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民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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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当代俄罗斯民族主义的表现形式(3)

就种族主义的倾向来说,民族共和党较黑色百人团要温和一些,它宣称自己既不属于左翼也不属于右翼,而是俄罗斯人的民族主义政党。它虽然提倡应该将俄罗斯建设成为俄罗斯人的国家,但在“俄罗斯人”的认定标准上,它认为不能简单地通过血缘和信仰来判别一个人是不是俄罗斯人。一个人,只要他讲俄语,认同俄罗斯文明,认为俄罗斯历史是自己的历史,已经或者准备为俄罗斯流血牺牲,同时将俄罗斯看成是自己的祖国的人都可以被认为是俄罗斯人。民族共和党在民众中的支持率相对黑色百人团要高一些,其支持者大多是对自己的社会地位不满的年轻人,如小企业主、工人、军人、大学生和青年警察等,最主要的活动方式是进行集会和游行。该党提出了许多切合社会实际需求的口号,如呼吁要有人民代表进入国会,要求社会经济体制为大多数公民谋福利,减轻人民的税收负担等。但是,由于它的政治诉求与现今俄罗斯的实际情况背离,诸如土地收归国有、对社会财富重新分配、建立专制社会、重塑铁一般的俄罗斯秩序、实行军事对抗、放下“铁幕”等等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这些口号大多数是布尔什维克党在苏联时期就已经实行过并在实践中已经被历史所抛弃的。如今的俄罗斯人渴望稳定,也期盼秩序,但绝对不会愿意回到苏联那种高度集权、毫无自由的状态中去。正如有的俄罗斯学者所说:“我们已经摧毁了一个‘暴力的世界’(指苏联——笔者注),而且几乎是彻彻底底的。现在我们建设的是‘我们自己的、新的’国家。”

四、俄罗斯民族团结党

在俄罗斯本土,知名度最高的民族主义政党除了日里诺夫斯基的俄罗斯自由民主党,就要数俄罗斯民族团结党了。该党于1990年10月16日登记成立,1990年11月的全称为“为实现俄罗斯自由、强大、公正的民族主义运动团体”,后更名为俄罗斯民族团结党。该党的创始人是原来在“记忆”联盟中担任中央委员会成员的亚历山大·巴尔卡舍夫,党报为《俄罗斯秩序》。1993年10月,俄罗斯联邦政府对该党进行制裁,逮捕了领导人巴尔卡舍夫和一些积极分子,查封了其党报,并明令禁止该党地方组织的活动。不过,政府的禁令一解除,该党于1994年1月又恢复了活动和组织体系,成员数在经过了政府的“压制”之后反而有所增加,1994年该党的正式人数达到了5 000人,一度还曾有过正式党员达到6 000人的鼎盛局面。其党报《俄罗斯秩序》1994年以后以地下出版物的形式在民众中广为流传,最多时曾有过150多万份的发行量。

在成立的最初几年里,俄罗斯民族团结党并没有明确的政治目标,他们只是希望在俄罗斯民众中大规模地推广有关民族主义的一些思想和观点。它所秉承的观点同俄罗斯其他的民族主义政党相比既有相似,也有不同。一方面,它主张建设强大的国家,强化国家的权威作用。例如在经济所有制方面提倡实行以公有制为主的经济所有制度,国家应该在外贸领域拥有特权、完全控制基础生产领域,如能源、矿物开采、交通、通讯等行业;可以保留小型的私人企业,但仅限于轻工业和服务行业,对其活动进行监控;土地全部归国家所有,私人不得随意买卖,农民对自己耕种的土地只拥有使用权,国家鼓励进行小规模或中等规模的私人协作。同时,俄罗斯民族团结党主张保障公民的私有财产权,反对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对其进行侵害。根据它的经济观点我们不难看出,俄罗斯民族团结党试图在俄罗斯建立所谓的“民族社会主义”体制,因而在社会保障领域俄罗斯民族团结党也呼吁政府应该保障社会公正,提出了实行免费医疗和教育、保证退休金发放等口号。

