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陆雨凡吃得极为不舒服，肖天虎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意有所指，他一边吃饭，一边还要琢磨肖天虎说话的动机，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应答，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肖天虎去上洗手间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杜雪云说道：“雨凡，老肖没什么文化，他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她给陆雨凡续上热茶，又给他盘子里夹了点小点心。陆雨凡心头一热：“阿姨，叔叔的话说得是直了点，但我知道这是为了我好。”
“你明白就好。”杜雪云笑着点头，“你和晓薇的事我都知道了。”
陆雨凡手里拿着点心，张着嘴，他看杜雪云的目光中透着慈爱，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不像是装出来的，他的心放下了一半。
“我认为幸福不是你赚多少钱，有什么地位，而是两个人相互理解、相互关心。一时处在低谷不要紧，但人不能总是处在低谷，你懂吗？”杜雪云说道。
“我懂的！”陆雨凡点了点头。他心里明白，杜雪云这关算是过了，但是要想和肖晓薇继续发展，肖天虎那关至关重要，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
4.意外的成功
接到天虹公司的电话时，陆雨凡正在一家保险公司参加培训，电话里，接线员小姐声音甜美地说道：“是陆雨凡先生吗，请您于明天上午九时来我们公司参加面试。”
陆雨凡不记得给天虹公司投递过资料了，他采用的是大撒网式的投递方式，哪家投过，哪家没投，他也记不清了，不过对比天虹公司和保险公司的招聘条件，明显天虹更胜一筹。
天虹公司位于商务中心的黄金地段，光看外部装修，就知道是一间实力不错的公司了。前台小姐问清是陆雨凡后，立刻笑吟吟地说道：“陆先生，您先去会议室坐一会，我们老总等您很久了。”
“是吗？”陆雨凡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前台小姐领着陆雨凡来到会议室，他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墙上的字画，等了一刻钟，门被推开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的年纪在五十开外，头发灰白相间，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身上穿着剪裁考究的西装，整个人看上去既精神又儒雅。陆雨凡特别喜欢这个男人的笑容，他笑起来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陆先生，让你久等了，我是这里的业务总监，吴伯求。”吴伯求伸出手来，他的手绵软有力。迎着他亲切的目光，陆雨凡觉得自己很受重视，对天虹公司的好感度马上又上升了一层。
落座后，吴伯求吩咐秘书泡上一壶龙井茶，他看陆雨凡局促不安地坐着，就笑问：“小陆，怎么样，对我们公司还满意吗？”
“我觉得贵公司真的很不错。”陆雨凡由衷地说道。
“既然对我们公司满意，就留下来吧，做我们公司的业务经理，怎么样？”
陆雨凡愣了，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我们公司的业务经理，底薪是五千元，通过试用期后，还可以加薪，当然工资不是很高，但这份工作的发展前景很好。”
陆雨凡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轻易就得到这份工作了。
“吴总，可是我从没有从事过贸易和地产这方面的工作。”陆雨凡说道。这可是一句大实话，虽然他很想要这份工作，但也必须实话实说。
吴伯求盯着陆雨凡，从陆雨凡的目光中，他看出了陆雨凡对这份工作的渴望，他微微一笑，身体放松地向后靠了靠，拿起茶几上的一份档案。
“这是你的求职简历，本来以你的资历是无法胜任业务经理这一职位的，但我们公司需要向县级以下的地区扩展业务，急需一名头脑灵活、吃苦耐劳的业务经理。我看了你的简历，觉得你很合适。”
陆雨凡精神一振，看来这份工作确实非他莫属，他的自信心又回来了。
“没有经验不要紧，关键看你有没有信心。”吴伯求双手交握，“没有谁天生就会做生意，干这一行，靠的是口才和信心。”他又指了指额头，“当然还需要有一点天分。怎么样，敢接受这个挑战吗？”
“敢，有什么不敢！”陆雨凡立刻接口道。
“好，爽快，那我们就去签合同吧。”吴伯求笑着说道。
