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看完烟火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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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二部分(6)

第二天,我就上飞机回北京了。临上飞机之前我还给关傲君发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北京,但他没有给我回信。

完了,这回他是彻底不理我了。

罗超也不理我,怪我把他最好的朋友害得那么惨。我成了众矢之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回到北京,我到邻居家把“牛和羊”领回家,好不容易到了自己领地的猫开始四处溜达。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牛和羊”溜达着过来,蹭我的腿。我抱起它,看着它的饭碗,“‘牛和羊’啊,以后那个帅哥再也不理我了,你再也没进口猫粮可以吃了……”

我抱紧猫,猫却不解风情地拼命挣扎着,好像在说:放手!老娘不是同性恋!

都说祸不单行,我算是知道了。我郁闷了半宿,又做了半宿的噩梦,醒来的时候已跟女鬼似的。结果房东更狠,简直就是阎王爷,他特别威严地下达通知,我可以投胎了--不是,他是说我要找房搬家了,说是他儿子结婚要用这套房子。

本来我就够郁闷了,这下更是直接把我惹火了,我吼叫着:“凭什么啊?按合同,你这是违约,得赔我一个月房租!”

房主不紧不慢地说,给你准备好了。说着,掏出一把钱,往我手里塞。

我都哭不出来了,“大爷,您犯得上吗?多容我一段日子成吗?”

房东哭了,“柳小姐,不是大爷不厚道,再晚几天,我那儿媳妇就生了,到时候再办事,人家以为是二婚呢……”

就这样,我几乎是被赶出了房子。好在马青关键时刻对我伸出了援手,这家伙刚在祟文门买了一套三居室,转着圈睡也够。

我带着“牛和羊”住到了马青的家里。马青除了告诉我房租不能少之外,倒没其他意见。就是她的“船长”貌似喜欢“牛和羊”有点喜欢过头了。

刚搬进去的时候,“船长”一眼就盯上“牛和羊”了。一阵低吼之后,撒欢了就扑上去。“牛和羊”也不笨,撒腿就跑。搭上“船长”笨点,“牛和羊”钻进电视柜后面的小缝里,“船长”那体积是无论如何也钻不进去的,可它还冲,结果就听“咚”的一声,“船长”被自己撞了一个跟斗。给马青恨的,指着“船长”大骂道:“你这笨狗,连只猫你都打不过……”

就在这时,“牛和羊”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了,伸出爪子照着“船长”就是一挠。于是,第二轮猫狗大战开始了。

我根本不担心“牛和羊”打不过“船长”,所以抱着薯片坐在沙发上看它们俩打架,扭头问马青:“姐,昨儿你跟陶永鑫聊得怎么样?他告诉你他为什么结婚了吗?”

马青表情轻松,“结婚还有为什么?该结就结了呗。”

我丢下薯片,“不对呀,你怎么能这么轻松?难道你打算弃暗投明改跟孙明辉好了?”

马青给了我一巴掌,“管管你的猫!要不然连猫带你都给我滚出去!”

我象征性地吆喝了一嗓子“牛和羊”,就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去,“你不喜欢陶永鑫了?”

马青眼神迷离小脸儿绯红,“他说,他最在乎的始终都是我。”

“完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

“马青同学,你有病吧?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你,他最在乎的始终是你能当饭吃?妈的这男人怎么这样儿啊……”我挥着拳头怒气冲冲,“牛和羊”这会儿打败了“船长”,迈着方步跳上沙发窝在了我的腰后面。

马青拉过“船长”看了看它的鼻子,“他说,他会尽一切努力跟我在一起。”

我目瞪口呆看了这个媒体圈出了名的铁娘子一会儿,确定她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无可救药之后,甩下一句“这种屁话也就你信”就回屋了。

我换了地方之后,容易失眠,这次也一样。

我整理东西整理了大半夜,终于把房间收拾好了,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的都是关傲君,心神不宁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早上起来之后,我决定去看看他。跟马青报告之后,马青说:“也好,安慰安慰他。”

“安慰?”

马青说,刚得到的消息,一线队员的名单重新定了,没有关傲君。

“陶永鑫把他给抹了?”我问。

马青也没正面回答,只说:“他有他的考虑。”

我说:“去他妈的考虑,还不如直接杀了关傲君呢!”说完,我抓起书包和马青的车钥匙就跑。也不管马青在我身后直嚷嚷:“我等会儿要用车!”

我不知道关傲君在哪家医院,情急之下直接给他打了电话,我想如果他不肯接我就找罗超,罗超不理我我就找孙明辉,反正今天我一定要见到这个被我害得很惨的人,至少跟他当面说声对不起。

果然不出我所料,关傲君不肯接我的电话。罗超的手机关机。我正想继续打电话,一辆吉普没有闪灯就直接从我后面超了过来,差点撞到我的反光镜,我清清楚楚看到了吉普的车牌:沪B×××××。

太嚣张了!上海的车就能在北京横冲直撞?懂不懂交通规则啊!我气愤地按了两下喇叭,人家吉普压根儿不打算搭理我,一踩油门冲前面去了。我心说你就超吧,等会儿上了二环,堵不死你丫的!