另一方面,俄罗斯民族团结党拥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情节,其口号和实现方式也表现得比较激进。如在对待俄罗斯本土宗教东正教的态度上,俄罗斯民族团结党宣称自己是“自弗拉吉米尔大公至德米特里·东斯基以来的古罗斯东正教的忠实信徒”。它认为只有东正教才是真正血统纯正的上帝子民,而基督教则早已经沾染了“恶”的东西,就连《旧约》都已经被犹太人擅改过了。因此,俄罗斯民族团结党采用一个星星形状,中间嵌有向左万字符的图标作为自己的象征,这一标志将“万”字符放在基督教的十字之上,代表了只有俄罗斯才拥有真正的上帝,基督教没有资格蔑视东正教子民,东正教的地位高于基督教。在战略目标上,俄罗斯民族团结党声称要建立一个斯拉夫国家的联盟,通过施行“俄罗斯秩序”予以保障,应该把俄罗斯建设成为俄罗斯人的强大后盾。这里所讲的俄罗斯人包含了大俄罗斯人、小俄罗斯人、白俄罗斯人(这三种人相加约占到全国总人口的85%),也包含了那些并不是斯拉夫族出身,却将俄罗斯视作其祖国的人。在俄罗斯公民的界定上,它认为所有的俄罗斯人、有俄罗斯血统的人,不管出生在俄罗斯境内还是境外,都应该被视为俄罗斯公民,只有那些犯有严重危害民族和国家罪行的人才会被剥夺或取消公民权。至于外国人,包括俄罗斯境内的某些民族(如犹太人),则不管他们是否出生在俄罗斯境内,都不能成为俄罗斯的公民。当然,该党在某些方面具有一定的种族主义倾向,如它要求国家应该采取措施尽力保证俄罗斯民族的纯正性,任何有关异族通婚的宣传都应该予以禁止。尽管它原则上反对战争,认为战争是罪恶的化身,但如果进行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捍卫俄罗斯人和俄罗斯民族的利益,那么它就会持赞成态度。因此在1994年12月政府对车臣发动战争时,俄罗斯民族团结党表现出了空前的合作和支持,甚至在车臣战争持续期间放弃了对政府工作的批评。

从时间上来说,俄罗斯民族团结党只存续了将近10年(1990—2000年),但它在俄罗斯社会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为了加强对本党观点和纲领的宣传,其领导人。。巴尔卡舍夫还专门写了一本名为《俄罗斯民族主义入门》的书来阐述该党的基本观点。俄罗斯民族团结党的某些特点和工作方式为今后俄罗斯民族主义政党政治活动的开展提供了丰富的借鉴经验。其一,俄罗斯民族团结党在宣传对象的选择上具有明确的针对性,他们并不像其他的民族主义政党那样全面撒网,而是主要针对年轻人展开自己的宣传发动工作。例如1994年时“俄罗斯民族团结党”针对年轻人喜爱刺激、追求时尚的个性,在莫斯科东部组织了一个名为“维多利亚”的军事爱国主义俱乐部,在公园内给俱乐部,成员教授有关小口径步枪和手枪的射击课程,为青年入伍做一些射击和体格方面的准备训练。在授课过程中对学员进行游说和宣传,使这些年轻人在潜移默化中认同并支持本党的观点,从而增加团体的影响力。

其二,俄罗斯民族团结党尝试了各种措施在普通民众中展开宣传工作,增强了在群众中的知名度和影响力。1995年年底之前,俄罗斯民族团结党的主要宣传方式是直接向群众散发本团体的各种宣传材料。一部分团体成员于上下班高峰时间或者节假日的时候聚集在城市各大地铁站举行集会,发送宣传材料、报纸和杂志;另一部分成员则向使用网络的人群随机发送电子版的宣传材料。在此之前,团体成员也尝试过把政党的材料夹带在报纸中进行投递,不过这种方式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一来大多数居民对于报纸中夹带广告的做法都很反感,经常是看都不看就随手扔掉;二来报纸的阅读者身份普通人无从得知,因此材料的散发就失去了针对性。因而,随报纸附送的方式在1998到1999年时被逐渐淘汰。经过比较,俄罗斯民族团结党发现最有效的宣传方式就是大规模地直接派送宣传材料:团体成员分成许多小组,分散在莫斯科的各主要街道或交通工具上直接派送,这一举动不仅影响范围大,针对性强,而且可以扩大声势,提升团体的影响力。所以这一宣传方法后来为越来越多的民族主义团体和非民族主义团体所借鉴和采用。其三,俄罗斯民族团结党注重和政府关系的处理,尽力在协助政府工作的同时寻找机会为团体展开宣传工作。例如1995年秋天,俄罗斯民族团结党与交通部签订了一份有关保障俄罗斯民族团结党在莫斯科梁赞地区展开活动的协议。

团体成员身穿印有俄罗斯民族团结党的服装看守车库,这样不仅为自己的团体做了免费的宣传,也使成员个人可以额外获得保安工资的5%作为酬劳。这一行为对于政府来说也是有利的,不但可以维护正常的秩序,而且也可以降低支出成本。尽管最后这一合作方式没有能够长久地持续下去,但是俄罗斯民族团结党的这一创意还是得到了俄罗斯社会的认同。

