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中国佛教史话(三教史话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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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6)

6.涅槃学

涅槃学影响极大,所推崇的《涅槃经》有各种译本。罗什首倡的中观学说和后来的三论学,流传之中也使人产生怀疑主义倾向或印象,有可能动摇行者的信心。《涅槃经》出现后,许多人如获至宝,觉得找到了根据和依托,在佛性常乐我净、涅槃常乐我净的基地上,人们可以放心地修道以至于成佛了。法朗做《涅槃义疏》,提出“法性以至极为体,至极则归于无变”的论断,使人想起庐山慧远“至极以不变为性,得性以体极为宗”的著名命题。评价一个学派、一个人物、一种思想,乃至评价一句话、一个词,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慧远的话在大乘佛典中也可以找到类似的句子,关键是前后文的关系,句子的原意用意,说话的对象等等,都对语义发生至关重要的影响。无论如何,主张人人有佛性,个个能成佛,这非常适合中国人的胃口。中国人的大乘气象,在这里充分表现出来。尽管围绕佛性问题、成佛问题,当时和后来都有过激烈的论争,但是希望成佛或者彻底解放自己,却是每个人心底最深层的要求,不论有意无意;而中观之论,正是彻底的心灵解脱的绝妙流露,这种洒脱心态的自然流露在《涅槃经》中也是随处可见。如果学了中观而变成怀疑主义者,那么在这种心态下接受的涅槃学和佛性论,恐怕就是比较僵化、不够潇洒的小乘学了。

可见,对涅槃学诸位大师的学说,比如僧睿、道生、慧观、道朗等人的论议,必须小心分辨,细加体会。重要的是,小乘在如来那里可是自由洒落的。惟一佛乘,不大不小,能大能小,处处合式,那是如来的妙用,也是众生的根机。

道生(?~434)的洒脱很吸引人。他敢于“疑经”,他不是狐疑,而是大疑,出于大信。涅槃经开初流通时,没有译完,说一切众生都有佛性,又说“除一阐提,都有佛性”。道生在建康发表看法说,“一阐提都是生命,怎么独独没有佛性?这本经没有把意思说完!一阐提应当都能成佛!”大家听了,认为他离经叛道,把他赶出僧众。他跑到吴中虎丘山,住在龙光寺,对石头讲涅槃经,讲到“一阐提有佛性”,群石一起点头。

后来涅槃经大本传来,打开一看,果然有这种经文。于是道生成了最著名的涅槃师。涅槃经在道生心里,不看就已经具有:这是人人本具佛性的一个生动的例子,而且首先在道生自己身上得到证明。妙绝。

7.律学

律,属于佛典经律论三藏,指戒律。戒律也分大小乘。释迦牟尼在印度时,根据具体情况随时制定和修订戒律。临涅槃时,嘱咐弟子们今后以戒为师,等于如来在世。可见戒律的重要。流行我国的小乘戒律有:有部的《十诵律》,昙无德部的《四分律》(此部后被北魏慧光和唐代道宣判为大乘),大众部的《摩诃僧祗律》等;大乘戒律有:《梵网经》、《菩萨戒本》、《优婆塞经》等。小乘律有戒杀、盗、淫、妄语、酒等最重要的戒律,其他如行住坐卧,乃至上厕所、吐痰等戒律,无所不备,跟中国儒家完备的礼法礼仪相映成趣。小乘律,在南北朝时多规定老百姓信众遵守。

至于大乘律,则多规定为王宫贵族信众遵守。汉地的大乘戒律最通行的是《梵网经》,其中很多戒律跟声闻乘戒律相共,杀、盗、淫、妄语等都在重戒之列。大乘戒律更强调动机的纯正和愿望的宏大,更加难以做到,但也容易被人用作借口,因为动机在于人心,有时候别人难以察觉。北魏的慧光(468~537)是北朝律学大师,被后人奉为律宗的奠基人。