我正骂,手机响了,居然是关傲君。

我哆嗦着接起电话,时刻准备着挨他一顿臭骂。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关傲君倒是先道歉了。“柳田?对不起,刚才我在手术室,才回来。”

我一惊,差点把油门当作刹车,手忙脚乱调整好,才来得及惊叹:“什么手术?”

“把碎骨头取出来的手术。很顺利。”

我放慢了车速,把耳机的声音调到最大,身后的车因为着急,喇叭响成一片。关傲君听到了嘈杂的声音,淡淡地说:“我在××医院,你到了如果不让你进就给我打电话。开车当心点。”

我咬了嘴唇一下,眼泪差点出来了--为什么这种时候的关傲君忽然从冷血动物变得这么体贴?怪不得马青说,他善良单纯得像一块水晶。

医院里没有人拦我,可能关傲君住院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否则别说记者,光是粉丝就能把医院的门挤破了。

推开病房的门,见关傲君腿上缠着绷带躺在雪白的床单上,那一瞬间我有点恍惚,感觉眼前这个俊俏的男生像是个落难的天使--我呕,真是头疼,怎么我也能说出这么酸的话来吗?要死了!

我把手里的鲜花拿给关傲君,尴尬地笑,“没人陪你吗?”

“队里要训练,家里我也没告诉,一个人静静。”他一指窗台,“那边有个花瓶。”

我把花瓶灌了水,花插进去摆在他的床头柜上,“我……你是不是还不想见我?”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郁金香?”

“啊?我不知道啊……因为我喜欢。那个,你是不是不愿意见我啊?”

关傲君认真地盯着我看,“那我干吗还要告诉你我在这里?”

呃……对啊,他不想见我,干吗还主动告诉我他在哪?

“可是,那天你说……”

关傲君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你会觉得内疚,我不想见你不是因为怪你,是怕看到你内疚的样子。”

我有点激动,“你不怪我?”

关傲君啼笑皆非地看着我,“我干吗怪你?又不是你把我咬成这样的。”

我服了这家伙!这什么心理素质啊?我真是奇怪了,这种心理素质怎么会单单害怕打决赛呢?

我不知道关傲君没有进一队名单这件事他自己知不知道,所以不敢乱说,只好把话题往别的上带。我说:“罗超那天在医院里恨不得一口吃了我,你都没看见,特吓人!后来我找他他也一直不理我,特生气。”我削了苹果给关傲君吃,因为我觉得这才是看病人应该做的事,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吗?

关傲君接过苹果,小口小口吃,慢慢地说:“他在南京。”

“南京?”

“他奶奶病危……”看我瞪着眼睛没反应,关傲君又说,“陶导特批的假,他直接从上海回南京了。”

我终于恢复了活动能力,“那……他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关傲君脸色苍白,“今天早晨过世了。我进手术室之前接到他的电话。”

我知道,罗超从小由奶奶带大,感情不是一般的深,这么大的打击,他能承受的了吗?

关傲君看了看我,“奶奶临终前问他,是不是一定会娶那个姑娘,他说,是。”

原来,马青说的是真的。都是真的。那个姑娘给他奶奶捐了骨髓,所以他要报恩。

关傲君深呼吸一下,仍然用没有波动的语气问我:“柳田,你喜欢罗超吗?”

我喜欢罗超吗?我认为我喜欢,可是马青说不对,罗超也说不对。他俩都说我喜欢的是眼前这个我曾经很讨厌现在很愧疚的家伙。

“算是……喜欢吧。”

关傲君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仿佛根本没听见我刚才的回答,话锋一转就说起了队里的事。我跟他畅想奥运,怎么按照陶永鑫的愿望拿下所有的金牌,关傲君把头向后一仰,落寞地说:“恐怕,我是没机会了吧。”

“不可能!你这点儿伤算什么呀,养养就好了!”

关傲君扭头望着我,“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一队名单上没我。”

我低下头,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哭出来。都怪我。真是都怪我!要不然,这么个天才运动员怎么可能被踢出一队呢?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跟关傲君说什么好,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特别笨,连安慰人都不会。

关傲君却一直像是在说别人的跟他无关的事,再次开口,语气仍然非常淡然,他说:“柳田,你觉得,我该退役吗?”不等我把惊讶得张得老大的嘴合上,他接着说,“我的伤恐怕是好不了了,现在又退出了一队,是不是该退了?”

我都能感觉到我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一下子变白了,我确定那是被吓的。情急之下我抓住关傲君的手腕大喊,“你开什么玩笑啊?!你的伤肯定能好,也肯定能回一队,奥运会肯定能打!”

