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千古枭雄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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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废相制(2)

汪广洋是个很倒霉的丞相,早年为杨宪排挤,杨宪被处死,他回到中书省,又在胡惟庸的威势之下。汪广洋知道,胡惟庸之所以横行霸道,主要是因为有李善长势力的支持。他不愿长久屈居在胡惟庸的威势之下,便暗中收集李善长的不法证据。在汪广洋看来,只要把李善长彻底整垮,胡惟庸就横行不下去。为了做成此事,汪广洋考虑了很久很久,有了一些想法时,他邀来自己的密友御史大夫陈宁。

陈宁是个正人君子,平日里看到胡惟庸的所作所为就有气。汪广洋信心十足地对陈宁说:

“只要我们一起,合疏参劾李善长有‘大不敬’之罪,皇上见了,一定会对他进行严加处治。”

“这胡惟庸对上卑恭倔膝,对下耀武扬威,你又怎么能收集到他有不敬之罪?”陈宁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管他胡惟庸怎么卑恭倔膝,我还是收集到了他的两条对上不敬之罪?”

“哦,快说给我听听。”

“一是皇上生病时,他胡惟庸不去探望;二是胡惟庸纵容儿子六日不上朝,也不去向皇上请罪。”

“这两条,要算也可以算得上是不敬之罪。”陈宁说:“只是,这胡惟庸深受皇上信任,就这么两条罪,能参倒他吗?”

汪广洋自信地点点头。自己经历了起起落落,汪广洋现在心里很清楚,只要是皇上想搬倒的人,你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参倒他。现如今,离职了的李善长与胡惟庸他们走得这么近,这肯定是朱元璋忌讳的,汪广洋看清了这一点,他要出面帮他的皇上一个忙,搬到了李善长,也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在汪广洋看来:胡惟庸之所以为所欲为,不把他这个左丞相放在眼里,是因为有李善长在替他撑腰。

1376年的一天,朱元璋的御案上,放了一份汪广洋与御史大夫陈宁共同上的折子。朱元璋久久地望着折子,汪广洋参李善长的“大不敬”,只说了两件事,这对朱元璋来说,已经是很够了。权力在他皇帝手上,就是不犯罪,也可以找个罪名来治你,何况你还犯了罪呢。只是,这李善长也还有很多让人想的地方,更何况又是亲家,要治,也不能治得太重了。经过一番考虑,朱元璋下令每年减去李善长一千八百石奉禄,也就是减去他李善长奉禄的一半。我“要不轻不重地敲你一下,让你明白,许多事情是不该做的。”朱元璋罚了李善长之后,得意地想着。

李善长果然立刻明白,关起门来,在家里静修静养,还吩咐儿女们,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凡事不可以张扬。可胡惟庸心里还不明白,跑到李善长家里,大发一通牢骚,跳起脚来要去跟皇上说说清楚。李善长忧郁地说:

“这说明皇上不喜欢你我靠得太近,你再去替我说话,恐怕我们都只会大祸临头了。”

胡惟庸听了心中一惊,对朱元璋开始有了新的认识,开始有了一些伴君若伴虎的忧虑。既然对朱元璋无法,识事务的胡惟庸便将所有的恼怒都转向汪广洋,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他又去与李善长商量,怎么整倒汪广洋。可是,经过皇上的这一次不轻不重的敲打,又看到刘伯温的下场,已过古稀之年的李善长似乎感到事情有些不妙,隐约地发觉,这么相互搞下去,最后大家都不会好,到最后可能就只剩皇上了。于是说:

“留着汪广洋,多有个人,热闹一点,这样才好一些。”

胡惟庸对李善长的话莫明其妙,李善长也不作解释,闭目养神,不愿就此事再与胡惟庸讨论下去。

胡惟庸没辙,坐了一会儿,只好告辞回府。想着朱元璋对李善长的处理,他心里非常的不舒服。但是,对于朱元璋,自己又毫无办法,他又想到汪广洋,“我一定要除了汪广洋,方能出心中的这口恶气。”胡惟庸自言自语:“李善长,你既然不提供良策,我只好自己设法了。”

胡惟庸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以后的几天里,他都在一门心思地想:怎样除去汪广洋。

