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七月,伟大的中国共产党诞辰89周年的日子,湘江之滨,南岳之阳,被共和国的缔造者毛泽东主席赞誉为东方黑格尔的伟大思想家王船山的故里衡阳,中华船山网横空出世……
2010年7月1日,经过半年多精心筹备的中华船山网正式上线。有中国文坛第一评之称的雷达先生题写的“中华船山网”五个遒劲大字,承载着这位首席顾问的厚重情谊与殷切祝福,如期飞抵衡阳。尽管一挂普通的大地红只是在船山网二十九位创办者心中乐得开花。但是,历史一定会记住这个神圣的时刻:衡阳地区第一个国家级网站诞生了,“火热的季节、火样的激情、火红的事业,祝中华船山网红遍全球!”“祝福她在互联网的海洋里,像一艘满载希望的大船驶向太阳升起的地方,最终成为世界知名网站!”……一时间,福州、西安、大连、成都、重庆、双江……贺电、贺信、贺帖从天南海北飞来,新开张的中华船山网洋溢着一派生机与喜气。
7月17日晚,为庆祝中华船山网开通,副总编,惠州市惠诚纸品有限公司销售经理、总经理助理蒋婷女士,特地从惠州赶回故里衡阳,与其他创办人魏启用、任东华、萧荣、剑柏、小英、沧海一啸、易顶茂、龚文杰、效伟、陈航一、石林源泉、朱志运等聚首雁城,把酒话桑梓的同时,进一步探讨该网站在营运中牵涉的问题,认真谋划改进与推广工作。
7月18日,为告慰我们网站的精神形象代言人王船山先生,我们一行开始了王船山故里的寻根之旅。对我们这批家乡人而言,虽说是第N次旧地重游,本次却意义非凡,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我们的第一站是船山先生的出生地,南岳第一峰回雁峰。步入公园大门,勒于山崖的王勃名句扑入眼帘:“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字体排行一如雁阵行空。我笑着对身边的蒋婷说,王勃咏的是衡阳雁归,其实在北国咏雁,却令南国衡阳一夜扬名天下的名诗另有一句,“衡阳雁去无留意”,范仲淹的句子,“衡阳雁去”是雁去衡阳的倒装,“无留意”三字尽写雁之于衡阳的向往。今年五月我在北京参加一次文学会议,听说我来自衡阳,半日之内有三位同道脱口而出的都是这后一句。婷笑了笑,若有所思。边走边聊,我进一步发表感慨:山不在高,有雁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雁峰不过百十来米,可能因为坐落于辽阔的衡阳盆地中心,连北来的群雁也聚集于此不再南飞,足见其美好而神秘。雁峰的烟雨池列衡阳八景之一,不大不深,可是就因为当年的南国卧龙先生——王夫之前来啜饮而闻名?在该峰的西麓,我又一次与举樽自酌的先生谋面,这是一尊半仰半躺姿势的石像,先生青鞋褐衣,却笑态可掬,似乎充满了对振兴大明王朝、报国安邦的无限信心。蒋女士是我六年前的文学社学员,我们师生遂率先立于这座湖湘文化的高峰前,第一次合影留念。绕回雁峰大半圈,来到香烟袅袅的雁峰寺,没有烧香,没有拜佛,经过许愿树下,也没有念念有词,所有的祈福只是在心中。我们径直走到刻有王船山的七律《重登回雁峰》的诗墙前,墙上唯有先生的诗句石刻不知怎的被好事者涂抹得难以辨认,但也因此显得更为瞩目。幸好,王船山三个字还赫然醒目,我赶忙举起相机。是日上午,风和云悠,松静竹摇,草青叶茂,幽径徐行,佳人好友,情趣融融。
下午赴第二站,城北的石鼓书院,中国宋代御赐四大书院,先生曾经游学问道的地方。那里供奉的主像自然是孔夫子,王船山王夫子只是立于文化橱窗之中,仪态萧然。同行的陈君说,王夫之的丰富与卓越在孔子之上,这是肯定的,只是由于历史原因,目前名气似有不及,总有一日,王夫子之地位要比肩孔夫子。我接声道:是的,孔夫子只是思想家,却称不上哲学家,也够不上文学家;王夫子却兼而备之,是因为王比孔多消化吸收了两千年古代文化,文采识见均有过之而无不及。孔子提倡述而不作,所传数万字论语,也是弟子们合撰。王夫子教作并举,所传千万字,笔笔谨严,字字珠玑,被清末第一名臣、首席殿阁大学士日以继夜拜读,并分送朝野上下。从此,船山之学如蓝田之玉、卞氏之璧,声播海内,金声必有玉应,泥土永远不会埋没金玉。石鼓书院楼阁空空,没有书——古代典籍,有,也只是街头可买的所谓畅销书。仅存不知哪儿挖出的断石残瓦,此外就是那个千年无语的石鼓了。我们一行多少有些扫兴,但我的目的本来很单纯:追随夫之先生的足迹罢了,如此想想,倒也释然。
