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复活(名师1+1导读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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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行,”聂赫留朵夫事先就准备好反驳意见,说,“要是大家平分,那些自己不劳动不耕种的人,譬如老爷、听差、厨师、官吏、文书、所有的城里人,就个个都可以领到一份,可以把地卖给有钱人。这样土地就又集中到财主手里。那些靠自己一小块地过日子的人,他们生儿育女,人口增加,土地就更加分散。财主又会把缺地的人抓在手里。”

“是,老爷。”退伍士兵赶快响应。

“那就得禁止出卖土地,只有自己耕种的人才能有地。”砌炉匠怒气冲冲地打断退伍士兵说。

名师导读

既写出农民的善良愿望,又写出他们的局限,因为这种愿望是难以实现的。【语言描写】

聂赫留朵夫反驳说,谁在为自己耕种,谁在为别人耕种,很难区别。“再说,土地有肥有瘦,怎么办?”聂赫留朵夫说,“凭什么有人可以分到黑土地,有人只能分到粘土地和砂地呢?”

“那只好把所有的地都划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大家平分。”砌炉匠说。

聂赫留朵夫反对说,问题不在于一个村社分地,而在于各省都要普遍分。要是土地无代价分给农民,那么凭什么有人分到好地,有人只能分到坏地呢?人人都想分到好地。

“是,老爷。”退伍士兵说。其余的人都不作声。

“土地都是公有的,人人享有同等权利。土地有好有坏,人人都想得到好地。那么,该怎样分才公平呢?该这么解决,凡是分到好地的人就该按地价付钱给没有土地的人。”聂赫留朵夫自问自答,“但究竟谁应该付钱给谁,很难确定;再说村社公益事业也需要筹款。因此得这么办:凡是分到土地的人,都要按地价付钱给村社作各种用途。这样就公平合理了。你想要土地,就得付钱,好地多付些,坏地少付些。你不要土地,就不用出钱,公益金就由拿到土地的人替你付。”

名师导读

这是聂赫留朵夫对种种土地问题思考后得出的答案,体现出他的考虑周全。【语言描写】

“这样可合理了,”砌炉匠动动眉毛说,“谁的地好,谁就多出钱。”

“但价钱要大家出得起才好。”高个儿农民声音低沉地说,显然已预见到下一步的问题。

“价钱不能定得太贵,也不能太便宜……要是太贵,人家付不起,就会亏空;要是太便宜,相互买卖,就会拿土地做生意。我在这里就是要把这件事办好。”

聂赫留朵夫把他的建议又说了一遍,但并不要他们当场答复,而是劝他们同大伙商量商量,再来给他答复。

农民们说他们去同大伙商量,然后再给他答复。他们同东家告了别,心情激动地走了。他们响亮的说话声,久久地从大路上传来,越来越远。但村子里农民们的谈话声从河上传来,一直到深夜。

“响亮”“久久”写出了农民们对东家所说方法的热烈反映。【用词准确】

第二天,农民们没有干活,都在讨论东家的建议。全村分成两派:一派认为东家的建议对他们有利,没有危险;另一派认为其中有诈,但不知道诈在哪里,因此疑虑重重。不过到第三天,大家都同意东家的建议,走来向聂赫留朵夫宣布整个村社的决定。

在巴诺伏逗留的最后一天,聂赫留朵夫来到正屋,清理房子里的杂物。在清理时,他在姑妈那个配着狮头铜环的红木旧衣柜底下的抽屉里找到许多信件,里面夹着一张几个人合拍的照片,上面有索菲雅姑妈、玛丽雅姑妈、作为大学生时的他和卡秋莎。卡秋莎显得纯洁、娇嫩、美丽、生气勃勃。从正房的杂物中,聂赫留朵夫只取走了信件和这张照片,其余的东西都让给了磨坊主。

名师伴你读

品读与赏析

这一章与前面的章节遥相呼应,处处对比。在库兹明斯科耶,他把土地租给了农民,得到他们的支持与感谢,但这并不能使他满意;在这里,他本想实行从前的方法,但当他亲眼见到了农民的苦难生活时,同情之心使他把土地让给了农民。农民开始时怀疑、反对,但最后真心接受,这使他感到快乐。聂赫留朵夫的这一做法,其实也是作者对当时社会改革的看法。

学习与借鉴

1.对比手法。在第一章,他进行了第一次土地改革,把土地租给农民,这种做法表明他并不想真正放弃土地所有权,也不能真正给农民带来多少实惠。而到了姑妈的庄园,他体验到了农民的痛苦生活,彻底放弃了土地所有权。两地农民的不同态度,此地农民前后的不同态度,聂赫留朵夫不同的心情,均形成鲜明对比。

