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芝麻与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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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演讲之王后花园里的百合(2)

你们也许会认为希腊骑士对女性的评价没有基督教情人的评价高。他在精神上对女性的屈从也许的确不那么彻底,但是就她们的个性而言,这仅仅是因为你们不能够那么容易地紧跟我的思路,因为我列举了莎士比亚笔下的妇女而不是希腊妇女,没有用安德洛玛刻【32】那纯朴的母亲和妻子之心来举例说明人类理想的美和信念,也没有列举卡姗德拉【33】神圣但却被拒绝的智慧,幸福的瑙西凯厄【34】顽皮的善意之举和纯朴的公主生活,守望大海的珀涅罗珀【35】的主妇般的冷静、在安提戈涅【36】身上表现出的妹妹和女儿的永远耐心、无助而绝望的亲情,伊菲琴尼亚【37】羔羊一般默默的顺从以及对那个为救丈夫而平静地经历死亡的阿尔刻提斯【38】的复活的期待——希腊人都很清楚她将从坟墓中返回来。

如今我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可以为你们举上一个又一个这样的例子。我可以以乔叟【39】为例,向你们说明为什么他写的是《好女人的传说》而不是《好男人的传说》。我可以以斯宾塞【40】为例,向你们说明为什么他所有的骑士有时候会被欺骗、被打败,而尤纳的心灵却从没有变暗,布里托马特的矛却从没有折断。不,我可以借用最古老的神话传说,向你们说明为什么那个伟大的民族——通过该民族的一位公主来下令:世上的一切立法者都应受到教育,而不仅仅是自己的亲属——为什么那些在当时各国之中最聪明伟大的埃及人赋予他们的智慧之神以女人的形象,而且作为象征,让她的手中拿着织梭,向你们说明智慧之神的名号和形态如何为希腊人所采用、信仰和服从,又如何变成了头戴橄榄头盔、手持云纹盾牌的雅典娜。直到今日,你们仍然把自己在艺术、文学或者各种国家优点中最珍视的那部分归因于雅典娜。

不过我不会拐入这个久远的神话环境中去,我只想请你们赋予世界上这些伟大的诗人和伟人应有的价值。我将询问你们是否可以假设这些人在其一生的主要工作中,用一种无聊杜撰的有关男女关系的观念来寻开心——不,比无聊杜撰的还要糟糕,因为一件事只要可能,可以既是想象的但同时却又是渴望得到的,然而这一观念,亦即他们关于女性的理想,从我们常见的婚姻观来看却是压根就不想得到的。我们总说女性不可能提供指导,甚至都不能这么想。男人总是更聪明,将成为思想家、统治者,就像在力量上那样,在知识和判断上也更优秀。

我们在这件事上拿定主意难道说不是多少有些重要吗?究竟是这些伟人错了,还是我们错了?难道说莎士比亚、埃斯库罗斯、但丁和荷马为我们提供的仅仅是身着衣物的玩偶?或者连玩偶都不是,仅仅是邪恶的幻影?可能的话,一旦幻影成真就会给一切家庭带来混乱、把一切爱都毁灭?不,如果你们这么想,那就请看看人心本身所提供的事实依据。在一切以纯洁和进步而著称的基督教时代,曾经出现过男子对情人百依百顺,矢志不渝。我是说“百依百顺”——不仅仅在想象中热烈和崇拜,而是百分之百顺从,不管心爱的女子有多年轻,从她那里不仅获得鼓励、赞扬和回报,而且只要有所选择,只要有悬而未决的问题,总是能够获得指导。这就是骑士精神,战时的野蛮、和平时的不公和家庭关系中的丢脸主要是因为滥用和罔顾这种精神,而另一方面,我们的信仰、法律和爱情则是由这种精神原始的纯洁和力量来守护。这种骑士精神有关高尚人生的首要概念就是假定年轻骑士对心仪女子的命令的顺从,哪怕是乱命。之所以如此假设,是因为骑士们都晓得每一颗真正受过教育的骑士之心的首要冲动就是这种向心爱的女子盲目效力,晓得凡是缺乏忠诚和迷恋的地方必有难以捉摸的畸情异恋,晓得在这种对恋人情有独钟、以顺从为乐之中其所有力量将变得神圣、其一切目标将得以延续。而且之所以如此假设,不是因为如此顺从即使不值,也很安全光荣,而是因为每一个高贵青年——每一个受到正确培训之人——都不可能爱上一个好心为自己提出忠告而自己却不敢相信、恳切地向自己下达命令而自己却迟迟不肯执行的人。

