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守住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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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只要你愿意(4)

惊醒黄叶的是黎平章的手机。黎平章刚“喂”了一声脸色马上就变得很严肃,他对黄叶说,“你的同学英子有情况。”

黄叶一下子跳起来冲出门。她一口气跑回了英子的家。

“英子,你忍一忍,我们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看着英子痛苦的样子,黄叶觉得这种安慰显得太苍白,但她目前所能做的只能是说这些苍白无力的话。英子的手痉挛着抓着黄叶的手,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往下淌,黄叶的手被抓疼了,但仍任由她抓着。

黎平章焦急地给英子的丈夫拨着电话,声音象着了火一样。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英子的**声象把刀在戳着黄叶的心。生孩子,生孩子!那种凄厉的呼叫会让所有的女人丧失平素的温柔。而那个血淋淋的生产过程,更无一点诗意可言。女人所有的尊严和矜持都被那种巨痛折磨得了无痕迹,只剩下一声接一声的哀号。

黄叶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汗水湿透。她此刻懊悔当初没劝英若兰把孩子做掉。缔造生命的乐趣是男女共享的,而生产的痛楚却让女人独自承受。这本身就体现了男女的不平等。看着被阵痛折磨得披头散发的英子,黄叶暗暗诅咒人类的性行为。

救护车总算到了,黄叶抱怨他们来得太慢,他们却说这已经够快了,还不到十分钟。可黄叶感觉却象过了一个世纪似的。

黄叶在产房外来来回回地走,她觉得自己的心象被什么揪住了一样,缩成了一团。黎平章安慰她说到了医院就肯定没事,但她的心却一直无法平静下来。英子的生命就在里面,她和英子相隔着一道门——产房的门,生死的门。她两眼紧盯着那道门,仿佛要穿透什么似的。她要透过那道门找到英子,唤回英子。

英若兰终于没能从产房里出来,出来的只是她的身体。英若兰的灵魂曾经在里面住了二十五年的身体!

婴儿响亮的啼哭在提醒黄叶,英子一半的生命还在继续。那个男人——英子的丈夫——正激动地打电话告诉婴儿的爷爷这个惊人的喜讯。

“是个男孩。”他脸上的肌肉因为狂喜而有些扭曲。这个男人的表情提醒着黄叶,那个正在啼哭的婴儿,已经跟英子毫无关系。英子在他生命中的意义不过是一个培育胎儿的容器罢了。

黄叶不想再看那个幸存的孩子,尽管她知道那个幼弱的生命是无辜的。那个一来到世间就没有母爱庇佑的娇弱的生命,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兴奋的啼哭着,但是这只是生理的反应,与感情无关。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了让他来到这个世上付出了生命吗?

黄叶开始收拾东西,她必须马上走,一刻也不能多停留,尽管那个男人——英子的丈夫——让她继续住在那里,帮他看家。他说他要把孩子送回老家。黄叶没答应,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男人——英子的丈夫——他也仅仅曾经是英子的丈夫。而现在他却是那个没有母亲的婴儿的父亲。他也只是为了当父亲——一个男婴的父亲——才成为了英子的丈夫的。如果没有他,英子也会为另外一个男人生儿育女的,这就是宿命——女人的宿命,是英子作为女人的宿命。

黄叶觉得心里堵得要命,就象一口痰卡在喉咙里既上不来也下不去,这让她觉得很难受。

收拾东西时,意外的,她在自己的包里发现一个日记本,上面嵌着英子的一张照片。黄叶记得这张照片,那是在学校图书馆前门照的。还是她为英子拍的。那上面英子的笑容灿若春花,让人感觉天是蓝的,地是绿的。现在她唯一能从这个房子里带走的就是这脸灿若春花的微笑。

在几乎是市郊的地方,黄叶下了车。她提着两个箱子,那是她的家的全部。她一口气爬上了六楼,象是在跟自己的体能赌气。她靠在墙上喘着气。门开了,吴涤清从里面出来。

“你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吴涤清说,“我也好去接你,”她接过黄叶的箱子。“你就安心在这儿住吧!”她说,“这里有部固定电话,你接电话就能省下手机费了。另外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具,水电暖很齐全。唯一不足的是距离市中心远一点,不过很安静,房租也便宜,你肯定会喜欢的。”

“英子她——”吴涤清顿了顿,“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吴涤清看黄叶的脸色很不好就又沉默了。

