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胡雪岩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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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银子开道,北京公关(2)

“噢?什么样的?”

“只要是古代的玩意,瓷玉金银器和书画什么的,都行!但东西一定要好,一般的入不了他的法眼!”

“这个我明白!”胡雪岩点点头,会心一笑。

琉璃厂淘宝

送走徐用仪之后,胡雪岩几乎一夜未眠,想着这次借款,想着左宗棠的前程,再联想到自己的未来,真是迷茫得很!

不管怎么着,先要去一趟琉璃厂,置办几件像样的古玩,通一通宝鋆这条路子。

所以,胡雪岩第二天一早出门,直奔琉璃厂而去。徐用仪曾经介绍过,琉璃厂中,有一家“海岳山房”的古玩店,存货奇,品质高,值得一看。

到了海岳山房,跑堂的一看胡雪岩穿着气质,知道来了大主顾,所以直接去里间,把他们的先生请出来会客。

海岳山房的朱伙计,外号“朱铁口”,这个人对古董、字画、版本的鉴别,无一不精,说真必真,说伪必伪。因此,虽是受人雇用的伙计,但琉璃厂中古玩铺、南海店的掌柜,当着他的面都尊称他为“朱先生”。

胡雪岩何等精明之人,早就打听到了朱铁口的本事,想有意拉交情,于是委屈自己主顾的身分,也称他为“朱先生”。

而胡雪岩只说自己姓胡,真名并没有告诉朱铁口,因为阜康遍天下,自己的名声也很响,说出真名,办许多事情很不方便。

朱铁口连声道:“万不敢当,万不敢当,叫我老朱好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胡雪岩说道,“老朱,你有些什么东西给我看,银子倒在其次,只要东西好就行!”

朱铁口随手捧起一方砚池说:“胡老爷,你看。”

那方砚池七寸长、五寸宽、三寸高,色如猪肝,正面两边各有一行篆字,右边是“丹心贯日”,左边是“汤阴鹏举志”。

“原来是岳武穆用过的!”胡雪岩吃了一惊。

“不光是岳武穆用过,明太祖还用过呢!”朱铁口微笑着说。

胡雪岩仔细一看,砚池右侧还刻着四行楷书:“岳少保砚向供宸御,今蒙上赐臣达。古忠臣宝砚也,臣何能堪?谨矢竭忠贞,无辱此砚。洪武二年正月朔日,臣徐达谨记。”

“徐达是明朝开国元勋第一位,又是明太祖的儿女亲家,这方砚有这样的来历,明朝人的笔记当中,一定有记载的。老朱,你说是不是?”

朱铁口笑了:“听胡老爷这话,就晓得是内行。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是不是中山王徐达收藏过,也不必去谈它了。”他将砚池置回原处又说:“胡老爷,你请里面来坐。”

所谓“里面”是账柜后面的一间斗室,一关上门,就靠屋顶一方天窗透光进来,阳光斜射,恰好照亮靠壁的方桌。一般的客人,在外间就能解决问题,请入里间的客人,重要程度自然不用说。

“胡老爷,”朱铁口说,“您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我就想问一下朱先生,宝中堂喜欢什么?”

“噢,明白了。胡先生您别嫌我们麻烦,干我们这一行,先问您送什么人,送恭王有送恭王的东西,送宝中堂有送宝中堂的东西。譬如您说送恭王,这方岳少保砚,两千,那部‘阁帖’三千,一部宋版杜诗五千,你如果想送一万两银子,凑起来正好。”他接着说:“您要买古董字画送宝中堂,当然是有作用的。到底是为了啥,预备送值多少钱的东西,胡老爷,你老实告诉我,我来替你盘算一下,包你一钱不落虚空地,都用在刀口上。”

胡雪岩听出话中大有曲折,看朱铁口意思诚恳,便老实答道:“老朱,隔行如隔山,这个我不懂,你能不能先把其中的奥妙告诉我?”

“自然可以!我们这里跟各王府、几位中堂府上都有往来的,说穿了……”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了。

胡雪岩自然知道他下文的意思,说穿了就是卖官鬻爵!但是公然受贿,有所不便,所以用东西从中间来遮蔽形迹!

胡雪岩微微一笑,点头表示明白。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朱铁口接着说:“假使说,胡老爷想放个考官,或者少爷乡试要下场了,想买个‘关节’,就得到打磨厂去请教江西金谿人开的卖‘闱墨’的书坊,他们会跟你讲价钱。倘或要谋缺谋差呢,就得来找我们,我们会替你去问了来告诉你,要送什么东西,自然是在我们这里买……”

“这么说,办不同的事情,要到不同的地方去置办喽?”胡雪岩问道,“你是说一定要在你这里买?”

“是的!”朱铁口回答得很干脆。

胡雪岩这才明白,为什么徐用仪直接让他到海岳山房来买东西呢!