我想到此为止,不再坚持这一点,因为我觉得它应当立即让你们了解到它曾经出现,让你们觉得应该像它那样。你们不能把心上人亲手为骑士系好盔甲仅仅看作是浪漫情调的表现。它是一种永恒的真理:心灵的盔甲除非经过女性之手,否则永远也不能系好;只有当她没把盔甲系紧时,男性才会失去荣誉。你们晓不晓得那些可爱的诗句——我希望所有年轻英国女子都能牢记它们:

啊,挥霍浪费的女人!

她给甜美的自己定价,

明知他不能讨价还价——

她把天堂如此贱卖!

把无价的礼物免费送出,

糟蹋了面包,泼洒了美酒。

倘若节俭使用它们,

本可以使野兽变成人,

使人变成神![24]

我相信关于情人之间的关系,这些都是你们能够接受的。然而我们经常怀疑的是这种关系是否有必要在人的一生中持久不衰。我们认为这个关系在情人之间很适合,但是在夫妇之间却不适合。这也就是说,我们认为对待一个我们对其感情仍然有所怀疑的人,一个性格我们仍然不甚了解的人,必须恭敬有加,温柔体贴,小心呵护,而一旦其感情完全投入到我们身上,一旦其性格经过筛选和考验使我们不再担心将一生的幸福托付,这种恭敬和呵护就将被撤回。难道你们没看出这有多么卑鄙、多么不合情理吗?你们觉得婚姻——名副其实的婚姻——仅仅是一个印记,标志着立誓让临时的服务过渡为孜孜不倦的服务吗?让一时情迷成为永久的爱情吗?

然而你们却要问,有关女性这种指导作用的概念和真正的夫唱妇随是如何调和的呢?很简单,那是指导作用,不是决定作用。让我简要地向你们解释一下如何正确区分这两种力量。

当我们说一种性别“优于”另一种性别,就好似他们有相似之处可以比较似的时,我们很愚蠢,蠢得毫无道理。每一种性别都具有另一种性别所不具备的东西,两者彼此互补:两者毫无相似之处,彼此的幸福和完善都取决于要求和接受只有对方才能提供的东西。

他们各自的特性大致如此。男性的力量是积极、进步和防御性的。他是杰出的实干家、创造者、发现者和防御者。他的智力长于思考和发明,只要战争是正义的,只要征服是必需的,他就会把力量用于冒险、战争和征服。女性的力量用于统治而不是战斗,她的智力不善于思考和发明,而善于命令、安排和决策。她明白事物的质量、权利和位置。她的重要职能是赞扬,她从不参与竞争,但却总是充当竞争的裁判。借助于职能和地位,她使自己受到保护,不受任何危险和诱惑的侵害。男性必须在广阔的世界里做一些艰苦的工作,所以必然遭遇种种危险和考验——因此他所面对的必然是失败、侵害和不可避免的错误。他常常还必须受伤或者被打败,常常误入歧途,但是却时刻得到历练。但是他却保护着女性免受这一切伤害,在他家里,也就是在她统治的地方,除非是她自找的,否则她不会招致任何危险、诱惑、错误或冒犯。这就是家的本性——它是和平之地,避难之所,不仅避开一切伤害,而且避开一切恐惧、怀疑和分裂。凡是不能做到这一点,就不能称其为家;只要外界生活的焦虑渗入其中,只要夫妻有一方让外界那三心二意的、未知的、无人热爱的或者充满敌意的社会跨过门槛,它就不再成其为家,那时它只是外部世界的一部分,你只是在上面加了个盖、在里面点起了火而已。然而只要它还是一个圣地,一间灶神庙,一间由家神(只有那些受到宠爱得到允许的人才能出现在家神面前)掌管的庙宇,只要能做到这一点,而且顶盖和火仅仅是更为壮观的阴影和光明——像荒野中岩石留下的阴影一样,像狂风暴雨的大海上法罗斯岛灯塔放出的光明一样,只要它不辜负家的名字,不辜负对家的赞扬,它就是家!