关傲君没有把手抽回去,只淡然地问:“为什么?”

我咬着嘴唇找理由。说实在的,我实在是没有可以说服他的理由。第一,我并不知道他的伤究竟有多大恢复的可能;第二,我也根本不知道陶永鑫那个家伙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凭什么告诉关傲君他肯定行?我又不是体育总局局长,我又不是专业医生。难道我告诉关傲君,凭我女人的直觉?他机灵得安个尾巴就是猴,这种屁话能骗得了他才怪!

我着急了,只好把陶永鑫搬出来说事儿。我说:“陶指导做的事儿就一定有他的理由,你要知道,他这个人就是外冷内热,其实很关心你。”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一直握着关傲君的手腕,赶紧红着脸松开手,他白皙的皮肤被我掐出了红印。“那天在医院外面,他一点儿都不着急,说明他对你的伤有把握,你就放心吧。”

关傲君抬起手腕看了看红印,没有理睬,“怎么你跟他很熟?”

我双手乱摆,“我不熟!是青姐跟他熟!”

“哦?”

我摆出八卦记者的样子,故作神秘地说:“虽然柳怡那女人很喜欢胡说八道,不过她说的陶永鑫跟马青的事儿可是真的。居然被她懵对了,真是人才!”

关傲君眼中亮光一闪,“可我听说,陶导马上要结婚了啊,难道新娘子是青姐?”

我知道的不比关傲君多多少,但为了逗他说话岔开话题,我开始把孙明辉告诉我的故事添油加醋。我忽然发现我也很有写小说的天赋,如果稍加培养,不会比柳怡差。

我说:“他们俩狼狈为奸可不是一年两年了,那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关傲君冷着的脸因为我的这句话暖了起来,我和他开始十分八卦地讨论起了国家队总教头和我顶头上司之间的艳史。这是我第一次跟关傲君谈这么多话,我忽然发现,这个冰山一样不会笑的家伙,其实还只是个大孩子呢。

我赞赏地看着关傲君,“真没看出来,你还能说出这么多话。你看过《灌篮高手》没?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那个流川枫一样的家伙,三棍子也打不出一句话来。”

关傲君丢开苹果核,“我不太习惯跟不熟的人讲太多话,尤其是女生。”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很熟?”

“差不多吧,不过再熟一点就该糊了……”

我想,如果对面这个人是孙明辉或者马青,哪怕是罗超,我都会抄起枕头按住他的头,可他是关傲君,我还是不太敢跟他开玩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暗自高兴终于把关傲君逗开心了,他的脸色却忽然一下子暗了下来,扭脸望向窗外。我停下正在削苹果的手,听到了窗外不知道谁的汽车音响非常没有公德地在医院大院里放音乐,那是一首叫《红旗飘飘》的歌,我听过,什么申奥成功、世界杯出线、运动员春晚,都在唱。我记得陶永鑫还在一场什么晚会上亲自上阵唱过这首歌,而且唱得相当出彩,搞得当时正在埋头写稿的我还以为哪家的歌星来了呢。

我还记得那歌词,“五星红旗,你是我的骄傲,五星红旗,我为你自豪,为你欢呼我为你祝福,你的名字比我生命更重要。”据说,每个听到这首歌的人,配合现场的气氛,都会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关傲君在听到“你的名字比我生命更重要”这一句的时候,忽然红了眼圈。

说实话,我觉得他当时的反应有点太夸张了。如果他得了世界冠军的时候听到这首歌,或者是上战场跟别人火拼的时候想起这首歌,哭了,那很正常。躺在医院里,受伤了,能不能上场比赛都不知道,哭什么哭?有点矫情。

关傲君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食指在眼皮上一抹,“你觉得我矫情,是不是?”

“没没……”

他没理我这茬儿,继续说:“你不是运动员,你不会知道那种感觉。为国争光这种话,在你们看来是大话空话没用的话,可是在我们看来,就是真话实话必须去实现的话。只有站在冠军领奖台上,听到国歌的时候,才能体会什么是民族自豪感。我觉得,可能跟战场上的感觉差不多,反正要往前冲,就是为了国家,我要拼到死。”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关傲君有点激动,苍白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红色。他面向我,“是不是觉得我说这话像在喊口号?挺没劲的?”

我不说话。尽管实际上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说的是真话。每个国家队的人,肯定都像我这么想。以前没进国家队的时候没这感觉,进了国家队,出去打比赛,得了冠军之后,才知道,前辈们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关傲君有些自嘲地低下头,“可惜我只得过团体冠军,如果是单打冠军,恐怕会体会更深刻。”

我连忙知趣地鼓励,“肯定有机会!”

关傲君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又说:“你为国拼搏,之后失去这种机会,你就会觉得,整个人都空了。就像我现在一样。”

说着,一滴泪水从他眼睛里落下来,烫得我的心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