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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被拆迁掉的巨额财产(2)

“你小张错了,我黑脸天天也看电视广播,啥观念意识跟不上,是老天给我们赤贫的中条山人没留下一条致富之路,咱村上别说天天没酒喝,就是洗脸做饭的水也要像炒菜用油那么省巴着才行,你说咱们有啥办法?”

张某摇摇头,笑嘻嘻地朝“黑脸”挤挤眼:“No,No,我说你村长大人就是缺少观念和意识,你还不服?就凭你村在山旮旯那个地方想像城里人一样整天有肉有酒的吃喝当然不行嘛。可你们也有不少致富的门道,问题出在你这样的村长没有魄力上。”

“我没有魄力?”“黑脸”眼珠顿时瞪得溜圆。

“哎嘿,就是欠点火候。”

“哐--!”“黑脸”借着酒劲,将杯子往桌上重重地放下,像真要赌一把似的询问张某:“你张老弟今天只要能说出一个可以铆钉的地方,我黑脸身为中条山上的一条汉子,敢拿出咱西北庄村一棵铁树供你!你只要能说出让我信的铆钉地方,我就敢!你说!”

张某狡黠地一笑,还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儿。

“黑脸”急了:“咋,就你城里人是好样的,我们山里人都是孬种?呸!老子的口袋里也不都是装黄土的!”“黑脸”重重地拍了拍那个装有10万元现金的手提包,颇有几分蔑视的眼神瞅了瞅张某,便只管大口大口往下灌酒。

张某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做出一副极其敬佩的样儿,凑近了说道:“我正要承包一个饭店,店主的老板娘是我们夏县某某局长的婆姨……”

“黑脸”头一扭:“说这事干啥?关我屁事!”

“嘻嘻,怎么没关?有关!而且是很重要的关系哩!”张某开始做圈套,“你大村长不是找不到致富路吗?我今天就给你引来一条致富路。嘻嘻,就看你大村长是不是真有这紧跟形势的观念和开拓意识了……”

“具体一点。”“黑脸”不耐烦地。

“好。兄弟见你村长是明白人,我就长话短说。”张某终于掏出了引“黑脸”上套的钩,“你不会不知道在城里开个饭店就像在自己家设了个钱庄。我张某人把你黑脸大哥当作自家兄弟,所以愿意合股与你共同经营一家饭店,如何?”

“黑脸”晃晃头,自言自语道:“我没醉糊涂吧?”

“玩笑,谁不知中条山上的汉子,个个都是海量!”

“你凭什么愿意跟我合股开饭店?我又没本钱入、入股嘛!”

“你,你黑脸大哥真会开玩笑。”张某笑得更欢,佯作摇头状。然后眯起双眼,直盯着“黑脸”,又用手轻轻地摸了摸那只装有10万元现金的小包:“这儿不是现成的嘛!”

“你想干什么?”“黑脸”噌地离开座位,连人带包躲到远远的一边。

“哈哈哈……”张某和另外几个酒友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数落“黑脸”真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人。“黑脸”顿时一脸窘状,喃喃道:“这是村上的公款,全村人等着靠它解决吃水的事哩!碰不得,真的碰不得……”

张某等人朝“黑脸”又是一阵嘲讽之后,说:“没有人让你不给村上修渠引水呀!我们是想帮你大村长干出点名堂来:能够将来既修了渠,又同时立马让村上致了富嘛!”

“具体点说。”“黑脸”不甘示弱。

“修渠引水的事你村长几十年生活在山上比我们有经验,可你没有想一想:即使村民们有了水,就能致富了?不行,水仅仅能解决大伙儿不再到远处背水之苦,却并非一定改变村上的根本面貌,尤其是在你任村长期间怕是难有致富的那一天。这不能单说是你黑脸大哥没本事,就是省长市长到你那个穷村也没法让大伙致富。可在城里开饭店就不一样了,你今天开张,当天晚上你就能在灯下一五一十地数个美!这叫投资短,见效快,世界上有名的富翁都是从开小饭店起家的,这方面你黑脸大哥要说经验还是差一截哩!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黑脸”的钱袋“开”了。他小心翼翼试探道:“合股开饭店当然好,可咱这钱是村民们的救命钱,我不能让它冒任何险。合股开饭店,如果好当然皆大欢喜,可是一旦亏了我这本不也泡汤了吗?使不得,使不得!”

