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赵磊说道,“所以那个姑娘的第一次报复就失败了。她在毕业前夕申请去济慈医院做实习医生,在赵浦做手术的时候,偷换了止血剂,差点酿成重大的医疗事故,为此,她受到了学校的处罚,再也不能行医了。可这几年的学医生活,姑娘已经深深爱上了医疗这一行,她重新考了护士学校,成为一名护士,一直工作到现在。”
“不要再说了。”傅严再也忍不住了,她悲怆地叫了一声,软软地靠在椅子上,用手遮着脸,泪水滚滚而下。
“我也曾经想就这么算了,嫁了老吴后,我就想把过去的事都忘了。可是结婚多年来,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婆婆听说我因为生孩子时,重度感染得了妇科病,不能再怀孩子了,就怂恿老吴和我离婚。老吴耳根子软,被他妈和他家那些亲戚一怂恿就同意了。
“我想离就离吧,这样的男人也不值得厮守终生。我找到了老同学,想找回以前的孩子,母子相依为命地过下去,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傅严捶着桌子,泣不成声,“我那可怜的孩子,四岁时就被杜国邦--杜傻子给害死了。我恨,我恨杜傻子,我恨赵浦,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一个死得很惨,一个生不如死……”
傅严终于承认了,从那时起,她就开始物色能帮她报仇的人,她周旋在三教九流之中,向他们讲述自己的悲惨故事。有的人听了,痛骂那两个人几句,有的人听了说要去教训他们一顿,但没有人肯为她杀人。
直到她遇到了黄利杰,黄利杰听了她的故事后,就帮她报了仇,把杜国邦给吊死了。傅严知道,她找到了要找的人。
她开始和黄利杰谋划报复赵浦的办法,傅严不想直接杀死赵浦,她要让他失去金钱、名利,也尝一尝被人抛弃的滋味。
傅严利用赵浦来讲学的机会,接近赵浦,了解他的生活习惯。她要黄利杰杀死左理明,然后嫁祸赵浦。可是灵蛇山庄安保工作严密,他们一直无法下手。
后来欧阳夏雪住进了灵蛇山庄,开始建造葡萄庄园,黄利杰就利用这个机会,假扮建筑工人,进入灵蛇山庄。当晚,他剪开废弃的高压防护墙,进入了实验区。
黄利杰穿着赵浦的衣服和鞋子,潜伏在宿舍区附近,趁左理明洗澡时,翻窗进入卧室。左理明洗澡出来后,黄利杰从背后袭击,用包着麻醉剂的毛巾,捂住了左理明的鼻子,让他丧失反抗力,然后杀死了左理明,并且伪造了命案现场。
不过傅严没有想到,最终让赵浦坐牢的原因,不是因为左理明的死,而是因为赵浦曾经参与杀害秦雨菡!这正应了民间的一句话:“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赵磊拍了拍傅严的肩膀,“其实你本不用这么做,那个孩子并没有死。”
傅严抬起泪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赵警官,你不用瞒我了,我已经派人查得很清楚了。”
赵磊说道:“那个孩子肚脐眼上一寸是不是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在他的后背和臂膀有几处戒疤,那是当初你为了日后好相认,忍痛用檀香头烧的。”傅严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瞪着赵磊,脸上痛苦和迷茫的表情相交织着。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马上让你见到他。”
傅严一把抓住赵磊的胳膊,激动得声音发颤,“他在哪,他在哪,我要见他!”
4.亲恩难却
陆雨凡来到会议室。早上赵磊给他打电话,让他来会议室一趟,说找到他亲生父母的下落了。陆雨凡细问,赵磊又不愿多说,只说来了就知道了,便匆匆把电话挂了。
亲生父母?陆雨凡内心期盼,又带着一点忐忑,他在门口静默了一会儿,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眼前的情景让他一愣,他的养父母陆海涛夫妇,肖晓薇的父母杜雪云和肖天虎,他们围坐在一起,正热络地聊着天。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陆雨凡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没错,夏红云正操着她那天生的大嗓门,对着杜雪云说着什么,杜雪云微微笑着,一副贤惠温顺的模样。陆海涛腼腆地抽着烟,肖天虎还是一副大老板的样子,梳着大背头,腋下夹着公文包。
他的出现,让会议室的谈话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望着他,他像处在一个无形的聚光灯下。
陆雨凡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杜雪云走上前来,她拉起陆雨凡的手,亲切地看着他,目光像一把柔软的刷子,先停留在他的额头,再到他的眼睛、鼻翼,喃喃自语道:“像,真像,难怪我见到雨凡的第一眼就觉得亲切。”
“老肖,你说是不是?”她转过脸,看着肖天虎。肖天虎回避着杜雪云的目光,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
“杜阿姨,你在说什么呢?”陆雨凡一头雾水地问道。
杜雪云牵着陆雨凡的手,她的目光舍不得离开他的脸。她让陆雨凡坐在身边,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本相册来,相册很旧还有点破损,打开相册,是一张四寸大小的彩色相片。相片里的孩子穿着一身小军装,手里拿着一把仿真枪,神气活现地站在儿童木马前。