俄罗斯民族团结党在2000年自行解散,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该党自身存在一些缺陷。从成立之初起,俄罗斯民族团结党就主要以宣传民族主义的观点为主要目标,对于本党的政治诉求、政党的社会影响关注不多。比如说该党的政治纲领中有关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具体措施很少,某些观点同俄罗斯社会的传统和现实严重脱离,可行性不高;另一方面,俄罗斯民族团结党不善于进行政治操作,获取相应的政治地位。成立之初,它就没有明确的政治目标,尽管后来它也参加了议会和总统的选举,但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没有转换工作和组织方式,最后以失败告终。1995年4月到5月间俄罗斯官方举行的民意调查结果显示约有11.4%的俄罗斯人支持俄罗斯民族团结党在议会选举中获胜,以往支持日里诺夫斯基政党的人中却有29%的选民准备转而支持该党。但由于备选宣传工作的不规范,团结党最终在1995年12月的选举中失败。1996年总统选举时,巴尔卡舍夫放弃了自己的总统候选人资格;1999年的议会选举中,该党被取消了参选资格;2000年总统选举中,巴尔卡舍夫再次落败。该党在存续的10年中从没有在任何一次议会选举或是总统选举中获胜,团体的领导人对团体的进一步发展缺乏足够的信心,这些都影响了选民对其的关注和兴趣。

此外,俄罗斯民族团结党的最终失败还同它的种族主义倾向有关。该党提倡的“种族优越论”思想和希特勒的思想非常相似,团体的一些标志性图标,包括颜色(黑色),图案(向上举起的手)等都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纳粹德国。这注定了它的最终失败:一方面俄罗斯官方对其进行了严密的监视和控制,几乎所有的官方文件对其的介绍都是负面的,这大大限制了它的发展;另一方面俄罗斯社会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惨痛经历记忆犹新,对持相同观点的该党采取了相对谨慎和警惕的态度,这就降低了它的民众支持率。俄罗斯历来是一个多民族、多文明传统的国家,民族矛盾现实存在,并且随着对外经济开放政策的施行该矛盾有进一步激化和发展的趋向,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要把俄罗斯变成一个只有“俄罗斯人”存在的国家。俄罗斯民族团结党所提出的那些具有极端性倾向的要求如保持“俄罗斯民族纯洁性”和“俄罗斯公民权”赋予的原则都不可能成功。这些因素的存在导致俄罗斯民族团结党于2000年最终离开了政治舞台。

不过,解散后的俄罗斯民族团结党对俄罗斯社会的影响依然存在,许多后来成立或组建的民族主义政党同它还具有一定的历史传承关系。2000年以后,从俄罗斯民族团结党中分化出了五个较大的组织,最有影响的是由该党圣彼得堡地区领导人拉波奇金兄弟所创建的拉波奇金团体。此外,还有奥列格·卡辛新建立俄罗斯复兴党,宣称支持政府路线,把自己装扮成亲政府的“文明”的爱国主义政党,废除原先的标志(太阳、黑色衬衫等),试图参加2003年的议会选举。而俄罗斯民族团结党的领导人。。巴尔卡舍夫在社会上拥有很高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其支持者在莫斯科、萨哈林地区和圣彼得堡等地组建了“斯拉夫联盟”和“俄罗斯民族团结党自由斗士”这两个较有影响的团体,报纸《新体制》就是“自由斗士”观点和立场的反应。而“斯拉夫联盟”后来则和亚历山大·伊凡诺夫·苏哈列夫斯基组建的“人民民族主义政党”(党报为《我是俄罗斯人》)、尤利·别利亚耶夫的“自由党”(之前叫“俄罗斯民族国家党”,党报为《我们的评论》)、亚历山大·阿拉托夫的“民族语言学团体俄罗斯民族解放运动”(党报为《俄罗斯真理》)、亚历山大·谢瓦斯季亚诺夫的“拯救”团体(党报为《民族报》)及其他的一些组织一起组建了“强大俄罗斯民族党”其领导人为:米罗诺夫、谢瓦斯季亚诺夫和捷列霍夫,目标是“复兴俄罗斯,成为一个伟大的强国”。

从表现形式上来说,俄罗斯民族主义是作为20世纪90年代前后出现于俄罗斯国内的自由主义思潮的对立面出现的,因而在某些方面同自由主义的观点、行为相对立。具体说来,大多数民族主义政党都提出了重建国家秩序、加强国家权威的要求,这主要是基于维护自身利益的愿望,某种程度上是同爱国主义相联系的。但我们同时也应该承认,当代俄罗斯民族主义在政治领域种最主要的两个观点是强调俄罗斯民族的主体地位和特殊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