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堂。汝等諸人見老和尚鼓動唇吻。豎起拂子。便作勝解。及乎山禽聚集。牛動尾巴。却將作等閒。殊不知簷聲不斷前旬雨。電影還連後夜雷。
上堂。山僧昨日入城。見一棚傀儡。不免近前看。或見端嚴奇特。或見醜陋不堪。動轉行坐。青黃赤白。一一見了。仔細看時。元來青布幔裏有人。山僧忍俊不禁。乃問。長史高姓。他道。老和尚看便了。問甚麼姓。大眾。山僧被他一問。直得無言可對。無理可伸。還有人為山僧道得麼。昨日那裏落節。今日這裏拔本。
師垂語曰。譬如水牯牛過窗櫺。頭角四蹄都過了。因甚尾巴過不得。
室中常問僧。倩女離魂。那箇是真底。
示眾云。每日起來。拄却臨濟棒。吹雲門曲。應趙州拍。擔仰山鍬。驅溈山牛。耕白雲田。七八年來漸成家活。更告諸公。每人出一隻手。相共扶助。唱歸田樂。麤羹淡飯。且恁麼過。何也。但願今年蠶麥熟。羅睺羅兒與一文。僧問。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曰。頭上戴纍垂。云。見後如何。曰。青布遮前。云。未見四祖時為甚麼百鳥[口*(銜-金+缶)]花獻。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云。見後為甚麼百鳥不銜花獻。曰。貧與賤是人之所惡。
問。一代時教是箇切脚。未審切那箇字。師曰。鉢囉娘。
天童正覺禪師
師至汝州。香山成枯木一見。深所器重。一日。聞僧誦蓮經。至父母所生眼。悉見三千界。瞥然有省。即詣丈室陳所悟。香山指臺上香合曰。裏面是甚麼物。師曰。是甚麼心行。香山曰。汝悟處又作麼生。師以手畫一圓相呈之。復拋向後。香山曰。弄泥團漢有甚麼限。師曰。錯。香山曰。別見人始得。師應喏喏。即造丹霞。丹霞問。如何是空劫已前自己。師曰。井底蝦蟆吞却月。三更不借夜明簾。丹霞曰。未在。更道。師擬議。丹霞打一拂子曰。又道不借。師言下釋然。
華藥智朋禪師
師依寶峰有年。無省。因為眾持鉢。寶峰自題其像曰。雨洗淡紅桃蕚嫩。風搖淺碧柳絲輕。白雲影裏怪石露。綠水光中古木清。噫。你是何人。至焦山。枯木成禪師見之。歎曰。今日方知此老親見先師來。師遂請益其贊。成曰。豈不見法眼拈夾山境話。曰。我二十年祇作境會。師即契悟。乃曰。元來恁麼地。成曰。汝作麼生會。師曰。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成曰。直須保任。師應喏。
寶林果昌禪師
師與提刑楊次公入山。同遊山次。楊拈起大士飯石。問。既是飯石。為甚麼齩不破。師曰。祗為太硬。楊曰。猶涉繁詞。師曰。未審提刑作麼生。楊曰。硬。師曰。也是第二月。楊為寫七佛殿額。乃問。七佛重出世時如何。師曰。一回相見一回新。
雲葢智本禪師
上堂。滿口道不出。句句甚分明。滿目覰不見。山山疊亂青。鼓聲猶不會。何況是鐘鳴。喝一喝。
禾山方禪師
上堂。舉拂子曰。看看。祗這箇。在臨濟則照用齊行。在雲門則理事俱備。在曹洞則偏正叶通。在溈山則暗機圓合。在法眼則何止於心。然五家宗派。門庭施設則不無。直饒辯得倜儻分明去。猶是光影邊事。若要抵敵生死。則霄壤有隔。且超越生死一句作麼生道。良久。曰。洎合錯下註脚。
空室道人智通
龍圖范珣女也。幼聰慧。厭世相。求父祝髮。龍圖難之。遂清修。因看法界觀有省。乃連作二偈見意。一曰。浩浩塵中體一如。縱橫交互印毗盧。全波是水波非水。全水成波水自殊。二曰。物我元無異。森羅鏡像同。明明超主伴。了了徹真空。一體含多法。交參帝網中。重重無盡處。動靜悉圓通。後父母俱亡。兄涓領分寧尉。通偕行。聞死心名重。往謁之。心見知其所得。便問。常啼菩薩賣却心肝。教誰學般若。通曰。你若無心我也休。又問。一雨所滋。根苗有異。無陰陽地上生箇甚麼。通曰。一華五葉。復問。十二時中向甚麼處安身立命。通曰。和尚惜取眉毛好。心打曰。這婦女亂作次第。通禮拜。心然之。