我们的最后一站当然是王船山先生的“活埋”(王夫之自谓,息游隐居之意)终老之所,船山故居。今衡阳县曲兰镇湘西村。此时已经是19日的下午,我们开过会,在衡阳县宣教部门领导的陪同下驱车奔赴。先生的墓庐处在距其故居两公里的大罗山腹地,此山与周围山峦迥异,山形如梯,巍峨开阔,层峦耸翠。山中无路,即使有,林木繁茂,亦几不可入。树种多为先生生前喜爱的枫树,仅墓前有几株招客古樟,古樟旁置有石凳石桌。听导游说,大跃进这山上的树砍伐殆尽,仅余这几株古樟还在陪伴先生。如今所见林木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政府特地补种的风景林,并从此封山育林。我们拾级而上,先是在石凳石桌旁歇息片刻,然后到墓前鞠躬礼拜。之后,我和多年文友陈君走上前,一边抚摸那石刻的墓志铭,一边对跟上的同游者同声说道,这是船山老人临终前自撰的……“抱刘越石之孤愤,而命无从致;希张横渠之正学,而力不能企。幸全归于兹邱,固衔恤以永世。”船山先生平生最崇敬的两位古人是刘越石与张横渠。刘越石,即西晋名将刘琨。李白有“刘琨与祖逖,起舞鸡鸣晨。”陆游有“刘琨死后无奇士,独听荒鸡泪满衣。”文天祥有“中原荡分崩,壮哉刘越石。”李清照有“南渡衣冠少王导,北来消息欠刘琨。”张横渠,即北宋著名学者张载,有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王船山饱学经典,著述终生,却仍然自认为政治抱负不及刘琨,学术成就不及张载,但是庆幸自己能够全归桑梓。这里的弦外之音其实不难听出,读过夫子以居地言志的散文《船山记》的人更能深深体会。先生一直深爱的是自己的民族,当乾坤颠倒,山河破碎,这位前朝贞臣与他同时代一系列士人黄宗羲、顾炎武等一道,发愤著述,课徒授业,播薪种于草莽,藏希望于鲁壁。其缘由,岂非曹丕所谓“文章乃经国之伟业,不朽之盛事”?先生的故居其实是千百年来中国南方最普通不过的民居模式,三十年前,我的童年记忆中比比皆是。可如今由于经济飞速发展,这样的简陋民宅几乎难觅踪迹。幸好还有湘西草堂,这栋家居兼私塾的毫不起眼的江南旧宅,日日夜夜守护着南来北往之芸芸众生最童真最温润的生命之根。人或者人类,存在着,生长着,总应该志在四方,从摇篮跨向世界乃至宇宙中各个不同领域,但也总应该为永远柔善的心灵留下一处可以随时栖息的风景。湘西草堂便是这样一处理想的幽居之所,与前述王夫子的出生地类似,有山不高,有水不深,有林也不茂,然而单门独院,曲径通幽,清静雅致,正是可以修身读书的好地方。尤其令人称奇的是其周围环抱的古木,竟有古樟、古柏、古枫、古藤、古黄连木五种,年龄均在数百年以上,正好构成风水学与中国古代哲学中“五行”。最令人称奇的当属那株千年藤龙,据讲解员介绍其资格之老乃全国之最,而今生命力仍然顽健。蒋婷立于其前拍了多个镜头,最后忽生妙思,脱下高跟凉鞋,赤足亲吻藤龙之根!此外便是那株“胸有成竹”的古柏——几杆竹子从它胸中长了出来,同它一般高昂,它仍然焕发着不朽的生机!我与启用总监,我们此行的最年长者,一左一右立于它的两侧,一人伸出一手扶住,一同高喊“胸有成竹”——我宁信这种天人合一的许愿。人类生年不满百,纵是圣贤与凡夫平等,可是死后终归还是有些令人不解的惊异:这些曾经陪伴王夫子读书劳作休憩的植物居然长留至今,连同他那散失民间却被奇迹般的保存下来的手稿,向他的家乡后代与世界各地的游客,不断述说他不羁的灵魂与深邃的思想。蒋婷是此行中唯一的一位80后,走出草堂后我忍不住向她传讲了一则则王船山书稿的故事。其中一则是王船山一边把发黄的书稿塞进女儿空空的首饰盒,一边正颜劝慰女儿。她听后感叹说:“是啊,越是有价值的东西,越经得起历史的检验。”谁能料到,当年富贵人家的满堂金玉,竟抵不过船山先生的几卷残稿?根深蒂固的人类文化精髓,灌注了顽强精神与极高禀赋的生命,其价值与意义是不言而喻的。王船山先生当年的洗墨池就在草堂的左上角,古木荫蔽之下,游客来访与回程必经之地,此时我们才想起来这儿寻幽探秘。我顿生感怀:墨香亘古,圣灯不灭,伟人自由的灵魂,与古木长存!
拱手作别草堂。还想去附近的船山先生得名由来的石船山,我们一行中竟谁也没有去过的船山遗迹,东道主曲兰镇人民政府已在热忱留饭,并说那里现在还没有开发,上不去。只好又一次作罢。车子启动了,婷最后一个举着包从林荫中钻出,走进下午明媚的阳光,笑意盈盈走向我们,这景象让我莫名感动,咔嚓一声,她的又一生动的青春靓影已经收入我此行的行囊。
(原载2011年7月31日《衡阳日报》,转载重庆2013年第1期《新旅程》杂志、2013年2月《船山》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