8.禅学

禅的意思,一个是禅定,本是佛学中大事,外道也有。佛家有些禅定跟外道相通,有些为佛家专有。大乘六度,禅定为第五,般若为第六,有“以定得慧”之意。死执此意,就会首推禅定,然后修慧。佛法东来,定慧同时传人,不过初期主要以禅定的神通吸引人。看见神通妙用,世人有了兴趣,于是智慧传人,大译经典,一时般若学(三论学)盖过修禅和禅学。这也有道理,如果一开头就大求神通,在缺乏智慧的情况下,只能是邪定,修出魔法,还说是从定生慧。禅又有“思维修”、“静虑”之意,所以跟般若本是一体,般若就是禅。于是可以说“从慧得定”。这两种说法都落在因缘说中,好像是一个生一个似的。都不是般若之智,不圆融。般若之智,智就是禅,禅就是智;智也非禅,禅也非智;非一非二,也一也二。禅如在如不在,是如来禅。达摩东来开创禅宗,传如来禅法,以《楞伽》印心。所以《楞伽经》是禅法大典。魏晋南北朝时期,各种禅法都有过,达摩的禅法独树一帜,遭人冷落;达摩禅定智慧鸿深,辩才无碍,又遭人嫉妒。所以传说有人六下毒药,要置达摩于死地。前五次达摩都知道有毒,由于东来任务没有完成,他喝下去后,又把毒解掉,别人奈他不何。达摩做过试验,把毒吐出来,吐在石头上,石头都开裂。第六次下毒,他已经传法给慧可,于是喝下毒药,返回印度。别人以为他死了。如来禅智慧无量,凡夫莫测高深,当时修行者少,多受排挤。慧可也因禅法胜过别人,而蒙难去世。

达摩来前,禅书已经大量传人。后汉恒帝时的安世高,带入禅典《大安般守意经》、《禅行法想经》、《大十二门经》、《小十二门经》、《禅法经》、《禅定方便次第法经》、《禅行三十七品经》。汉末,支谦译出《修行方便经》、《禅秘要经》。三国的康僧会,译出《坐禅经》。西晋的竺法护,译出《法观经》、《修行道地经》。东晋的佛陀跋陀(觉贤)受庐山慧远邀请,译出《达摩多罗禅经》。鸠摩罗什泽《禅秘要法经》、《坐禅三昧经》、《禅法要解》、《思维略要法》等等。多是小乘禅法,少有大乘禅,都归人禅数之学,是当时习禅的主流,跟达摩所传“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的如来禅不同。虽然如此,后来流行最广远的禅书,却是达摩推崇的《楞伽经》,以及般若类的《金刚经》,慧能的《六祖坛经》等,其实大乘重要经典,无不归人禅门要籍。所谓“不立文字”,正是这些经典文字所阐明的。相传达摩禅法有“二入四行”——即所谓理人、行人;所谓报冤行、随缘行、无所求行、称法行——也就是一脉相承的大乘秘要。

二、八方齐问难,辩才数僧门

三国两晋南北朝译经盛行,蔚成大观,各派各宗的主要佛典都译得差不多了。译了就要看,看了就要想,想了就要说,也有骂街的。于是佛家内部学派蜂起,师说迭出,口若悬河,天花乱坠;儒释道三家之间,则时常兴师动众,大斗口角,“惟恐天下不治”。吃惯了中餐,有人对西餐连看都不看,不动贪心嗔心好奇心,但有麻木心;有些人则动贪心,还有人动嗔心。也有些动好奇心的,对西餐虽然好奇,看见人家吃得正香,自己流点口水,真吃起来有时候难免有点儿皱眉头。于是撩起衣袖,夹起这一块,拈起那一片,嗅一嗅,舔一舔,眉头一皱: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营养,呃?真比咱家的榨菜好?

大家七嘴八舌,评头品足,这看的吃的说的比做的还来劲,满脸的油汗也下来了。大有“要是不说个明白,这顿胡饭咱就不吃了”的态势。于是出来一位管闲事的,号称“苍梧太守牟子博”,拿着一本小书往起一挥,说:“肃静肃静,各位贵客,请听本太守慢慢道来。”

众人抬头一看,却是几页薄纸,上面赫然印着“纸王蔡伦,最新配方”字样,正疑惑时,但见《牟子理惑论》六个金字映人眼帘。有眼尖的马上发问:“我说太守大人,怎么只见书皮包装一流,里头却无文字?”太守微微一笑,说:“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且说说,你有什么搞不清的,在这里嚷嚷,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