这张相片似乎在哪里见过,陆雨凡思索着,心中的不安慢慢地扩大。
夏红云走上前来,“雨凡,这是你小时候的相片。”她指了指杜雪云,“这位也是你的养母,你小时候曾寄养在杜阿姨家。”
“是啊,你就是小虎。”杜雪云再次握住了陆雨凡的手。
陆雨凡的心中一震,他想起来曾在哪里看过这张相片了。那是在杜国邦家,整理遗物的时候,他见过这张相片,肖晓薇和他说,这是她死去的哥哥,她哥哥四岁的时候和杜国邦去游泳,淹死了。
他看看杜雪云,再看看夏红云,脑海里出现一条线,把两个人串在一起,围绕着这条线,零碎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它们不再不相关联,而是开始结合在一起,他觉得自己慢慢地接近真相了。
门被推开了,赵磊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噢,原来你们已经聊起来了。”他对陆雨凡眨了眨眼,“雨凡,不好意思,事先没告诉你,一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二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你们两家人多聊聊。”陆雨凡沉默着没有回应。
赵磊拍了拍手,他打开手里的一个文件夹,“这是杜国邦案的卷宗,这个案子已经告破了。
“二十年前,杜国邦带着四岁的外甥小虎去村里的小河游泳,因为杜国邦疏于照顾,小虎失踪了。两个月后,河流的上游漂来一具孩子的浮尸,尸体高度腐烂,看不清模样,可那孩子脚上穿的鞋子和小虎是一样的。肖天虎夫妇以为这就是他们的养子小虎,为了这事,还和杜国邦反目成仇。”
听到这,肖天虎夫妇对视一眼,这触动了他们心底的一个心结,两人都黯然低下头去。
“其实那具尸体是另一个孩子,关于这起案子,我们已另外立案调查了。”赵磊说道,“小虎被一个犯罪团伙绑架了,他被犯罪分子胁迫贩毒,后来小虎遭到同伙陷害,说他私藏毒品,因此被犯罪团伙追杀。为了躲避追杀,他横穿马路时撞上了一辆泥头车,泥头车虽紧急刹车,仍把小虎撞成了重伤。
“小虎被送进一家医院急救,那家医院有一个护士,看到小虎后,觉得和姐姐死去的孩子很像,就把这件事和姐姐夏红云说了。夏红云和丈夫陆海涛赶来医院,他们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恻隐之心,暂时担当了他的监护人。
“孩子醒来后患了重度失忆症,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陆海涛夫妇就把这个孩子接回了家,悉心照料。他们花了两年时间去寻找孩子的亲生父母,一直没有找到。两人决定收养这个孩子,并给孩子取名为陆雨凡,纪念他们因病死去的孩子。”
赵磊合上文件夹,“这就是陆雨凡身世的秘密。陆雨凡的亲生母亲,也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她以为陆雨凡被杜国邦害死了,就雇凶杀害了杜国邦。这个女人叫傅严,雨凡,她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像胸口狠狠地被撞击了一下,陆雨凡的眼前金星乱冒,有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看到赵磊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整个人仿佛被丢进了北冰洋,浑身发冷,胸口那里更是硬邦邦的,像插着一把电锯。
赵磊说道:“我们把你和傅严、赵浦的血型做了比对,也为你们做了初步的DNA检测,现在还需要做进一步的亲子鉴定。”
他连说了两遍,陆雨凡毫无反应,他像视觉有了障碍,愣愣地瞪着前方,似乎什么都看见了,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赵磊有点奇怪,他走了过去,还没等他开口,陆雨凡突然跳起来,大声叫道:“我不会去做那个什么鉴定。”
赵磊笑了笑,“你也许一时接受不了,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的。”
“不用!”陆雨凡生硬地说道,他瞪着眼,鼓着腮,“赵磊,你不要多管闲事。我是叫你帮忙寻找亲生父母,可你找到了,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他揪着赵磊的胳膊,“你把我叫到这里来,还叫上我的养父母,是想证明你有多能干吧,你是神探,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你胡说什么!”赵磊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他甩开陆雨凡,“我这么做,是想让两家人聚一次,再说,你母亲也很想见你,如果你愿意,我……”
“不要说了,我不会去见她。”陆雨凡把眼一横,“她不是我的母亲。”他用手指了指杜雪云和夏红云,“她们才是,她们不会把我刚生下来就送人,也不会连着杀两个人,两条人命啊,她的心该有多么狠。”
夏红云拉了拉儿子的衣角,小声说道:“雨凡,快别这么说,你妈妈也是一个可怜人。”
陆雨凡垂着手不说话,待了一会儿,他向门口走去。“回来!”赵磊叫道。陆雨凡也不理会,把门拉开,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把室内的空气似乎震成了两半。
5.冰释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