皇天不负有心人,几天之后的一个早晨,躺在床上的胡惟庸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个可以置汪广洋于死地的万全之计。

191、

胡惟庸算得上一个聪明透顶的人,如今他已经想好了可以置汪广洋于死地的万全之计,剩下来的事情就是要找一个最适当的机会。所有的聪明人都知道,要做好一件事情,选择适合这件事情的各方面环境、条件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做事情也和种庄稼一样,该是秋天里种植作物,如果在春天里下种,绝然是无所收获的。这一阵子,胡惟庸在朱元璋面前确实很红,因为朱元璋离不开他。胡惟庸有许多事情要去请教朱元璋,朱元璋也有些事情要问胡惟庸。俩人常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虽然很多,但商议的都是国家大事,胡惟庸一直在寻找机会。

这一天,朱元璋与胡惟庸谈起了“国子监”的事情。朱元璋当了皇帝之后,为了培养和提拔新的力量,专门成立了培养人才的国子监。

“皇上为读书人提供了入仕、升迁的机会。真是一件于国于民功德无量的事情。”胡惟庸说。

“对这些新科进士和监生,我们倍加厚爱,要经常教育他们,尽忠至公,千万不要为私利所动!经过三五年的努力,一定要培养出一些象你们这样的人才。”朱元璋望着胡惟庸语重心长地说。

胡惟庸听了,连连点头称是,然后谦虚地说:“我们算不上什么人才,国子监有陛下的关怀,今后培养出的人才,一定会有刘伯温、李善长那么的大人才。”

朱元璋听了,想起刘伯温的种种好处,不由微微地叹了口气,说:“可惜刘伯温死了!”,

“是啊,真可惜。如果刘伯温在地下知道陛下还在挂念他,一定会感激不尽的。”胡惟庸恭敬地望着朱元璋,稍停一会,又似乎是轻描淡写地说:“对于刘伯温的死,朝中有些说法。”

“什么样的说法?”朱元璋急急地问道。

“汪广洋,曾对人说刘伯温是我设计谋害的。”说这话时,胡惟庸声音很小。

朱元璋听了,却不啻是一颗炸雷。给刘伯温请医生治病,是朱元璋吩咐胡惟庸去办的。即使不是朱元璋授意结果了刘伯温,他也逃脱不了干系,因为事情非常明显:胡惟庸恨刘伯温,朱元璋清清楚楚。如果说是胡惟庸害死了刘伯温,这无异于是说朱元璋害死了刘伯温。象这种事情,当然是没有任何人知道为妙,汪广洋你与胡惟庸怎么闹都无所谓,只是不要挑出可能扯到我身上的事来乱说。

朱元璋睁大眼睛望着胡惟庸,胡惟庸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望着朱元璋。

“你,没有错,无论是什么事,应该说给我听。”朱元璋一字一句地说:“只是,这汪广洋无事生非,实在可恨!”

象这样的事,当然又不便去查问,弄得人人皆知。可又事关大体,就只能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了。胡惟庸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才敢走这一步险棋,如今听了朱元璋对汪广洋的指责,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由得轻轻地舒了口气。谁知一口气还没吐完,就看到朱元璋鹰一样的目光罩过来,心里又是一惊,却听到朱元璋征询地问他:

“汪广洋的罪,到不了杀头的份上,你看怎么处理更适合些?”

“象汪广洋这样的重臣,应由皇上亲自罚办更为合适。”胡惟庸说。

朱元璋点点头,心想:广南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汪广洋到那里就是有胆量还要说什么,也没人去听,我也大可以放心了。这么想着,开口道:

“贬去汪广洋的右丞相之职,放他到广南做一个小官吧。”

胡惟庸听了,满心的欢喜。胡惟庸是个阴毒的人,对于汪广洋的贬官,他虽然欢喜,却并不肯就此干休。他要痛打落水狗,要置汪广洋于死地而后快。这以后,他又不断地在皇上跟前进谗言,说汪广洋以前之所以从不讲杨宪的半句坏话,是因为许多坏事情是他与杨宪一起做的。