2.语言描写生动传神。聂赫留朵夫在给农民详细解释自己实行的办法时,不断发问,细心引导,终使自己的办法为农民所接受,体现了他的决心与耐心。除了对男主人公的生动描写,对次要人物的描写也做到一句传神。如退伍士兵总是对别人的话随声附和,既写出他头脑简单、心直口快的特点,也反映了长期军旅生活对他思想的摧残。

聂赫留朵夫这次回城,觉得这个城市特别新奇。傍晚,他在一片光亮的街灯下从火车站回到寓所。阿格拉芬娜正在收拾房间,虽然他的房间没有被占用,但有许多箱子堵住通道,进出房间不便。他决定第二天就搬到旅馆去住,听凭阿格拉芬娜收拾衣物,直到他姐姐来了,再由她最后清理房子里的全部东西。

聂赫留朵夫第二天一早就离开这所房子,在监狱附近随便找了一家简陋、肮脏的带家具公寓,吩咐仆人把他从家里挑出来的东西搬到这里,自己就去找律师。律师提前接见了聂赫留朵夫,并且立刻谈到明肖夫母子一案。他看过这份案卷,对控告他们缺乏根据表示愤慨。

“这个案子真叫人气愤,”他说,“火很可能是房东自己放的,目的是要捞到一笔保险费。但问题在于明肖夫母子的罪行根本没有得到证实,连一点罪证也没有。这都是侦讯官过分卖力,副检察官粗心大意弄出来的。这个案子只要不转到县里,就在这里审讯,我担保官司一定会赢,而且不取分文报酬。好,现在谈另一个案件。费多霞给皇上的呈文已经写好了。您要是上彼得堡,就随身带着,亲自递上去,再托托人情。要不然他们随便问一下司法部,那边敷衍了事,一下子把它推出来,也就是驳回上诉,这样,这笔官司就完了。您得设法送到最高当局那里去。”

律师家到监狱的路很远,聂赫留朵夫出来的时候,时间已不早了,就雇了一辆马车。

聂赫留朵夫在监狱大门口拉了拉铃。他向出来开门的看守说明要见玛丝洛娃。看守回去打听了一下,告诉他玛丝洛娃在医院里。聂赫留朵夫就上医院。在儿科病房里,一个青年医生接待了他,吩咐一个老太婆把助理护士玛丝洛娃叫来。玛丝洛娃穿一件条纹连衣裙,外面系着白围裙,头上扎着一块三角巾,盖住头发。她一看见聂赫留朵夫,脸刷地红起来,迟疑不决地站住,然后皱起眉头,垂下眼睛,踏着走廊里的长地毯快步向他走来。她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本想不同他握手,但后来还是向他伸出手,她的脸涨得越发红了。自从上次他们谈话时她发了脾气又道了歉以后,聂赫留朵夫还没有见过她,他料想她今天的心情同上次一样。但今天她完全不同,脸上出现了一种新的表情:拘谨、羞怯,而且聂赫留朵夫觉得她对他很反感。他告诉她他将去彼得堡,并且把装着他从巴诺伏带来的照片的信封交给她。“这是我在巴诺伏找到的,一张很旧的照片,说不定您会喜欢的。拿去吧!”

她扬起黑眉毛,用她那双斜睨的眼睛惊奇地瞅了瞅,仿佛在问给她这个做什么。然后默默地接过信封,把它插在围裙里。

“您在这儿好吗?”聂赫留朵夫问。

“没什么,挺好的。”她说。

“我很替您高兴。总比那边好一些。”

“‘那边’指什么地方?”她问,顿时脸上泛起了红晕。

“那边就是牢里。”聂赫留朵夫赶快回答。

“好什么呀?”她问。

“我想这里的人好些,不像那边的人。”

“那边好人多得很。”她说。

“明肖夫母子的事我奔走过了,但愿他们能得到释放。”聂赫留朵夫说。

“上帝保佑,那老太婆人真好。”她说,接着微微一笑。

“我今天要上彼得堡去。您的案子很快就会受理,我希望能撤销原判。”

“撤销也好,不撤销也好,如今对我来说都一样。”她说。

“为什么说‘如今都一样’?”

“不为什么。”她说,用询问的眼光瞅了一下他的脸。聂赫留朵夫把她这句话和这个眼光理解为她想知道他是不是坚持他的决定,还是接受了她的拒绝而改变了主意。

“我不知道为什么对您来说都一样,不过对我来说,您无罪释放也好,不释放也好,倒真的都一样。不管情况怎样,我都将照我说过的话去做。”他坚决地说。

她抬起头来。她那双斜睨的黑眼睛又像瞅着他的脸,又像瞅着别的地方。她整个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神采,不过她嘴里所说的同她眼睛所说的截然不同。“您何必说这种话呢!”她说。

“我说这话是要让您明白我的心意。”