胡雪岩来了兴致,他细想了一下,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便又说道:“劳烦你给我打个比方。”

“比如,你老想放上海道。我去问了来告诉你,送宝中堂一部《玉枕兰亭》就可以了。这部帖要12万两银子,你买了这部帖送进去,宝中堂知道已经到手了,就会如你所愿。”

“喔,原来如此!”胡雪岩又问,“不过,还有一点想请教,譬如说,我倒不想讨价还价,直接想送某人多少,这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朱铁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世界上哪有白送人家东西、不提要求的道理?况且还不还价!

“老朱,我明说了吧,我不是谋差谋缺,而是另有缘故!想送多少还没准,不过三五万银子是够戗的。”说到这里,胡雪岩又加重了语气,道,“不过你放心,除非我不送,要送一定请你经手。至于回扣,你可以跟你老板说没有,我仍会给你。”

这下子朱铁口激动了,要知道,一部《玉枕兰亭》,能以10万卖出去,就是难得了,因为很少有人会花这么多银子去买这个昂贵的奢侈品。所以只要能以10万卖出去,自己的老板也会犒赏自己的。

可是,眼前这位姓胡的主顾,在自己把价码说出去的情况下,仍然以12万买进,这一进一出,朱铁口都怀疑自己在做梦。

转念到此,心花怒放,说话的口气又软和了不知道多少倍,他说道:“胡老爷栽培,感激不尽。胡老爷想来收藏很多,不知道喜欢玩点什么,看看我能不能效劳?”

胡雪岩心想,既然拉交情,就不能空手而回,但一时想不起要些什么,便信口问道:“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有,怎么没有?胡老爷请到外面来看。”

朱铁口知道阔大爷在旁,自己要尽心竭力,所以使出看家本领,寻寻觅觅,找出来四样古玩,长圆方扁不一,长的黄玉所制的萧,圆的是一具大明宣德年间制的蟋蟀罐,方的是明朝开国元勋魏国公徐辉祖蒙御赐得以免死的铁券,扁的是康熙年间所制的“葫芦器”印泥盒。

“胡老爷,您倒估估看,哪一样最值钱?”

“应该是这一支玉萧。”

“玉萧?你老倒仔细看一看,是不是玉?”

胡雪岩拿起那支萧,用手指弹了两下,其声铿然,“不是玉是什么?”他反问道。

“您再仔细看看。”

胡雪岩再看上面的题词:“外不泽,中不干,受气独全,其音不窒不浮,品在佳竹以上。”

这一下胡雪岩自己也奇怪了!萧上面题的字是用墨写成,玉器何能着墨?

“是纸萧,出在福建。”朱铁口得意道,“这是明朝的东西,制法现在已经失传。”

胡雪岩大为惊异,随手摆在一旁,表示中意要买。

朱铁口又拿起那个蟋蟀罐,用指轻扣,渊渊作金石之声,很满意地说道:“错不了,500年前的东西!”

见此光景,胡雪岩好奇心起,接过那具陶罐细看,罐子四周雕镂人物,罐底正中刻着“大明宣德年制”。胡雪岩心中不以为然,这个罐子制作虽相当精巧,但毕竟只是个蟋蟀罐,经历四五百年,也不能就算值钱的古董。

但是他不好意思直抒观感,只好问:“老朱,你说它好处在哪里?”

“好处在旧,在有土性,火气尽脱,才不伤虫。胡老爷,你总斗过蛐蛐吧?”

胡雪岩虽然不好斗蟋蟀,但是知道斗蟋蟀的搏彩,输赢进出极大。于是他含混地点点头,算是回答了朱铁口。

“一场蛐蛐下来,银子上千上万算,说得难听些,赌徒们把好蛐蛐看得比自己的祖宗还亲!为了让这祖宗有个舒服养身的住处,上百两银子一只宣德盆,又算得了啥?”朱铁口解释道。

胡雪岩不说话,只是暗暗咂舌,“一只瓦罐,值100两银子,真是疯了!”自己又没有斗蟋蟀的嗜好,所以买不买,还需要考虑一下。

看到胡雪岩犹豫,朱铁口知道自己该表示表示了!因为这几个器物,虽然新奇,但总归是小物件,后面还有一个大生意没定呢,一定要笼络好这位胡老爷!

想到这里,朱铁口拍拍胸口,说道:“胡老爷想要,当然另当别论!四样东西,您给我200两银子好了。”

这已经是很便宜了。胡雪岩于是不再说什么,从身上掏出来一个皮夹,取出一叠银票,凑好数目200两,交给朱铁口。

朱铁口接过银票一瞥,发现所有的银票都是阜康出的,联想到眼前这位豪客的姓氏,于是恍然大悟,惊喜道:“原来您是胡财神!”