一个真正的妻子无论来到何处,这个家总是围着她转。她的头上也许只有星星,夜晚草丛中的萤火虫也许是她的脚下仅有的火光,但是无论她到了何处,家就到了何处。对于一个高贵的女性来说,这个天地之家胜过柏木顶或朱红色华堂高屋,无边无际,为其他无家之人从远处洒下清辉。

我想这个就是女性真正的地位和权力,你们是否也承认呢?不过你们难道没有认识到她为了做到这一点,就不能——只要我们还能使用这样的人类术语——犯错?只要她还统治着,一切都必须准确无误,否则则全盘皆错。她必须永远善良,不受腐蚀,必须天生聪明,永不犯错——聪明,不是为了自我发展,而是为了自我牺牲,不是为了凌驾于丈夫之上,而是为了永远不会从他身旁消失,不是为了展示狭隘无礼、缺乏爱心的骄傲,而是为了表现因为可以无限应用而无限多变的谦逊顺从的柔情——女性真正的变化多端。在这个意义上——“女人善变”,而不是“像羽毛一样空中飘”【41】;不,也不是“像影子一样变化多端,因为光线而像颤杨一样抖动”,而是像光线一般变化多端,呈现各种美丽安宁的形状,染上光线所及的一切物体的色彩并予以加深。

到目前为止,我一直在试图向你们说明究竟什么才应该是女性的地位和权力。现在我们再来提出第二个问题:女性为这些地位和权力应该接受什么样的教育?

假若你们的确认为这是有关女性职能和尊严的真正概念,那么就不难找到某种教育使得女性得以称职,使她获得尊严。

我们对她应尽的首要义务——任何有思想的人对此都不会怀疑——就是保证其身体的训练和锻炼,使得她身体健康,更加美丽。没有非凡的动作和灵巧的力量,永远也无法获得那种美的最高境界。没错,使得她更加美丽,加强她的力量。她的力量永远也不会过于强大,它的圣光所及永远也不会嫌太远。千万要牢记:没有相应的心灵的自由,一切肉体的自由都不可能产生魅力。有位诗人之所以与众不同,在我看来不是因为其力量,而是因为其异乎寻常的正义。他有两段诗向你们指出了女性魅力之源,用寥寥数语向你们描绘了女性美丽的实现过程。我把开头几段读给你们听,不过最后一段才是我希望你们特别注意的:

她在阳光雨露中生长三年,

然后大自然说:

世上从未生长过更漂亮的花朵;

我将把这个孩子据为己有。

她将是我的,

我要使得她成为我的心上人。

我将成为我心上人的律法和冲动;

和我在一起,

无论是在山上还是平原,

在天还是在地,

在林中还是闺房,

我的女孩都会感到一种监督的力量去照明或加以约束。

浮云借给她形态,杨柳向她弯腰;

她总是能够看出,

甚至在猛烈的暴风雨中,

优雅将塑造姑娘的形体通过默默的同情。

“生机勃勃的快乐情感将把她的形体提升到庄严的高度——

她的处女的胸怀鼓胀起来。

这就是我要对露西诉说的情怀,

只要她和我还一起生活在这个快乐的山谷。”[25]

请注意,“生机勃勃的快乐情感”。世上也存在死气沉沉的快乐情感,不过自然的感情都是生机勃勃的,都是生命不可缺少的。

而且要想生机勃勃,这些情感必须是快乐的情感。千万别认为不让女孩子快乐,就能够使她可爱。你们对好女孩性格的任何限制——你们对她的爱或努力的本能的任何遏制,都会无情地在她的形体上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从无邪的眼睛中夺走神采,使贞节的眉宇之间的魅力荡然无存,从而令人更外心痛。

这些都是手段,如今再来看看目的。

我们还以这个诗人的两行诗句为例,它们对女性之美进行了完美的描述——

甜美的记录和同样甜美的承诺在这张脸上相遇。

女性脸庞的可爱之处只能由庄重平和构成,而这种庄重平和建立在对幸福充实的岁月回忆的基础上——充满甜美的记录;只能由这种庄重平和与那种更加庄重的幼稚结合而成,这种幼稚仍然充满变化和承诺。它时刻开放着——谦逊灿烂,总是怀着将会赢得或得到更美好事物的希望。任何老年人都不可能有那样的承诺。

这样,你们就必须首先塑造她的形体,然后在她获得的力量允许的情况下,利用一切可能巩固其自然的正义本能、精炼其自然的爱情鉴赏能力来充实和锻炼她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