“做生意嘛,肯定是高风险高效益嘛!”众人附和起来。只有张某阴着笑脸在琢磨“黑脸”的心思。

“我们各出一半股,你五万我五万,年终我保你利滚利地把本翻两倍以上。”张某扔出第一方案。“黑脸”思忖了一下,果断地摇摇头:“不干。”

“另外再给你个人1万元。”

“哼,我与西北庄村有什么可分的?还是一句话:不干。”

“你是怕有风险,赔了本?”

“当然。赔了本村民还不把我扒皮吃了?”“黑脸”夸张地做了一个动作。

“哈哈哈……”张某和其他几位酒友忍俊不禁,但那笑中明显带有轻蔑。

“那好,我可以保证你包赚不亏本。”张某说。

“咋个弄法?”这回“黑脸”感兴趣了。

“借你大哥的钱总可以了吧?”

“怎个借法?”

“一年还本,给你利息30%。二年还本,每年给利息50%。如何?”

“黑脸”咂咂嘴,有些动心了,但没有表态,反倒摇了摇头。

张某耐不住了:“你大哥真是个黑脸!行,再各加10%!”

“黑脸”一听,猛地端起桌上的杯子,一仰脖子:“一言为定!”

“痛快。一言为定!”

就这样,“黑脸”口袋里装的那10万元全村人的救命钱,连他自己还没摸热,便已少了小一半。

“大哥,看你还算义气。现在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个秘密:你知道原来县里准备给你们村多少款吗?”在酒桌前分手时,张某很神秘地将“黑脸”拉到一边,悄悄说。

“不是省里拨了17万嘛!”

“这我知道。可你知道县里本来想给你们村多少吗?”

“黑脸”有些紧张地摇摇头。

“也就四五万!知道吗,没有我从中给你周旋,你能拿得到现在这么多吗?哈哈哈,门儿都没有!”张某拿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架式,凑在“黑脸”的耳边:“我想法让你们把后面还有几万元的款拿到手。大哥,兄弟没有让你亏着吧?”

“没,没有亏。”

“黑脸”自以为在张某身上没有做亏本的事。他想:村上的钱本来不会弄到那么多,现在有张某出力,等于为村上多赚了一笔引水款。自己呢,可以在全村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每年进腰包若干……这等如意算盘让他不由阵阵窃喜。“黑脸”哪知张某给他设的是个套。而且“黑脸”回村后又没有很好地管好剩余的钱,这里付个白条款,那儿应付个人情,到最后用于水渠之款所剩无几。村子里是热热闹闹的村民和一个已经全面铺开的工地,哪知“黑脸”背地里演了出见不得人的拆台戏。当村民火烧眉毛天天逼他要钱时,走投无路的他赶紧回过神来找张某要款时,那费功费神儿使“黑脸”恼也不是怒也不是。到后来逼得紧时,张某干脆连个面都不照。“黑脸”找到饭店,饭店已经倒闭关门多时。

“我,我是回不了村啦。唉--!”当“黑脸”明白过来时,早已晚矣。而他原本乌黑发亮的一头浓发,仿佛在一夜之间如雪尽染。

“梁书记啊,是我错了,你看在我的一头白发上,救救我吧!我都快有一年没敢回村了。呜呜……”那一天,梁雨润正在办公室阅读由祁家河乡西北庄村庄群众以集体名义写的一封状告村干部的信,“黑脸”一头闯了进来,见面就呜呜地大哭起来。

“这么说你就是西北庄村的‘黑脸’村长?!”梁雨润打量着眼前这位实际年龄只有40刚出头,而看上去却像五六十岁的老汉,强压下心头之火。

“是是,你瞧我都不像人样了。呜呜……”

“知道什么叫罪有应得吗?”

“知道……可我当时确实看到村上没啥致富路可走,所以想着也来个‘借鸡下蛋’啥的。谁知上了人家的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只恨不得把那小子宰了!”

