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硬是将一脸怔呆的姬非拉扯了出去,涵祁经此一吓,也知道再不走必然会被皇帝迁怒,便也脸色如土跟着退了出去。
那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嚎啕大哭吧,在冰天雪地的宫中。他想起父皇那一刻狰狞的面容,他根本是痛恨着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到这世间来。他恨自己不如死去,不如死去,也胜过这样活着。活在这多余的世间,活在父亲的漠视与母亲的悲悯间。
这一刻,少年削瘦的肩头似乎化为垣古的石墙,他就那样无助那样绝望的抵触在上头,将全部的滚滚热泪化为撕心裂肺的伤悲。
他放任自己跪在雪地里哭了许久许久,最后御医替他们检视伤痕,他右手食指骨折,虽扶正了指骨用了药,可是再也使不得力。
皇子们皆是五岁学箭矢,他今年本已经可以引开两石的小弓,从此后却废了,他的右手连笔都握不稳,拿起筷子时,笨拙无力的叫他生出一身的冷汗。
而背上的伤叫他回去之后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母妃挣扎着,四处求人,连往日贴己的首饰都送了出来,只是央着宫人每天给他换药。
看着母妃憔悴的神情,他想他再也不会哭了,当看到镜子里自己背上那乌紫的深凹瘀痕——这一记如果不是偏了,便会砸在他的头上,只怕他已经不再活在这世间。
从此他没有了父亲,或者他一直不曾有过父亲,过往的最后一分希翼成了幻像,如今梦境醒来,只余了一个母妃,默然无声的不离不弃。
背上的伤终于好了,他慢慢学会用左手握笔、举箸,从每一个清霜满地的早晨,到每一个柝声初起的黄昏,弓弦绞在指上,勒进了皮肉,勒进了骨髓。
那种痛楚清晰明了的烙在记忆的深处,慢慢的结了痂,只有他自己知道底下的鲜血淋漓。
他发狂一样练箭,每日胳膊都似缠了千钧重的铁铅,痛得连筷子都举不起来。左手的拇指上,永远有扳指留下的深深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