍急的小溪往上游走,逐渐走进一个幽谷,那边的山势完全不像一路见到的馒头山,而是很峻峭很神秘的形态,而且颜色苍翠有点像童话书里鬼怪居住的地方,当然也可以说是有仙气的。就在快走到传闻中的水潭的时候,遇到几个中年以上的藏族男女半倚在草地上野餐,其中竟还有个上了年纪的喇嘛,我们向他们问路,虽然他们都不怎么会说汉话,但是听得懂,彼此都以笑容交流。从这里开始,就开始有一些小型的被风马旗围绕的神迹,但是没有任何解说,其实,我总觉得是大家牵强附会之作。

终于,路仿佛到了尽头,一潭碧水,被葱茏的树木和山石环绕,四顾不见去路,大约只有攀登绕行。正盘桓中,忽有悠扬的花儿调自水潭深处飘来,高亢、优美,闻声而不见人影,仿佛置身梦中,这样美得令人窒息的时刻似乎只有一呼吸间,又仿佛有一辈子长,花儿调中,山石深处出现几个回族青年的身影,他们踮足自潭边攀石踏水一路过来,手脚并用之间,口中仍流淌着高亢的歌调,唱歌就和说话一样自然。不一时,就来到惊诧莫名的我们身边,问他们唱的内容,起初还忸怩不说,反正是爱情方面的,再三追问下,以方言相告,重复三遍仍然不解,只听懂那“路难行”三字,于是大家做开怀一笑,此时那老僧也来到水潭边,另有几个青年喇嘛也来游玩,大家以简单普通话寒暄,说些家常,好不惬意。

那老僧约有60多岁,微胖的身体显得还很硬朗,他并不过多打听我们的情况,只是带着我们逐一讲解那些小神迹,比如像老虎的石头,六字真言,活佛以指甲刻出的字母“啊”等等,在他指点下,我们才注意到刚才忽略掉的很多细节,他也不多说,每个神迹前说上几字,内容简短,语调缓和,每次说完都要盍掌拜一下,很有长者的风度的谦和态度。又带我们上山坡,俯瞰夕阳中郎木寺全景,远处毡房外的藏狗疯狂吠叫,疯狂蹦跳,做疯狂咬人状。我注意到他行走时,右手背在后面,一边挽着袈裟,拇指和中指相碰,其余三指自然弯曲,做出一个佛的手势,看来即使行走之中,他也在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