黄叶的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她用手抹了一下眼睛,后面的泪水却又蜂拥而至。

“你先坐一会儿,”吴涤清说,“我去帮你把东西收拾一下。”说着她去卧室帮黄叶铺床。

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是针对那些单身且刚刚工作的年轻人设计的,地处市郊,房租也便宜。房地产开发商想得挺周到,似乎知道年轻人流动性大,在每套房子里配备了一些简单但必要的家具。当黄叶要求吴涤清帮她找房子时,吴涤清就帮她租下了这套房子,虽然不大,但一个人居住,已经足够了。

“你先进屋躺一会儿吧,”吴涤清说,“我已经把床收拾好了,我还要赶去开个会,改天再来陪你。”说着她开门要走。她刚一开门,黎平章正站在门口。她说,“你来了,正好,黄叶情绪很糟糕,你可以陪陪她。”

黄叶从没向吴涤清提起过黎平章,但从她的话里,似乎她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更何况虞州是个遮不住隐私的城市。而且黎平章重伤住院的新闻没准早已经成为各个单位办公桌上茶水之后的一点颇为刺激的调味料。

“对不起,我来晚了,”黎平章说,“说好九点钟,可你却提前半小时离开,我还以为你被人拐跑了,”他似乎故意逗黄叶高兴,“要是再找不到你,我就要去报警了。”以往每遇到黄叶不高兴,他总说一些逗乐的话让她开心,可今天,无论他说什么,也截不住黄叶一茬一茬的泪水。他伸手为她擦泪。

“别碰我,”她猛的把脸扭向一边说,“你们男人算什么东西,把女人当作宣泄动物本能的工具和传种接代的奴隶,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黄叶象中了邪一样冲黎平章大喊大叫,狠狠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被她弄得散披了一脸,象个疯子。

黎平章定定地看着她。待她闹得累了,安静下来,他才又一次坐到她身边,为她整理散乱的头发。“好些了吗?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到外面买点吃的,你肯定饿了。”

所有的怒火、不平和怨气,被这几句朴素无华的话抚平了。黄叶自己都好生奇怪,自己怎么可以冲他发那么大的火?英子出事以后,这个男人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陪着她,安慰她。可自己却用刚才的话伤害了他,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伤害的剑偏偏刺向自己最爱的人?

“对不起!”黄叶无力地靠在黎平章身上,放声痛哭。黎平章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被什么夺走似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他说,“我也很难过,可事实已经这样了,我们总不能一味地沉下去吧。”他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他的动作很轻,就象在拍一个婴儿。

黎平章出去后,黄叶从包里找出了英若兰的日记本。她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那是给黄叶的一封短信。

“黄叶: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我们也许已经阴阳两隔了。

这样的归宿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问题,

二十五年的生命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爱过,也被爱过,我已经没有遗憾。

爱张同是我到死都在做的一件事。

我可以嫁给别人,跟别人睡觉,生孩子,

但这些都影响不了我对他的爱,

以及我对他的渴望和等待。

尽管我们没有终日相守,

但我们之间的爱却一直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存在着,

这就是一个场,别人看不见,摸不着,只有处于其中相爱的男女两极才能体味得到。

能够在爱情的状态下离开世界,

是我最渴望的结局。

最后麻烦你一件事,

把这个日记本交给张同,

就相当于把我的爱也给了他,

他现在是兰若日化公司的董事长。

英子”

看完信,黄叶把日记本收好,重新放回自己的包里,她这才发觉自己对英子的了解太少,英子的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这样的彻底绝对。若兰、兰若。兰若日化公司是刚刚崛起的一家民营企业。黄叶经常在电视上见到兰若的广告。兰若、若兰。当时她还以为那只是巧合。也许张同那样命名是有意为之。张同这样做绝对不是做秀,更不是矫情,爱有时可以抽象成一个符号,一场思念,一段回忆,一本日记,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刻骨铭心。世上也许没有那么多大团圆的白头偕老的爱情。公主和王子终于结婚,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那只是成人世界聊以自慰的童话。爱可能与婚姻无关,甚至是对立的一种不可企及的境界。英子用她的行为诠释了她自己对爱独特的理解!

黎平章将手搭在黄叶的肩头,忧心忡忡地看着黄叶。眼前这个男人眼睛里流露出的关怀和爱怜就象一缕秋日的阳光,温暖着她被深秋风霜严重侵蚀的脸颊。她陶醉在这缕阳光里。

这是她的爱,这是爱她的爱,这是她爱的爱!

她的那双传达爱意的眼睛迎接着这缕阳光,享受着这缕阳光。爱有时也具象成一缕阳光和对阳光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