“这事您已经说过了,用不着再说了。”她好不容易才忍住笑说道。

病房里不知怎的喧闹起来,传来孩子的哭声。

“他们好像在叫我。”她不安地回头望望说。

“好吧,那么再见了。”他说。

她假装没有看见他伸出手来,没有跟他握手就转过身,竭力掩饰她的得意神气,沿着走廊的长地毯快步走去。

“她身上起了什么变化?她在想些什么?她有什么感受?她是要考验我,还是真的不能原谅我?她是没法把她的思想和感受说出来,还是不愿说?她的心肠变软了,还是怀恨在心?”聂赫留朵夫问自己,却怎么也无法回答。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她变了,她的心灵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这个变化不仅使他同她联结起来,而且使他同促成这变化的上帝联结起来。

这样的联想使他欢欣鼓舞,心里充满温暖。

玛丝洛娃回到放有八张童床的病房里,按护士的吩咐开始铺床。她铺床单的时候腰弯得太低,脚底一滑,差点儿跌倒。一个脖子上扎着绷带的男孩,正在休养,看见她差点儿跌倒,大笑起来。玛丝洛娃也忍不住,往床边一坐,发出响亮而富有感染力的笑声,逗得几个孩子都哈哈大笑。护士生气地对她嚷道:“笑什么?你以为你还在原来那种地方吗?快去拿饭来。”

玛丝洛娃不说话,拿起食具到护士吩咐她的地方去,但她同那个扎着绷带、被护士禁止笑的男孩相互看了一眼,又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天白天,当房间里没有人时,玛丝洛娃几次从信封里取出照片,然后欣赏一下。晚上下班以后,她回到同另一个助理护士合住的房间里,才把照片从信封里取出来,含情脉脉地一动不动仔细看着照片上的那几个人、他们的服装以及灌木丛前面每个人的脸,看了好半天。她看着这张发黄的褪色照片,怎么也看不够,特别是对她自己,对她那张额上鬈发飘飞的年轻美丽的脸看得出了神。她看得这样专心致志,连那个跟她同住的助理护士走进屋子,她都没有发觉。

“这是什么?是他给你的吗?”身体肥胖、心地善良的助理护士弯下腰来看照片,问道。“难道这是你吗?”

“不是我又是谁?”玛丝洛娃笑吟吟地瞧着同伴的脸说。

“那么这是谁?就是他?”

“难道你认不出来?”玛丝洛娃问。

“怎么认得出来?整个模样都变了。我看离现在都有十年了吧!”

“不是几年,是隔了一辈子。”玛丝洛娃说。她的活泼样儿顿时消失,脸色变得阴郁,眉毛之间凹进去一条皱纹。

“怎么样,那时的生活一定很轻松吧?”

“哼,轻松,”玛丝洛娃闭上眼睛,摇摇头说,“比服苦役还要苦,从晚上八点钟忙到早晨四点钟,天天这样。”

“那大家为什么不抛下这种生活呢?”

“抛是想抛的,可是办不到。说这些做什么!”玛丝洛娃说着,霍地站起来,拿起照片往抽屉里一扔,好不容易忍住愤怒的眼泪,砰地一声带上门,跑到走廊里。刚才她瞧着照片,觉得自己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迷迷糊糊地想象着她当年是多么幸福,现在要是同他在一起又将是多么的幸福。同伴的话使她想起她现在的处境,也使她想起当年在那边的生活——那种生活的痛苦,她当时只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却不让自己去深入思量。现在她才清楚地想起那些痛苦的夜晚,她想起她穿着一件酒迹斑斑的袒胸红绸连衣裙,蓬乱的头发上系着一个大红蝴蝶结,精疲力竭,浑身虚弱,与客人们旋转,跳舞,叫嚷,喝酒……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过着同样的日子。一个人怎么能不变!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对他的旧恨顿时又涌上她的心头。她真想把他训斥一番,痛骂一顿。她后悔今天错过机会没有对他说:她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她决不受他欺骗,不让他在精神上利用她,就像从前在肉体上利用她那样,也不让他借她来显示他的宽宏大量。她又是怜惜自己,又是徒然责备他。她很想喝点酒来浇灭心头的痛苦,要是她此刻在监狱里,她就会不遵守诺言,喝起酒来。在这里要喝酒,除了找医士,没有别的办法,可是她害怕医士,因为他老是纠缠她。现在她厌恶同男人来往。她在走廊长凳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回到小屋子里,没有搭理同伴的话,而为自己饱经沧桑的身世哭了好半天。

名师伴你读

品读与赏析

聂赫留朵夫再次来到监狱探望玛丝洛娃,并把那张旧照片给她。聂赫留朵夫的真诚付出让玛丝洛娃受到感动,她快乐的笑声感染了整个病房。而那张旧照片更是勾起她美好的回忆,但助理女护士的问话又让她想起痛苦的往事,“为自己饱经沧桑的身世哭了好半天”。情节的大起大落,感情的大悲大喜,极强地震撼了读者。

学习与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