胡雪岩不便否认,只能低声说道:“老朱,你知道就好。但请放在肚子里!一张扬开来,这笔交易就没法做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种事怎么好张扬?”朱铁口忙不迭地保证道。

胡雪岩点点头,关照老朱将四样古玩送到阜康北京行,便急匆匆地告辞出门。

左老头观操,胡雪岩埋单

从海岳山房出来,已经接近中午,胡雪岩马不停蹄要赶往左宗棠的府邸,因为左老头昨天有请帖到,让胡雪岩今中午去吃饭。

前日请刑部尚书文煜吃饭,胡雪岩已经知道左宗棠受醇亲王的邀请,要去神机营观操。所以,这次左宗棠请吃饭的用意,胡雪岩也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左宗棠去观操,神机营上下都需要打点,老头子自己没钱,担子又落到胡雪岩手里了!

但是,观操这件事情,是道听途说得来的,虽然文煜的话不会假,但是左宗棠没有亲口告诉自己,自己只能先装作不知道。

正在想着,轿子已经到了贤良寺,通报一声,左宗棠有请。步行走入大门,只是一个小的花园,胡雪岩就发现人声鼎沸,人群中还有很多穿着随便、举止粗俗的官员,一看就是武将出身。

看来,左老头这次邀请的客人还真不少。再转念一想,也就是了,左宗棠好大喜功,醇亲王邀请他去神机营观操,何等荣耀之事,他岂能不大肆炫耀一番?

于是,胡雪岩移步,向这群人走去,向他们一一作揖,举止谦恭之极。

有人也许会问,胡雪岩也是从二品的官员了,况且家财万贯,至于这样低三下四吗?

这次真至于!要是你还不理解,不妨听下面一个笑话。

原来左宗棠镇压洪杨、平定回,20年指挥过无数战役,麾下将校,百战余生,从军功上保到总兵、提督的,不计其数。但武人诚朴,很多不愿赴任,而宁愿跟着左宗棠当差官,出入相从。由于没有外放,只是府内当差,所以他们由军功而得的红顶子、黄马褂甚至双眼花翎等都没有穿在身上。这就让很多欺下媚上的人,分辨不清,闹了笑话,吃了苦头。

一次,有个何总兵奉左宗棠之命,去见陕西藩司谈公事。这个藩司是满洲的世家子,架子极大,平时视部属如仆从,呼来喝去,视作当然,因而人们都敬鬼神而远之。此人本来对外事不大明白,加以部下疏远,对各方面的情形更加隔膜,不知道何总兵的来头,不过看在左宗棠的分上,接见时以平礼相待,只是心里有个想法:我是敬其上而重其下,你就该守着你的规矩,要谦虚客气才是。

不道何总兵粗人一个,全不理会,请他升炕就升炕,请他上坐就上坐,而且跷起二郎腿,高谈阔论旁若无人。藩司心里自然极度讨厌,及至“端茶”送客,何总兵昂然直出中门,将藩司抛任身后,竟似以长官自居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藩司震怒之余,第二天谒见左宗棠时,谈及此事,愤愤不平,打起了小报告。

左宗棠将何总兵传了来,训斥道:“你们自以为都出生入死,立过战功,在我面前随意坐卧谈笑,固无不可。藩台大人是朝廷大员,体制何等尊贵,你怎么可以放肆,当是在我面前一样,何以这样不自量。你现在赶快给藩台磕头赔罪,不然藩台发了脾气,我亦没有这张脸替你再求情!”

何总兵答应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请罪,藩司自然很是得意!

过了一会儿,左宗棠送客,藩司一出中门,便看到十几个红顶子、黄马褂的武官手扶腰刀在那里站班,其中有一个就是何总兵,这是左宗棠故意安排,让何总兵这么隆重地穿着的。

这一下,头上只是个蓝顶子,脑后只有一条辫子的藩司,大惊失色,手足无措。但八旗子弟,还算有点出息,他定定神,伛偻着身子,一一请安招呼,步行到辕门外,方始上轿。

但是,可怜的藩司,厚厚的棉布衫子已经被汗湿透了!

胡雪岩早就听说过这个笑话,所以根本就不敢小看这些老粗们。他的恭恭敬敬也赢得了那些武夫们的好感,相互引荐,倒也一团和气。

不一会儿,左宗棠请诸位入内,于是呼啦啦一群人涌进了客厅。

自己做东,这种场合,左宗棠自然一身便衣,精神很好,跟众人闲聊了半天,然后喊下人开饭。

胡雪岩见此光景,就知道正事是要在饭桌上谈了,这顿饭看来要吃很长时间。于是,借上厕所,他悄悄出去,把自己的好兄弟兼随同、翻译的古应春拉到了跟前,让他替自己去办点事情。

古应春这次来北京,是胡雪岩硬拉过来的。因为借款的事情,没有他,跟洋人还真说不清楚。但是,由于局势的突然变化,洋人暂时没有必要接触,古应春这几天倒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于是就跟胡雪岩一起跑这跑那的。

“应春,请你现在去办两件事。”胡雪岩说道。

“什么事情?”古应春问道。

“第一件事,你去找阜康北京行的老板汪惟贤谈,就以我的名义,问他能不能在北京与天津两处地方,筹划出100万现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