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祖丽
如果只能用两三个字形容母亲的话,那就是“勤奋”。
母亲勤奋工作、勤奋操持家务,即使娱乐也不忘勤奋。她以勤奋的态度,走过人生七十多个寒暑。
对“美”的事务的追求,她也十分勤奋,一点也不因年纪渐老而消减。我在澳洲,经常接到她自台湾寄来的各种照片:有她在海外旅行的;有与朋友相聚的;有家居的;也有她参加各种开会应酬的。照片上的她,一袭袭漂亮的新衣、时髦的发型,神采奕奕。
她常常还会多寄一份要我转给也住在墨尔本的表妹,表妹看了总会说:“大姨新衣服真多,打扮得真漂亮啊!”
我说:“光靠打扮还不行,我妈是天生丽质呢!”
母亲不但有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外貌,还有一颗年轻的心。她永远不停地在学习。我从小的印象里,母亲即使每日工作忙碌,但总在学一些东西,像早年她学缝纫、学打毛衣;后来学日文、学英文、学书法;之后又学开车、学电子琴……在“好学不倦”这一点上,我倒是有点遗传母亲呢!
母亲对一切新的事务、新的发明产品,都有兴趣了解、尝试。很多年前,电唱机刚刚“传入”台湾不久,有一天,母亲突然叫巷口的义声电器行送来一架崭新的四只脚立着的电唱机。
于是,每天晚饭后,我们全家人就争着围着电唱机“享受”。父亲听他的施特劳斯圆舞曲;哥哥听他的西洋热门音乐;我们三姐妹是国语流行歌曲的拥护者;而母亲则是西洋、中国,现代、古典都有兴趣听。
后来电视机又传到了台湾,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发现客厅里放了一台渴望已久的电视机。从此以后,我们不必再到同学家去看电视。倒是每天晚上我们家总是高朋满座,挤满了邻居小朋友。
在那个时代,大家都过得很辛苦,靠薪水维持四个孩子的六口之家并非易事,而家中要多添购一样设备更是困难,可是母亲总有办法以分期付款的方式来付清。但是,家中每增添一样东西,父母亲就熬夜写到夜更深了。
后来,洗衣机、洗碗机、微波炉、吸尘器……母亲一样也不错过,总是率先使用。她以节省家务下来的时间来写作、看书及交朋友。
母亲教育子女是采用无为而治之法,从小到大,我几乎想不起来她曾对我们说过什么长篇大道理的训诫,更没有动手打过我们,她和父亲在这点上是态度一致,是典型的身教重于言教。从小到大,我每天下课回家或外出归来,总是看到他们两人各据一桌,埋头苦写。母亲辛苦工作,热诚待人,一生乐观奋斗,这都深深影响到我们子女。这种生活态度,也帮助我在人生的道上,一路顺畅平坦。
近几年我远居澳洲,在父母晚年却无法陪伴在他们身边,内心常常感到愧疚,尤其我又是家中四个子女中最后一个离开他们身边的。别的父母遇到这种情形,恐怕难免会有失望、抱怨的心情,但母亲从来没有给我任何压力。她和父亲两度远来南半球的澳洲,探望我们及我家的“哥儿俩”,欣然接受我们所安排的一切节目活动。
她也经常寄来“美丽的照片”,或者打长途电话给我,电话中总是一贯爽朗清脆的京味儿,与我闲话家常,仿佛我就近在咫尺……这一切,让我觉得她过得有活力,很快乐,我心中感到很欣慰,而在异乡的日子也就更安稳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