这一个上午，陆雨凡像踩在棉花地里，头重脚轻。吴伯求带着他，穿梭了好几间办公室，签了好几份文件，他也没顾上看合同内容，吴伯求让他签字，他便签了。
所到之处，自然有好奇的目光。“这是新来的业务经理，陆雨凡。”吴伯求郑重地向众人介绍，陆雨凡也稳住心情，向大家行礼。
最后吴伯求领着陆雨凡到了经理办公室，“小陆，这是你的办公室，以后有什么要求，直接向我反映就可以了。”
陆雨凡点头。办公室很宽敞，他的手指抚过大班桌光滑的桌面，直到现在，坐在大班椅上，他才有点回到现实的感觉，他真的成功了，成了一名梦寐以求的业务经理。
吴伯求走后，陆雨凡马上给肖晓薇打电话，肖晓薇表现得比他理智得多。
“天虹公司？这间公司不是那种皮包公司吧？”
“绝对不是，是一间很正规的公司。”陆雨凡说道，“公司的规模不小，装修很上档次，员工看上去素质很高。对了，我们的业务总监是一个人才，文质彬彬的，不像一个商人倒像一个诗人。”
“这样啊……”肖晓薇沉吟道，“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陆雨凡笑了，“有什么不对劲的，难道这家公司还能骗我不成？”
肖晓薇说道：“报纸上不是常报道利用招工骗人钱财，或者哄骗不明底细的应聘者干违法的勾当？”
陆雨凡立刻想起自己签的那几份文件，虽没有细看，但粗略扫了一下，也看得出那是正规的用工合同。
“这家公司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再说就是有问题我也认了，我太喜欢这家公司了。”陆雨凡喜形于色地说道。
“我就是觉得奇怪，这么一家好公司，怎么会挑你这么一个一没学历二没后台三没经验的人做业务经理，这不是太奇怪了？”
陆雨凡听不下去了，“肖晓薇，有你这么打击人的吗？我都说了，这家公司选我是因为他们要在县城扩展业务，需要一个能吃苦的人。你该这么说，这家公司真有眼力，挑了这么一只潜力股。”
肖晓薇忍不住笑了，两人在电话里开了一会玩笑，肖晓薇说道：“说点正经的，既然你找到一份好工作，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陆雨凡说：“我也在想这件事，A市你比我熟，要不你提议一家吧？”
肖晓薇说道：“我师弟新开了一间酒吧，星期六下午试业，他要我帮忙搞个主题活动暖暖场，我就搞个Party，一来庆祝开业，二来庆祝你找到新工作。”
“不用这么隆重吧。”陆雨凡有点犹豫。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师弟和我关系特别好，你到时就等着来参加活动吧。”肖晓薇说道。
5. 37℃酒吧
37℃，是一间酒吧的名字，肖晓薇向陆雨凡解释说，这间酒吧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有含义的。37℃是人体的正常温度，再往上走就是发烧了，37℃酒吧就是要人以正常体温进来，然后心情和体温同时升高，直至达到最高点。
陆雨凡说：“能想出这个名字的人真是人才。”“你在变相地夸奖我吗？”肖晓薇含笑道。
陆雨凡找到酒吧时，看到酒吧门前停着一辆大红色的跑车，这是法拉利的新型跑车。男人天生对汽车就有一种热爱，陆雨凡一看到这辆车，步子就挪不动了，欣赏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走进酒吧。
酒吧光线昏暗，陆雨凡刚从外面进来，眼睛还不太适应酒吧里的光线，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在影影绰绰的人影中寻找着肖晓薇的身影。
啪的一声，一道火光从吧台升起来，火光冲到半空中，化作星星点点的火花散落下来，一群衣着时尚的青年男女冲了过来，拿起纸烟花就往陆雨凡身上洒。
肖晓薇分开人群跑了过来，拉着陆雨凡的手，“诸位，今天的主角来了！”一听这话，那伙男女闹得更凶了，五颜六色的纸烟花一起往他俩身上喷，纸烟花飞散，陆雨凡眼睛都睁不开了。
“祝贺升职！”“加油，加油！”如同下了一场华丽的花瓣雨，伴着周围年轻人的高呼，酒吧的气氛到达了顶点。
纸烟花渐渐稀落，众星捧月，陆雨凡面前站着一个年轻人，个头高挑，头发长长的，额前的刘海垂下来，遮了半个眼睛，样貌清秀，卓尔不凡。
“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弟，Jack，也是这家店的老板。”肖晓薇笑着说。
Jack是一个讨巧的男孩子，他对着陆雨凡调皮地鞠了一躬，“姐夫来了，有失远迎。”周围人跟着起哄起来。
陆雨凡悄悄问肖晓薇：“你师弟说话的腔调怎么怪怪的？”肖晓薇笑道：“他叫吴黎明，英文名叫Jack，从小在英国长大，前两个月才和母亲回来，现在在我们学校的中文系学中文。”
难怪中文说得不好，原来是个ABC，陆雨凡心想，这Jack年纪轻轻就开酒吧了，家境一定不错，外面的那辆跑车说不定就是他的。