实际上,朱元璋从心里根本就不信胡惟庸说的话,之所以升了胡惟庸为左丞相后,又恢复汪广洋右丞相之职,目的是让汪广洋能牵制胡惟庸,不让出现胡惟庸独掌相位的局面。可惜汪广洋不能很好理解朱元璋的意思,官复相职后,错误地总结以前经验,变得更加胆小怕事,尸位素餐,遇事尽量采取回避的态度,不怎么敢与胡惟庸对抗,并没有起到牵制胡惟庸的作用,反使胡惟庸越来越坐大,权力越来越集中。这令朱元璋大失所望,这才把他贬往广南地区。

可是,经过胡惟庸不断地状告,朱元璋听说汪广洋许多事都与杨宪扯到一起,疑心还是一天天增大。“谎话传了十遍,也会成为真话。”更何况是有关大体之事,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可错杀,不得放过。基于这样的认识,终于有一天,朱元璋相信汪广洋就是与杨宪一起做了坏事。于是,再次追加诏书,将汪广洋就地处死。

1379年12月,倒霉的丞相汪广洋,这位早年跟随朱元璋打天下,曾两度出任右丞相的明初大臣,终于在流放途中,被他的皇帝赐死。

汪广洋本来是一个能文能武的人,由于在那样的环境中,终只能成为大明王朝历史上,最懦弱无为的一介文臣。

192、

中书省中,官员们都在各自忙碌着,胡惟庸捧了个茶杯,在忙碌的官员们中间悠闲地来回着。户部侍郎郭桓拿来一个地方缴纳朝廷课税的折子,匆匆忙忙地往外走去。胡惟庸见了,瞥了他一眼,问道:“手上拿得是什么?”

郭恒听了,忙停下来,将奏折恭恭敬敬地递给胡惟庸说:“这个,我现在是去呈交给皇上御阅。”

胡惟庸伸手拿过奏折,看了看说:“暂且就放在我这里。”

汪广洋被赐死以后,丞相位上,就只剩下了徐达与胡惟庸,而徐达又长期在北平镇守,胡惟庸在朝中便位居百官之首。小人得志,总是会忘乎所以的,胡惟庸越来越骄横,越来越跋扈,他擅自决定官员的生杀升降,毫无半点顾忌。对于内外诸司奏章来,胡惟庸总是自己先阅,有对己不利的,就藏起来不上报。丞相如是,下面的更是争走其门,有喜好钻营之徒馈送金帛、名马,有热衷仕途之人恭维、奉迎,投其所好。如今这地方缴纳朝廷课税的奏折,关系到各地往朝廷缴纳课税的官员功过,事关重大,由胡惟庸自己来裁决,好处太多。

户部侍郎郭桓见胡惟庸不把奏折让他速给皇上,心里有些吃惊,却也很快明白胡惟庸的用意。以后再有此类事情,就主动去找胡惟庸。上行下效,一时间,很多地方官员只去讨好胡惟庸,反倒不怎么提起皇上。

作为皇上,朱元璋非常关心地方缴纳的事情。往日里,每到新春来临之前,朱元璋总会看到这样的奏折。今年有些奇怪,已经立春了,还没看到地方纳税的奏折。朱元璋立即派人暗中去查问,很快就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朱元璋心中虽然愤怒,对胡惟庸却并无半点指责,反而当着众人的面,不时地夸夸胡惟庸。胡惟庸于是胆子越来越大,踌躇满志地竟然觉得徐达有些碍眼。你这个徐达,自持是开国元勋,根本不把我胡惟庸放在眼里。在刘伯温的事情上,你明显地反对我,不把我的意见当回事情。现如今,满朝文武,除了你徐达,再没有人能够对我有什么威胁。胡惟庸心里这么想着,又鉴于徐达的力量太大,虽不在金陵,一直都挂着丞相的名,而且拥兵九路,威震四方。思之再三,胡惟庸终于想出了一个高招。

经过一番周密地安排,胡惟庸让人悄悄地找来福寿,在他面前摆了满箱的银子,对福寿说:

“我听说徐达正策划谋反,我想你一定也知道,只要你把这事告诉皇上,我在金陵南边给你留了一栋大房子,这些银子,也都是你的了。”

福寿是徐达家的老管事,胡惟庸试图买通福寿,来诬告徐达。谁知道物以类聚,兽以群分。这徐达家里的福寿,也是个忠直之人,不吃胡惟庸那一套,听了胡惟庸的话,他说:

“不知丞相从那里得来的消息,我家大元帅是不可能谋反的阿!”

