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金宫
2006200000165

第165章 噩耗

广宣宫。

寂静,整座宫殿鸦雀无声。

寝宫内,懿太妃呆呆地坐在床头,将尔旦的小身子抱在怀中,她抚摸着他已经冰凉的脸蛋,她想象着他还能在她怀里撒娇。

他陪了她七年,这七年里,她享尽了这一生的幸福!

但为何却是这般匆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宫中的太医已经在广宣宫待了一夜,个个脸上都有困乏之色,然而寝宫内压抑的气氛,让他们大气也不敢出,只能这样默默地站着,就好像一个个雕像一样。

梁玄临坐在寝宫的软榻上,沉默……

忽地启门声打破了寝宫内的沉寂,梁玄临挑眼望去,只见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朝他走来。小太监径直走近梁玄临,低着头,但仍感受到了梁玄临如寒冰般的目光,他哆嗦了一下,轻声轻气地说道:“禀……太上皇,太后……太后在外求见。”

梁玄临凛冽的眸光一动,像一柄利剑刺透了面前这个太监。小太监浑身直不住地颤抖,他虽然深知太上皇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任何风吹草动,说不定自己的脑袋就不保了。这也是为什么当秋河要求见太上皇时,却被他挡在了门外。但是这一次太后亲自到了广宣宫,大有不见太上皇誓不回之势,他只能硬着头皮来禀告。

小太监偷偷抬眼一瞧梁玄临的脸色,顿时后悔莫及,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一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滑落……

梁玄临单手在榻案上一击,霍地站起来身,大步地朝着外殿走去,他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就好像一道道低沉的闷雷,一下一下都击在沿途的宫女太监心上。他所到之处,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瞬间,梁玄临已经到了殿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岫云笔直地站着,她一脸冷漠,即使她努力保持着平静,却难掩心中的焦灼。

岫云目视着他,毫不退却,尽管她极不愿意踏进这座宫殿。秋河在旁亦是焦虑不安,她请不动太医,但柔敏公主的身子却越来越烫,方才还抽筋发颤,这才让岫云亲自来请太医。

梁玄临遥遥地看了她两眼,终于迈开了步子,行至台阶前,沉声问道:“你还来做什么?”

岫云努力让自己淡定,回道:“柔敏病了,请太上皇赐太医去诊脉。”

梁玄临脸色忽地青了一片,怒气上冲,斥声道:“柔敏病了?你可知朕的皇儿死了?”

岫云沉了口气,低头说道:“死者已矣,可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请太上皇节哀。”岫云本意想安慰他,却不料这几句话更加激怒了梁玄临。

梁玄临两三步到了她的面前,怒道:“你让朕节哀?朕要问你,旦儿是朕的皇子,按理他也要叫你一声母后,你为什么不救他?在你的眼里就这么容不下他吗?”

“我……”岫云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从解释。

梁玄临一把抓住了她的皓腕,双眸中布满了血丝,就好像一头发了狂的猛兽,咆哮道:“回答朕!”

岫云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被他掐断了,她忍着痛,抬眸对上他几欲嗜血的眸子,她的心已凉,也许任何感情都经不住时间的考验。十年了,他变得越来越陌生,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虐。

“那时你能救他的,是不是?你故意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你故意让朕伤心,你要报复朕,是不是?”梁玄临已控制不了自己体内的盛怒,仿佛一头出了笼的猛狮,主导着他的一举一动。

岫云对上他的眼,忍住眼眶内滚动的泪珠,道:“是,我是故意不救他的……”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坚定地说道:“我只有一个女儿,我要救她,旦儿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

“你……”梁玄临怒火中烧,拂手将她一推。谁知力道过度,令岫云一头撞在了庭中的老树上。蓦然,他的脑中仿佛又出现了十年前的那个画面,心中顿时慌了神,但他是如此的自傲,岂能露出关切之情,硬是回过了头,拂袖离去,只听一声冷冷的话语留下:“朕说过,不想再看到你!”

“娘娘!”秋河一个箭步过去扶起岫云,仔细检查下,幸好只是额头碰破了点皮,并无大碍,但她的目光却空洞地望着那抹远去的背影。

此时,有宫女匆匆前来,神色慌张地在秋河耳边细声一语,顿时,秋河煞白了脸,杵在原地难以动弹。

岫云回过身来,见来的这个宫女正是照顾柔敏的,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宫女不敢说,用眼光瞧了眼秋河,又垂下头,轻声说道:“回娘娘,公主……公主没气了……”

岫云一个踉跄,脑中顿时天旋地转,她抓住了那宫女的胳膊,道:“你胡说,她刚刚还好好的,她怎么会……怎么会?”

宫女扑通跪倒,止不住地磕头,道:“娘娘,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有照看好公主……”

“不会的,我不信。”岫云频频摇头,转身冲向了紧闭的殿门,挥手狠狠地敲打着结实的大门,哭喊着:“太医!太医!”

她的两双手因敲击而变得通红,但她已感觉不到疼痛。秋河等人见状,忙去拉扯岫云,劝慰道:“娘娘不要这样!”

“开门,开门啊……”岫云歇斯底里地叫喊声,终于把这扇冰冷的门唤醒。殿内的梁玄临已经听闻,他刚打开殿门,只见岫云虚脱无力的身子倒在了他的面前……

养心殿。

梁玄临颓然地坐在龙椅上,双目一直盯着案上的沙漏,一点一滴地流逝……他俊眉紧锁,脸色苍白,短短数日,他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精力。

门嘎吱一声响起,多海总管弯着身缓缓地走上御案,将一枚药丸呈现在梁玄临面前,轻声说道:“太皇上,该进药了。”

梁玄临睨了眼滚圆的药丸,复又想起了当初陆太医所说过的话。十年来,他知道他已深受其毒,他的性情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有些痛恨这样的自己,痛恨这个不能自主的自己。只要一闭上眼,他就会想起让他心悚的一幕幕,他的耳边仿佛都是哭声,凄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