Jack开始表演调鸡尾酒，他脱下大衣，穿着黑色的紧身毛衣，拿起一只空酒杯，选取几种酒，倒入杯中，将杯子轻轻地摇晃，然后用打火机将酒精点燃，蓝色的火焰绕着圈子往上走，突然蹿上半空，化作蓝色的火球，四处散开。
“好！”喝彩声响起。酒吧门口有三个人一直在鼓掌，Jack放下杯子，惊喜地叫道：“Roy哥，你总算来了！”
陆雨凡也注意到酒吧门口站着的三个人，这三个人没法不引人注目，一男两女，都长得十分俊美。
那个叫Roy的男子，三十出头，穿着一身破旧的牛仔衣，衣服的袖口和膝盖划拉出几个大口子，一看就知道是故意为之的，可这么一套衣服穿在他身上，一点也不显得落魄，倒显出华贵的贵族气质来。
站在Roy身边的女子身姿柔弱、纤细，看上去岁数不大，表情却很沉稳，不喜言笑，眉目如画，黑亮的直发披在肩头，更衬得她星眸如灿，肤色如雪。
另一位是一个短发美女，打扮得很时髦，一身豹纹皮衣裹着她曼妙的身材，大眼睛、高鼻梁，长得很洋气。
Jack推了Roy一把，“Roy哥，这么久才来看我，真不够朋友。”
Roy笑道：“我这么晚来是有原因的，不是答应送你一幅画作开业贺礼吗，我把画画好才敢来！”
他把身子让了让，“你家小蝶嫂子，你见过的吧。”
小蝶说起话来轻声细语：“Jack，好久不见，你好像胖了一些了。”
那位短发美女从刚进门就一直盯着舞台上的一套架子鼓，此时开了腔：“小老板，这套架子鼓是新买的吧，我能上去试试吗？”
Jack说道：“这套器材是从英国进口的，妈妈送我的开业礼物，今天刚拆封。”
“那我帮你试试音。”短发美女嫣然笑道。
小蝶忍不住笑了，“楚翘，你一看到乐器就想试，这毛病还改不掉。”
Jack笑道：“原来楚翘姐喜欢音乐？”
短发美女扮了一个鬼脸，“我酷爱音乐，你老公痴迷画画，你就是生活在两个职业病人中。”
短发美女话一出口，脸色便有点尴尬，小蝶的脸色也变了一下，Roy连忙打圆场：“楚翘的打击乐可是一绝，Jack，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
短发美女走上舞台，坐在一张高凳上，她拿起鼓槌，试了一下音，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然后闭上眼睛，嘴里哼着调子，手中的鼓槌上下击打，鼓乐铿锵，很快便打出了节奏。
“果然专业！”Jack赞道，“我要聘她来店里炒更，工资随便开。”
Roy哈哈一笑，“你知道她是谁吗，展楚翘，她爸是大江集团的老总，大江集团可是A城排名数一数二的集团公司，人家自己也开有一间天虹公司，玩音乐也就是她的一个爱好而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雨凡心头一跳，他望向展楚翘，原来她就是自己久已闻名的顶头上司。他一进公司，就听说总经理是一个女的，最近去东南亚考察了，要过段时间才回来，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了。
肖晓薇紧抿着嘴，她盯着展楚翘，眼里混合的成分复杂，有点愤恨，又有点嫉妒。
怎么会是她呢，真不想在这里遇见她。肖晓薇把脸扭到一边去，闭上眼，耳边的鼓掌和喝彩声，在她听来，就像一个莫大的讽刺。
好不容易一曲终了，肖晓薇见陆雨凡也在兴高采烈地鼓掌，她再也忍不住了，哼了一声，抓起吧台上的书包，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晓薇，晓薇--”陆雨凡连喊几声也没喊住她，赶忙追了出去。
肖晓薇靠在旗杆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觉得舒服了一些。
“好好的怎么跑出来了？”陆雨凡关切地问道。
“里面太闷了，我觉得不舒服，就出来透口气。”
“我陪你去看医生吧。”陆雨凡说。
肖晓薇凄然一笑，“这病医生是看不好的。”
她看着陆雨凡说道：“雨凡，我不想回去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好吗？”
陆雨凡笑了，“早说不要搞这么隆重，你偏不听，这么多人盯着，我也不自在。”
肖晓薇嫣然笑道：“好啊，我们找一个地方，就我们俩一起庆祝。”
“要不要回去和你师弟打个招呼？”陆雨凡说道。
“不用了，我打个电话和他说就行了。”肖晓薇拿出手机，想了想，又把手机放了回去，“算了，我一说他又不放我走了，还是以后我再向他解释吧。”
陆雨凡看到肖晓薇的眼中似有泪光，一双盈水秋目如蒙上了一层雾气，有暗影在眸中闪动。
“晓薇，你是不是有心事？我觉得你好像不高兴。”
“没事的。”肖晓薇掩饰着说道，“那个展楚翘是不是你的经理？”
“是啊。”
“那就没事了。”肖晓薇挽着陆雨凡的胳膊，“我们快走吧。”她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如果今天不来这里就好了，就不用看到不相干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