“这事你不知道?”胡惟庸故作惊讶。

福寿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要紧,现在跟你说了,你不就知道了。只要你按我的话去说,荣华富贵都是你的。”

福寿这时终于明白,胡惟庸是要自己去诬告徐达,便说:

“我不知道的事,我不会去说的。”

胡惟庸听了,让大管家出来,劝说福寿,结果都无济于事,不管大管家答应给福寿多少好处,福寿就是不动心。福寿不愧是个人物,回家以后,立即派人去北平把这事告诉徐达,还在徐达未回金陵之前就设法将这事告诉了朱元璋。谁知道这么大的事情,朱元璋竟然不了了之,徐达回来问过情况,告诉福寿说:

“此事到此为止,再不要声张,只当是没有发生过。”

“皇上怎么也没半点反映?”福寿有些茫然。

“皇上肯定有他的打算。”徐达说:“我们静观其变就行了。”

徐达不愧为朱元璋的知交,他这时把什么都看得透透的。朱元璋还真有自己的大算计。

对于胡惟庸的所作所为,他早就有所察觉。朱元璋打下了天下后,他的行政机构都是在刘伯温、李善长等人的谋划下建立起来的,是沿袭元朝的旧制。朱元璋在对他的大明皇朝的统治过程中,越来越感到臣下权力太大,在宋濂等文臣给他总结元末灭亡的原因中,也有“宰相专权”、“臣操威福”,从而削弱了元朝统治力量这一说法,这自然引起了朱元璋的高度重视。早在1378年,朱元璋就对各省权力机构进行改革,十一年,又命令六部奏事不得关白中书省,进一步削弱了中书省权力。确切地说:

朱元璋此时对于相权的存在已经很反感。“天下是我打来的,我为什么还要容忍有超越我的权力存在?”这是朱元璋常在心里问自己的一句话。同时,朱元璋也非常清楚,要推翻旧制,建立新制,是一件非常难办的事,得找到理由,找到机会。朱元璋已经想好了一切,他之所以对胡惟庸一忍再忍,只不过是在等待他需要的理由更充分一些,他渴望的机会更大一些。这样的话,当他行动起来的时候,就会少了许多风险,就会稳操胜券。

老谋深算的李善长,从朱元璋对胡惟庸的纵容中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虽然不是很清楚,却闻到了朱元璋会来个大动作的气味,开始有意地疏远胡惟庸。此时风光无限的胡惟庸却浑然不知,对于李善长的疏远,心里很不高兴。殊不知,他就要大祸临头了,而且还牵连了数万人的生命!

在中华帝国几千年的历史上,周而复始地上演着皇帝杀功臣这出闹剧,整个帝王的历史,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一个怪圈,“飞鸟尽,良弓藏”只是原因之一,根本原因还是帝王将心比心后的那份诚惶和恐惧。

193、

1380年6月七日,火红的太阳早早的便挂在京城的上空,把它那炙热的气息弥漫在京城的闹市中。一辆马车在狂奔,沿途无论是做生意的人,还是过路的,大家都恐慌万状,争相躲避。驾车的章生见了,心中有些不忍,扭头问身边的胡文胜:“公子,街上人多,是不是慢些。”

胡文胜正是胡惟庸的儿子,平日里依仗他父亲的权势,骄横惯了,如今因事憋闷得慌,要狂奔一阵泄泄气。听了章生的话,胡文胜顺手就给章生一鞭子,口中骂道:“狗奴才,本公子要你快,你反而说要慢一些,误了本公子的事,砍下你脑袋来。”胡文胜说着,亲自挥鞭猛抽辕马。

那辕马受痛,更加拼命地狂奔。就在这时候,一个中年妇人,抱了生病的小孩,来不及躲避,被马车撞倒在地上。妇人倒没有什么大碍,手中的小孩却被撞到了地上,就这么活生生地给撞死了。妇子抱起孩子,爬起来发狂似的冲着车子追去,一边追、一边撕心裂肺地哭骂道:

“还我儿子,还我儿子!恶有恶报,你们必招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