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严者,字子肃,寿州寿春人。第进士,举贤良方正,策第一,拜拾遗。辞章峭丽,累迁驾部郎中,知制诰。坐累出。复入,稍迁太常少卿。太和五年,权京兆尹,强干不阿贵势,然贪利,溺声色。卒于官。
琮字礼用,落魄不事事,以门资为吏,久不调,驸马都尉郑颢独器之。宣宗诏选士人尚公主者,颢语琮曰:“子有美才,不饰细行,为众毁所抑,能为之乎?”琮许诺。中书舍人李潘知贡举,颢以琮托之,擢第,授左拾遗。初尚永福公主,主未降,食帝前,以事折匕箸,帝知其不可妻士大夫,更诏尚广德公主。咸通中,以水部郎中为翰林学士,迁中书舍人。阅五月,转兵部侍郎、判户部。八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为韦保衡所构,检校司空、山南东道节度使,三贬韶州刺史。保衡败,僖宗以太子少傅召,未几,复为山南节度使,入拜尚书右仆射。黄巢陷京师,以病卧家,巢欲起为相,琮辞疾,贼迫胁不止,乃曰:“吾死在旦夕,位宰相,义不受污。”贼遂害之。
高冯,字季辅,以字行,德州蓚人。居母丧,以孝闻。兄元道,仕隋为汲令,县人反城应贼,杀元道。季辅率其党与县人战,擒之,斩首以祭,贼众畏伏,更归附之,至数千人。俄与武陟李厚德将其众降,授陟州总管府户曹参军。
贞观初,拜监察御史,弹治不避权要。累转中书舍人,列上五事,以为:
今天下大定,而刑未措,何哉?盖谋猷之臣、台阁之吏不崇简易,而昧经远,故执宪者以深刻为奉公,当官者以侵下为益国。如尚书八坐,人主所责成者也,宜择温厚脩絜者任之。敦朴素,革浮伪,使家识慈孝,人知廉耻,过行者被嗤于乡,不昵者蒙摈于亲,自然礼节兴矣。
陛下身帅节俭,而营缮未息,丁匠不能给驱使,又和雇以重劳费。人主所欲,何求而不得。愿爱其财,毋使殚;惜其力,毋使弊。畿内数州,京师之本,土狭人庶,储畜少而科役多,宜蒙优贷,令得休息,强本弱支之义也。至江南、河北,人颇舒闲,宜为差等,均量劳逸。
公侯勋戚之家邑,入俸稍足以奉养,而贷息出举,争求什一,下民化之,竞为锥刀,宜加惩革。
今外官卑品,皆未得禄,故饥寒之切,夷、惠不能全其行。为政之道,期于易从,不恤其匮,而须其廉正,恐巡察岁出,輶轩继轨,而侵渔不息也。宜及户口之繁,仓庾且实,稍加禀赐,使得事父母、养妻子,然后督责其效,则官人毕力矣。
密王元晓等俱陛下懿亲,当正其礼。比见帝子拜诸叔,诸叔答拜。爵封既同,当明昭穆,愿垂训正,以为彝法。
书奏,太宗称善,进授太子右庶子。数上书言得失,辞诚切至。帝赐钟乳一剂,曰:“而进药石之言,朕以药石相报。”后为吏部侍郎,善铨叙人物,帝赐金背镜一,况其清鉴焉。
久之,迁中书令、兼检校吏部尚书,监脩国史,进爵蓚县公。永徽初,加光禄大夫、侍中、兼太子少保。感疾归第,有诏以其兄虢州刺史季通为宗正少卿,视疾,遣中使日候增损。卒,年五十八,赠开府仪同三司、荆州都督,谥曰宪。官给辸车,归葬于乡。
子正业,仕至中书舍人。坐善上官仪,贬岭表。
张行成,字德立,定州义丰人。少师事刘炫,炫谓门人曰:“行成体局方正,廊庙才也。”隋大业末,察孝廉,为谒者台散从员外郎。后为王世充度支尚书。世充平,以隋资补谷熟尉。家贫,代计吏集京师,擢制举乙科,改陈仓尉。高祖谓吏部侍郎张锐曰:“今选吏岂无才用特达者?朕将用之。”锐言行成,调富平主簿,有能名。召补殿中侍御史,纠劾严正。太宗以为能,谓房玄龄曰:“古今用人未尝不因介绍,若行成者,朕自举之,无先容也。”
尝侍宴,帝语山东及关中人,意有同异。行成曰:“天子四海为家,不容以东西为限,是示人以隘矣。”帝称善,赐名马一、钱十万、衣一称。自是有大政事,令与议焉。累迁给事中。帝尝谓群臣:“朕为人主,兼行将相事,岂不是夺公等名?舜、禹、汤、武得稷、蒷、伊、吕而四海安,汉高祖有萧、曹、韩、彭而天下宁,兹事朕皆兼之。”行成退,上疏曰:“有隋失道,天下沸腾,陛下拨乱反正,拯人涂炭,何周、汉君臣所能比数。虽然,盛德含光,规模宏远。左右文武诚无将相材,奚用大庭广众与之量校,损万乘之尊,与臣下争功哉?”帝嘉纳之。转刑部侍郎、太子少詹事。
