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九点半的时候,小北也回来了,原来他去联系婚庆公司的车了。
“小北,快穿衣服,要去游街了。”伯父进来催促。
“好!”小北有点疲于应付。
“游街?还示众呢?”我奇怪地问了一句。
“是啊!我们这里兴这个,去娶亲前,都要先上街转一圈,前面是乐队敲锣打鼓奏乐,我们跟后面。”说着,他已拿出自己的新郎服。
我和微阅三下五除二把小北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把新郎服给他套上去。
这时,乐队开始奏乐了。我们一大帮人一起走出去。小北的父亲跑过来把鞭递给我,说走一段路就要放一挂鞭。我有点怕这个,就给了小红。小北的妈妈又跑了过来,递给我一块红布,说遇到路边有庙的地方,都要站在前面用布挡一挡。我哭笑不得,怎么这么麻烦呀!
不过,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不必像纪北一样接受众人的瞻仰,在人群里,我觉得自己很安全。我不是新郎,没有人会来注意我。只是,在路过庙门的时候,我显得很傻,撑一大块红布站在庙前,和斗牛士一般,幸亏那个时候没有公牛,否则,我就是一活靶子,直接为纪北的婚姻献身了。
转回来时,婚庆公司的车也全部来了。这时,纪北的妈妈又跑过来塞给我一袋饼干,说过桥过岭时,都要拿出两块撒一撒。看来,我还真是责任重大啊!我们上了车,向女方家驶去。我注意地看着路边,有没有桥啊,岭啊的……看见时,便掏出来,撒一撒,因为早晨没吃饭,所以我也顺带着,偷吃一两块。
路边还有一块块的田地,田里是直立的枯黄的玉米杆,还有伸向天空的枝枝丫丫的树。透过车窗,我看到车外一排排的人群淡漠地指指点点,还有一些来来往往漠不关心地过自己生活的人。车队很长,我在最后一辆车上,殿后。车上反复播着一首悲伤的歌,歌词也听不清楚。我就奇怪了,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为什么偏要放这么一首歌呢?它是在向我暗示自己的命运吗?我觉得很好听,在为朋友们祝福的同时,我知道只有自己仍旧是一个清醒、寂寞的人。
到“花园广场”时,车队绕着广场转了三圈。一个算卦先生正拉着一位姑娘的手胡说八道,而那位听的姑娘一脸虔诚。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人在迷惘的时候,都会找这么一个依托吗?迷信就靠着这样的夹缝生存下来,有时候我也会迷信,冥冥之中真的注定了一切吗?
正在我晕头转向、胡思乱想之际,车停了,女方家到了。小北的三姑夫吆喝着叫我们兄弟把八袋面、八箱牛奶给抬进去,并且嘱咐娶新娘回时还要再分别抬回去一半。这更让我晕了,规矩怎么这么多呢?
所有的人都喜气洋洋的,我们这些陪新郎来娶亲的兄弟们正忙得满头大汗,忽然冲出一群女孩列为八字排开,欢迎我们进去。我悄悄问身旁的小红怎么回事?怎么有点上“瓦岗寨”的味道。他说这是送新娘上轿的女送客们在欢迎兄弟们呢!原来如此,我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摆下了“鸿门宴”呢!
我们被领到一个大房间里,里面有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小糕点、松仁、瓜籽、新鲜的水果、喜糖,还有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食品。当我坐在沙发上时,才发现自己已饥肠辘辘了。同志们估计都一样,所以都毫不客气地大吃起来。一个个的吃相实在不好看。小红左手拿根剥了一半的香蕉,右手端一杯可乐,微阅嘴里塞了一块蛋糕,两只手不停地在剥松仁……我环顾了一下,发现小北不在,便问:“哎!小北哪去了?”国海说:“管他呢?我们先填饱肚子再说。”小红说:“和新娘祭祖去了。”“哦!”我又一次觉得,这婚结得真够麻烦的,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呢!