“你就没有想过自己在这中间没有一点私心在作怪?你身为一名共产党员,一村之长,想过没有那钱是全村多少代人梦想能有水喝,能过上像一个人样的日子的命根子钱啊?!”梁雨润瞅着眼前这位恨铁不成钢的同龄人,不由又气又恨。“张某这样的专刮民财的骗子,该抓。可你这样拿农民的命根子钱随意转手想自己从中拣油水的人就不该受罚?都说你是‘黑脸’,要我看你的心都变黑了!”

“是是,梁书记您批评得对,现在我除了头发是白的外,全身都是黑了,我对不起组织啊,呜呜……”

“黑脸”愈加悔恨,梁雨润的心头则愈加焦虑。因为据掌握的情况看,骗走这笔钱的张某不仅在整个骗取过程中使用的手段非常“法律化”,而且关键是在张某背后有人借手中的权力在一面批转省计委给西北庄村这笔特殊拨款同时,又在暗中进行渔利。那个姓张的之所以能在西北庄村刚刚获得第一笔款项时,就那么直截了当的敢向“黑脸”伸手,是因为他借用那位领导的权势,迫使西北庄村“识相”与他张某“合作”,其实就是感激给批拨款的“某领导”的“礼尚往来”。再加上他们抓住了“黑脸”也有点“黑”的短处,故而合伙演出了一出坑害连水都喝不上的山村农民的缺德戏。

“先把自己在整个事件过程中的所作所为交待清楚,关键是要挖挖心灵深处的脏东西。然后配合纪委和法院调查组把张某及其他背后的那帮专门靠权术加骗术坑害农民们的家伙挖出来。”梁雨润对“黑脸”吩咐完后,立即召集纪委和法院的同志,突击追查张某,并又通过他的交待顺藤摸瓜,挖出了一个多年盘踞在县要害部门专发“贫困财”的蛀虫。“黑脸”和张某也受到了应有的处罚。

当“黑脸”在久别家乡之后重新回村时,看到包括自己家在内的家家户户村民有了从山下引来的“自来水”喝时,愧疚得无地自容。他听村民们说,梁雨润书记不仅帮他查清和追回了几万元的被骗款,而且在村子引水工程缺钱缺工时,甚至跑到自己的老家--百里之外的芮城去求人筹措钱款。三九寒冬里,梁书记带病上山,跟着村民们一起搬石筑渠,铺管垒池,屡次累倒在工地……

百姓的心是肉长的,看到梁雨润书记为了农民们的事,连命都要豁出来了,那份沉甸甸的情意将让他们一辈子也忘不掉!

自梁雨润任夏县纪委书记后,在他接待的那么多群众上访和举报中,除了那些重案要案外,多数是关系到群众切身利益的事,虽然未必上得了纪委的办案议程。他想,许多重案要案,最初有可能就是群众与干部,百姓与政府之间的普通矛盾而后来激化造成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作为纪委,完全有责任去化解这种矛盾。我们中国共产党在完成新民主主义革命之后,进入建设社会主义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发展生产力,最大限度地满足人民对物质和文化的需求,而在这过程中,社会矛盾的主要方面就是群众与干部,百姓与政府之间在实现共同利益和目标的过程中所出现的种种问题。

2001年下半年,中央纪委、监察部主办的《中国纪检监察报》对梁雨润的事迹进行了连篇报道,山西省纪委随之作出决定,在全省纪检监察干部队伍里开展向梁雨润学习的活动。在省纪委九次全会上,梁雨润还作了事迹介绍。当时有人在台下悄悄议论,说照梁雨润这么干,咱纪委不成“信访室”了嘛!

话传到梁雨润耳里,梁雨润笑笑说:其实道理非常简单:纪委是抓党内纪律问题的,抓党内纪律问题的目的又是为什么呢?还不是要改变党的作风,实践我们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和为中国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服务的宗旨吗!群众上访,虽然不能说所有反映的问题都是正确的,但可以肯定大多数是可信的,即使少数反映的问题不正确不客观,但也能说明人民群众是因为相信我们的党才来找我们的党的。对这样的群众我们没有理由不理不睬。认真地倾听,深入地调查,一件一件地下功夫去解决上访群众反映的问题,这不仅是纪委工作的范畴,而且是主要的甚至是带根本性的工作问题。要解决好群众反映的问题,首先必须要对人民群众有感情,拿出真想解决问题的工作态度和方法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