太子驻定州监国,谓曰:“吾乃送公衣锦过乡邪!”令有司祠其先墓。行成荐里人魏唐卿、崔宝权、马龙驹、张君劼皆以学行闻,太子召见,以其老不可任以事,厚赐遣之。太子使行成诣行在,帝见悦甚,赐劳尤渥。还为河南巡察大使,称旨,检校尚书左丞。是岁,帝幸灵州,诏皇太子从。行成谏曰:“皇太子宜留监国,对百寮日决庶务,既为京师重,且示四方盛德。”帝以为忠。迁侍中、兼刑部尚书。
高宗即位,封北平县公,监脩国史。时晋州地震不息,帝问之,对曰:“天,阳也,君象;地,阴也,臣象。君宜动,臣宜静。今静者顾动,恐女谒用事,人臣阴谋。又诸王、公主参承起居,或伺间隙,宜明设防闲。且晋,陛下本封,应不虚发,伏愿深思以杜未萌。”帝然之,诏五品以上极言得失。俄拜尚书左仆射、太子少傅。永徽四年,自三月不雨至五月,行成惧,以老乞身,制答曰:“古者策免,乖罪己之义。此在朕寡德,非宰相咎。”乃赐宫女、黄金器,敕勿复辞。行成固请,帝曰:“公,朕之旧,奈何舍朕去邪?”泫然流涕。行成惶恐,不得已复视事。未几,卒于尚书省舍,年六十七。诏九品以上就第哭。比敛,三遣使赐内衣服,尚宫宿其家护视。赠开府仪同三司、并州都督,祭以少牢,谥曰定。弘道元年,诏配享高宗庙廷。
族子易之、昌宗。
易之幼以门荫仕,累迁尚乘奉御。既冠,颀皙美姿制,音技多所晓通。武后时,太平公主荐其弟昌宗,得侍。昌宗白进易之材用过臣,善治炼药石。即召见,悦之。兄弟皆幸,出入禁中,傅朱粉,衣纨锦,盛饰自喜。即日拜昌宗云麾将军、行左千牛中郎将,易之司卫少卿,赐甲第,帛五百段,给奴婢、橐它、马牛充入之。不数日,进拜昌宗银青光禄大夫,赐防閤,同京官朝朔望;追赠父希臧为襄州刺史,母韦、母臧并封太夫人,尚宫问省起居。诏尚书李迥秀私侍臧。昌宗兴不旬日,贵震天下。诸武兄弟及宗楚客等争造门,伺望颜色,亲执辔棰,号易之为“五郎”,昌宗“六郎”。又加昌宗右散骑常侍。圣历二年,始置控鹤府,拜易之为监。久之,更号奉宸府,以易之为令。乃引知名士阎朝隐、薛稷、员半千为供奉。
后每燕集,则二张诸武杂侍,摴博争道为笑乐,或嘲诋公卿,淫蛊显行,无复羞畏。时无检轻薄者又谄言昌宗乃王子晋后身,后使被羽裳、吹箫、乘寓鹤,裴回庭中,如仙去状,词臣争为赋诗以媚后。后知丑声甚,思有以掩覆之,乃诏昌宗即禁中论著,引李峤、张说、宋之问、富嘉谟、徐彦伯等二十有六人譶《三教珠英》。加昌宗司仆卿、易之麟台监,权势震赫。皇太子、相王请封昌宗为王,后不听,迁春官侍郎,封邺国公,易之恒国公,实封各三百户。
后既春秋高,易之兄弟专政,邵王重润与永泰郡主窃议,皆得罪缢死。御史大夫魏元忠尝劾奏易之等罪,易之诉于后,反诬元忠与司礼丞高戩约曰:“天子老,当挟太子为耐久朋。”后问:“孰为证左?”易之曰:“凤阁舍人张说。”翌日庭辩,皆不雠,然元忠、说犹皆被逐。其后易之等益自肆,奸赃狼藉,御史台劾奏之,乃诏宗晋卿、李承嘉、桓彦范、袁恕己参鞫,而司刑正贾敬言窥望后旨,奏昌宗强市,罪当赎,诏曰可。承嘉、彦范进曰:“昌宗赃四百万,尚当免官。”昌宗大言曰:“臣有功于国,不应免官。”后问宰相,内史令杨再思曰:“昌宗主炼丹剂,陛下饵之而验,功最大者也。”即诏释之,归罪其兄昌仪、同休,皆贬官。已而后久疾,居长生院,宰相不得进见,惟昌宗等侍侧。昌宗恐后不讳,祸且及,乃引支党日夜与谋为不轨事。然小人疏险,道路皆知之,至有榜其事于衢左者。左台御史中丞宋瓃亟请按摄,后阳许瓃,俄诏瓃外按幽州都督屈突仲翔,更敕司刑卿崔神庆问状。神庆妄奏云:“昌宗应原。”瓃执奏“昌宗法当斩”。后不答,左拾遗李邕进曰:“瓃之言,社稷计也,愿可之。”后终不许。
神龙元年,张柬之、崔玄暐等率羽林兵迎皇太子入,诛易之、昌宗于迎仙院,及其兄昌期、同休、从弟景雄皆枭首天津桥,士庶欢踊,脔取之,一夕尽。坐流贬者数十人。天宝九载,昌期女上表自言,杨国忠助之,诏复易之兄弟官爵,赐同休一子官。
赞曰:于志宁谏太子承乾,几遭贼杀,然未尝惧,知太宗之明,虽匕首搇胸不愧也。及武后立,不敢出一言,知高宗之昧,虽死无益也。季辅,行成数进谏,然雍容有礼,皆长厚君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