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师父,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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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问君心,说别离(二)

白卓将归霜护的极好,归霜的伤口也一日日好起来。两人却甚少见面,夜间白卓在外间改文牍,也不过隔了一道屏风与七彩琉璃珠帘罢了。归霜见不到他,常常呆呆望着屏风上投射出影子,琉璃的光影影绰绰将影子打散,她直直看去,看他一举一动,直到灯灭。

隔着再多东西,她依旧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不知如何面对他,却后悔了要离开他,哪怕是这样同处一室,却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她亦是愿意。

白卓的话时常在她脑中浮现,“等你病好了,便去梧画前辈那当值吧,你如今封了神,再不能留在我身边了。”病好之时,便是别离之际。

晨间,仙娥照例端了药来。归霜接过碗,故作手一滑,药尽数洒在了地上。仙娥吓得连声道歉,几个仙娥从外间进来收拾。归霜闭着目,声音却是清明:“你们去准备一下,我要沐浴。”几个仙娥都有几分犹豫,没有谁先动,归霜睁开眼,扫过她们道:“还不快去。”这一句话说的轻柔,却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几个仙娥再不敢犹豫,连忙退了出去。

净醒殿的天浴引自瑶池,有三味真火燃过,温度正好,静心养气。浴室内烟雾缭绕,层层水雾厚重过天阶上的云朵。归霜冷眼对着仙娥,遣了仙娥们下去。

归霜伸出手,蜻蜓点水般试了试池水的温度。她的食指没入水中,轻轻摇荡了几圈,浴室中的烟雾渐渐沉淀下去,水温变成入骨的冰冷。她解开衣衫,衣衫层层零落在地。她伸出脚,一双玉足晶莹如雪,足尖只在水面上点了点,便如被针刺一般迅速收回。归霜看着池水,咬咬牙,心一横,一只脚便没入水中。她整个人迅速沉下去,她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瑟瑟发抖。

似乎身上的伤口都被撕开,如同小虫小口小口地撕咬。水上时而飘过几缕血丝。她痛的麻木了,静坐着如同真正沐浴的人。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神尊,归霜神女在沐浴。”

“让开——”归霜从来没有听过白卓这样焦灼的声音,不由有些发愣。

“啪——”一声,门被撞开,橐橐的脚步声传来。归霜心里一惊,师父怎么可能会进来。她惊恐地回过头,白卓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她来不及多想,白卓已经一把把她从水中拉起,她赤-身裸-体,身上一丝不挂,白卓闭上眼,手中变出一件狐裘来把她裹好,抱起她径直出去。

她被重重扔在床上,床上层层叠叠垫着,十分柔软,并不会疼。身体却开始发热,伤口隐隐作痛。白卓替她盖好被子,她看向白卓,只见他一双眼发红,隐隐有几缕血丝。他声音低喑,似是在隐忍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伤口不能碰冷水!”她听出他是在生气,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生气,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害怕。

她静静躺着,却被白卓抓起一只手,“以后不许这般胡闹。”她的手被白卓握的发疼,却不敢反抗,不知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委屈,她是为了不离开他,泪水如同泉涌一般涌出来。头发原本湿湿垂在枕头上,脸上泪水纵横,一片狼藉。

白卓突然伸出手箍住她,把她抱住,轻轻拍扶着她的背。她身上的痛意一阵阵传来,她痛的抽搐。他捧起她的脸,把她的眼泪擦干。“躺下。”她已经不明就里,心里又乱,身上又痛,茫然听白卓柔声道:“我来给你上药。”

她面上不觉一红,连连摇头。他却像安抚小孩子一般,“听话。”

她乖乖躺下,背朝着白卓,洁白的裸-背上一道道伤口狰狞,如同鬼窟的鬼怪。她闭着眼,仿佛听见握拳的“咯咯”声。背上一阵阵清凉传来,白卓动作轻柔,她因在寒水中泡过,肌肤敏感,伤口也重新开裂,依旧忍不住低吟。

白卓看出她的隐忍,淡淡道:“痛便喊出来。”他的声音缥缈,似真似幻,她已经不知道这一切是梦还是现实。

归霜这一病如此一闹,又是养上了几个月。到了夏末的时候总算好全了。即使再拖几个月,还是要别离。归霜认了命,只好随着白卓去了花神的府邸。

“千繁阁”虽唤作“阁”却是极大的一座宫殿,一路过去繁花丛丛,别处的莲花皆是败了,偏偏此处池塘中的白莲开的甚好。归霜尾随在白卓身后,望见墙角一颗杏树,不由想到她失忆时曾扮作男装在花神住处摘过一枝红杏,还调戏过花神一番,不禁有几分害怕。

白卓感到归霜脚步慢了下来,并未回头,只淡淡道:“还不跟上。”

归霜快走了几步,便到了一座宫殿前。说是宫殿却不如说是一座雅居,花神性情泼辣,却偏偏对这些文人风雅之物颇为喜爱,闲时便摆弄些花草。

仙娥领了他们进去,梧画正清闲地品茗,见是白卓来了,慢慢放下茶杯,执起案上的纨扇。白卓玉立着,淡淡道了一声“前辈”,梧画轻轻点头,示意他坐下。归霜站在白卓身后,好奇地看着花神。

归霜对花神的映像并不差,幼时七彩锦鱼一事归霜记得清楚,这位天界前辈虽是泼辣,却是向着她。

花神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下,似是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品,眼神中扫过一丝欣喜,“这孩子的眉目生的竟与阿笙有八分像,”归霜心跳“咯噔”慢了半拍,“阿笙”是水神么,只听梧画接着道,“难怪司律天君对这个徒弟这般宠爱。”

归霜听得莫名其妙,却隐约摸出些眉目,心里却暗自伤心起来。难道师父护着她全是因为水神的缘故,那么他与水神又有怎样的过去。她曾听月老说起,白卓与凤笙是同辈一起长大的,那么,难道……她心里难过,面上却依旧端笑着。

梧画向归霜招手道:“孩子,过来。”归霜看了一眼白卓,白卓温和地朝她点点头,归霜便走了过去。

梧画看着她,缅怀着,“你唤作归霜?”归霜点点头道:“‘君问归期未有期’的‘归’,‘白露为霜’的‘霜’。”白卓听到最后一句不由一愣。梧画点点头,“你倒是灵动的很,像笙儿静的如同水一般,性子也是柔柔的,却不想最后在那件事上,那般固执。”梧画叹了口气,一众晚辈中她最是疼惜凤笙,如今想来不由怅惘。

梧画打开纨扇,上面绘的却是花团锦簇图,一只蝶栩栩如生落在花瓣上。梧画转头对白卓道:“这孩子天资、根基皆是极好,我便留下来了。”

“你今后便去料理好我后院那些花草,这些花草皆有仙根,是千繁阁下分支。”梧画说的柔和,完全不似外面相传的泼辣。

白卓也起身告辞,归霜见白卓走远,心中极为不舍。梧画看了她一眼,“噗嗤”笑了,“既然觉得不舍,便去说几句告别的话罢。”

归霜听了梧画的话如同得了释放,急忙跑出去,“师父——”白卓悠然停下脚步,归霜气喘吁吁地追来。却是白卓先开了口,“你的伤还没好,别跑这样急。”

归霜见到了白卓却顿时无语,两人静静相对,半响归霜道:“归霜会想师父的。”她面上淡淡的红晕开来,如同天然的胭脂。白卓神色依旧清平,点了点头,便走了。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淡淡惆怅,难道,他没有什么要与她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