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老子手脚放快点,你们这些兔崽子没有吃饭吗?快点干活,天黑前必须离开,我们还有很多东西得带走。”
“混蛋,小心那些炸药,你想把老子炸上天吗?”
“路奇,带上那些东西。没错,就是你脚下那只箱子。”
一个年过百半的强壮男人像狮子般咆哮着,他的声音在各间土屋里回荡。空气是如此炽热,乃至这些赤膊着上身的男人身上都油光一片,可没人敢停下来。因为一停下来,便有一双如同凶兽般的视线落到他们的身上。
那个强壮的男人在血岩荒地上已经近乎传说,迪克老爹的名字至少在荒地上流传了十年。生活在这片区域的人们,甚至能够用迪克的名字吓唬那些爱哭的小鬼。
可现在,这个传说开始没落了。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迪克也不例外。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在风暴城的主人不再是莫德之后,迪克的时代就过去了。
这一点,连迪克自己也意识到了。
迪克已经不年轻,曾经有着六块腹肌的肚子,如今已经积起了层层赘肉。他粗糙的脸上有着一圈灰白的胡子,袒露的胸口上是浓密的黑毛。红色的衬衫敞开大半,衣角收束进一条牛皮腰带里。亚麻色的宽松裤子束进黄褐色的长筒靴里,那包裹脚尖的铁皮在阳光下映射出一片灿烂的光。
可迪克的心里却一点也灿烂不起来。
莫德跨了,甚至连家族也叫人连根拔起。新的城主行事狠辣,迪克知道对方绝对容不下自己这样的人,所以是时候离开血岩高地了。所幸在此之前,他已经搭上黑铁堡的人。沙朗爵士愿意为他提供庇护,条件是迪克必须加入黑铁堡。而爵士大人将在军队留给他一个位置,爵士的一个女儿是莫德的妻子。在莫德家族被枪决时,沙朗的女儿也无法幸免。
迪克知道,用不了多久,黑铁堡的军队就会开向风暴城。而那其中,肯定有他的份。
在血岩荒地上过惯自由自在的日子,迪克很清楚给人当一条狗的生活不会好过。可现在,局势由不得他选择。在轰烈对抗,最终从血岩荒地上像垃圾一样被清理掉;以及寄人篱下,牺牲一些尊严换来生存的机会这二者之间,并不需要太多的考虑,迪克就做出自己的选择。
只是一想到自己多年的积蓄将会大半落入沙朗爵士的口袋里,迪克就感到阵阵肉痛。于是他更加大声地咆哮起来,就差没拿出长鞭抽打这些笨拙的手下,让他们手脚再快上那么一些。
在迪克准备转移自己老窝的时候,一支军队正朝这个方向开来。
艾伦抬起头,血岩荒地上的阳光格外明亮刺眼,使得荒地像是一块被烤得火热的铁板。热气不断从地表升腾而起,让远处的事物如同水气般扭曲了起来。他朝后看了眼,打了个手势,队伍继续前进。
罗杰提供给他的消息非常全面,其中就包括了迪克那老窝所在的位置,盗匪的人数以及需要注意的几人。迪克手下的群盗一直躲在血岩荒地的一片山区里,这片不大的山区后有一个天然的湖泊。但一年当中,只有春和秋两季水量较为丰富。其余两个季节,则水量稀少。特别是冬季,湖面经常结冰,显然凿冰化水不是一个好主意。因此在冬天,迪克多向风暴城购水。
迪克的据点常年有三百来名盗匪以供驱使,在他之下又有三名队长。其中之一的汉克已经折损在艾伦的手中,现在剩下的两名队长,分别是火蜥蜴杰德还有小丑班莱。他们称得上迪克的左膀右臂,无论武力还是作用,都在汉克之上。
至于迪克本人,则是一名17级的骑士,使用巨斧“野蛮斩首者”。那是一把斧面几如圆桌的恐怖杀器,当然,也得有迪克这种倾向于力量型的骑士才能抡得动它。
种种信息像水流般在艾伦心间淌过,针对这次行动,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布置。
已经是下午三点,温度虽然已经不是一天中最高,可人在哨卡中依旧闷热得难受。一个负责放哨的男人干脆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那已经被臭汗浸湿的衣服甚至可以拧下汗水来。他按照惯例向前方的山区扫了眼,便准备躲到哨卡阴凉处里时,视线的尽头,他看到了一名骑士。
接着更多的骑士逐渐出现在通往据点的山道上,在骑士后头,还有大队步行的士兵。男人吓了跳,便要敲下警钟。当他转过身来时,一道如幽灵般的身影却撞入了眼中。接着喉间一凉,他慌忙摸去,发现滚烫的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全身的力气随着鲜血的涌出而消失,最终,他变成了一具地上的尸体。
像这样的哨卡正一个个被暗刃拔除,当贝尔摩德发来信号时,艾伦知道进攻的时间到了。
“老爹,东西已经全部装上马车了。”一个皮肤黝黑,却把头发染成很挑的梅红色的男人向迪克报告道。他的衣服颜色也很鲜艳,腰侧的两边各插着一把大口径的短管火枪,火蜥蜴杰德在盗匪里是一个用枪的好手。
迪克“嗯”了声,旁边一个坐在椅上,翘着腿。脸上画着颜彩的男人把一张红桃A放到桌上,阴声细气地说:“真的全部装上去了吗?该不会一些东西,早就装在哪只爬虫的口袋里吧?”
这是小丑班莱,他向来和杰德不合。杰德闻言怒道:“该死的小丑,你胡说什么,难道你质疑我对老爹的忠诚?”
“你这只大爬虫手脚不干净又不是一天两天,哪次我们兄弟用命换来的货,没有一部分落到你口袋的时候?”小丑手一抖,从夸张的蓬松衣袖中滑出一张黑桃K。
火蜥蜴的手已经按到腰边的短管火枪上,班莱的袖口中则显现着匕首的寒光。气氛显得有些紧张,迪克一巴掌拍到桌上哼道:“都别吵了,你们两个混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玩内讧吗?快去给老子准备,明天……”
突然土屋外传来了枪声,迪克一征,立刻站了起来。
杰德松开腰间搭上枪把的手,说:“我去看看。”
他刚跑出土屋,就见到据点大门炸起一团火球。火焰飞卷中,有人体给炸上半空,不断翻滚,落到地上时已经不知道是生是死。杰德脸色阴沉,后面迪克和班莱随后钻出了屋子,无不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迪克咆哮了起来:“放哨的人呢?死到哪里去了,竟然给人摸到家门口还不知道?”
杰德吹了声口哨,大叫道:“兄弟们跟我来。”
正在装货的盗匪都拿起兵器,跟在杰德的身后朝大门涌去。突然又是一阵爆炸,接着从火浪和浓烟里,一名骑士钻过了火幕。骑士是如此年轻,那一头银色的头发像苍炎般燃烧着,他手拎一把黑乎乎的长刀,随手便把两个准备迎敌的盗匪砍翻。
接着一名又一名的骑兵从火焰里钻了出来,其中一名骑兵高举着军旗,杰德瞳孔一缩,认出那是怒雷骑士团的标志。
“真是见鬼了!”他忍不住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