就那样,不知道吃了多久。那一群欢迎我们的女孩们又呼喇喇进来了,每人给我们端了半碗面,并嘱咐一定要吃够两回!这又是什么规矩?我更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后来,才知道,这叫“压席面”!吃两回叫“好事成双”!是大有讲究的。
当新郎携着新娘出现时,我们已是酒足饭饱。新娘大致很美,我想如果出了清水、去了雕饰,应该是十分清丽的。
乐队开始起劲儿地奏乐,客厅里,院子里已摆满了丰盛的酒席。没想到还要大吃一番呢!真后悔自己的肚子长得不够大,眼看着那么多好吃的东西,自己却不争气地直打饱嗝。兄弟们其实也都不饿。于是开始掷骰子喝酒。我向来是不喝酒的,所以早已想出一个妙招。趁着大家兴致高涨之际,我喝一声:“倒杯热水!”早有人端了一杯过来。我就着水,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药片,塞嘴里,给喝了下去。众人被如此壮观的吃药场面给惊呆了。于是,问都没敢问我喝不喝酒。直接把我隔开,喝在一处。
“子衿,身体不舒服啊?”微阅问。
“嗯!最近老是胃疼!”其实,我吃的那是维C片,一类可以当饭吃的药,没想到,还真把兄弟们给唬住了。
这一顿酒席在这儿的乡下叫“吱咕酒席”,也就是边听“吱吱咕咕”奏乐,边有节奏地吃。
迎娶的时间终于到了,新娘被女孩子们拉回到自己的闺房里。我给小北递上一束玫瑰,他奋不顾身地扑过去,半跪在地:“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嫁给我吧!”新娘优雅地接过玫瑰,小北顺势抱起新娘,冲了出来,好壮观的场面。不过,我还真替新娘捏了一把汗,要是一个不小心给摔下来,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小北平时也没进行过这方面的锻炼,所以给累得腰都挺不直了。冲我直喊:“子衿,开西边的门!”我跑上前去,打开婚车的门。新娘就那样子硬给极不舒服地塞了进去。
总算给娶了回来。我坐在最后一辆车上心情愉快地欣赏路边的风景。可笑的是,那半袋饼干还在上面呢!可是,此时的我,对它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了。
回到小北的村子里,已是半下午。
我们被热情地迎了进去。
此时,司仪早已准备好一切,就等拜堂了。这样的形式一代传一代,虽然花样不断翻新,但终究是旧瓶子里装新酒。
司仪是纪北所在学校的教导主任,一看就是很会说话的那种人。
“今天是纪北先生是楠楠小姐大喜的日子……”主任口才极好,逗得围观的众人笑声不断。我看着纪北充满幸福地机械地执行着一道又一道程序,眼睛不禁蒙上一层热热的雾气。我有点感动……
“下面,我们有请新娘、新郎唱一首歌,大家欢迎。”主任的话把我从内心的感动中给惊醒了。
新娘大大方方地唱了一段《知心爱人》。轮到小北时,他不慌不忙地拿过话筒,居然有板有眼地唱了一首《地道战》!把我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昨天,”主任故意把声调提高了八度,“纪北在学校和我说,明天他要和新娘接吻,我问接多长时间,他说接十分钟吧!我说那不行,太长了。就十秒钟吧!接下来,我们大家数数儿,请新郎新娘接吻!十、九、八、七……”
小北只好去吻新娘。
“哈哈……”大家早已笑在一处。
那时候,我感到这是一场成功的婚礼。
拜堂过后,沉沉暮色已经降临。新郎新娘被送入洞房。
最“恐怖”的“闹洞房”开始了。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我先给进去的,然后一下子涌进数名杂七杂八的男子。说是小北小学同学,一个个给沧桑得……应该是孩儿他爸了吧!当我们以“读书人”自居,以“文化”为借口不结婚时。与我们同龄的他们却早已承受起生活的重担,为下一代忙碌了。
我和微阅几个师大的朋友们规规矩矩地坐沙发上一动不动。而纪北的小学同学,却一个个摩拳擦掌。那样子,迫不及待就要对他们两口子下手了。
“关了灯!”其中一个恶狠狠地说。
然后马上有人去给关了。
“啊!”新娘发出一声尖叫,“干什么呢?放开!”
“兄弟们,上啊!今天做什么也不犯法,明天就不行了!”一个粗鲁的声音叫嚣着。
“子衿,子衿,快去开灯,救我啊!”小北在一片混乱中高叫着。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便起身去开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