政和間。居金陵。嘗設浴於保寧。揭榜於門曰。一物也無。洗箇甚麼。纖塵若有。起自何來。道取一句。乃可入浴。古靈祗解揩背。開士何曾明心。欲證離垢地時。須是通身汗出。盡道水能洗垢。焉知水亦是塵。直饒水垢頓除。到此亦須洗却。後為尼。名惟久。挂錫姑蘇之西竺。
雪竇持禪師
上堂。悟心容易息心難。息得心源到處閒。斗轉星移天欲曉。白雲依舊覆青山。
石佛益禪師
上堂。一葉落。天下秋。一塵起。大地收。一法透。萬法周。且道透那一法。遂喝曰。切忌錯認驢鞍橋作阿爺下頷。便下座。
中巖蘊能禪師
師一日與黃提刑奕棊。黃曰。數局之中。無一局同。千著萬著則固是。如何是那一著。師提起棊子示之。黃佇思。師曰。不見道。從前十九路。迷殺幾多人。
慧日安禪師
僧問。如何是和尚為人一句。師曰。狗走抖擻口。曰。意旨如何。師曰。猴愁擻[打-丁+敕]頭。
雪竇智鑑禪師
上堂。世尊有密語。迦葉不覆藏。一夜落華雨。滿城流水香。
大平慧懃佛鑑禪師
師以惟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味之。有省。乃徧參名宿。往來五祖之門有年。恚祖不為印據。與圓悟相繼而去。及悟還侍五祖。得徹證。而師忽至。意欲他邁。悟勉令挂搭。且曰。某與兄相別始月餘。比舊相見時如何。師曰。我所疑者此也。遂參堂。一日。聞祖舉僧問趙州。如何是和尚家風。州曰。老僧耳聾。高聲問將來。僧再問。州曰。你問我家風。我却識你家風了也。師即大豁所疑。曰。乞和尚指示極則。祖曰。森羅及萬象。一法之所印。師展拜。祖令掌翰墨。後同圓悟語話次。舉。東寺和尚問仰山。汝是甚處人。仰山曰。廣南人。寺曰。我聞廣南有鎮海明珠。曾收得否。山曰。收得。寺曰。珠作何色。山曰。白月即現。黑月即隱。寺曰。何不呈似老僧。山叉手近前云。慧寂昨到溈山。被索此珠。直得無言可對。無理可伸。悟顧師曰。既云收得。逮索此珠。又云無言可對。無理可伸。是如何。師無語。忽一日。謂悟曰。仰山見東寺因緣。我有語也。東寺當時只索一顆珠。仰山傾出一栲栳。悟深肯之。乃告之曰。老兄更宜親近老和尚去。師一日造方丈。未及語。被祖詬罵。懡[怡-台+羅]而退。歸寮閉門打睡。恨祖不已。悟已密知。即往扣門。師曰。誰。悟曰。我。師即開門。悟問。你見老和尚何如。師曰。我本不去。被你賺累。我遭這老漢詬罵。悟呵呵大笑曰。你記得前日下的語麼。師曰。是甚麼語。悟曰。你又道。東寺祗索一顆。仰山傾出一栲栳。師當下釋然。悟遂領師同上方丈。祖纔見。遽曰。懃兄。且喜大事了畢。
龍門清遠佛眼禪師
師讀法華。至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質其講師。師不能答。遂徧參。至太平。見五祖。旋丐於廬州。偶雨仆地。煩懣間。聞二人交相惡罵。諫者曰。你猶自煩惱在。師於言下有省。及歸。凡有所問。祖即曰。我不如你。你自會得好。或曰。我不會。我不如你。師愈疑。遂咨決於元禮首座。禮乃以手引師之耳。繞圍罏數匝。且行且語曰。你自會得好。師曰。有冀開發。乃爾相戲耶。禮曰。你他後悟去。方知今日曲折耳。太平將遷海會。師慨然曰。吾持鉢方歸。復參隨往一荒院。安能究決己事耶。遂作偈告辭。之蔣山坐夏。邂逅靈源禪師。相與甚善。話次。師曰。比見都下一尊宿語句似有緣。源曰。演公天下第一宗師。何故捨而事遠遊耶。所謂有緣者。蓋知解之。師與公初心相應耳。師從所勉。徑趨海會。後命典謁。適寒夜孤坐。撥罏。見火如豆許。恍然自喜曰。深深撥。有些子。平生事。只如此。遽起閱几上傳燈錄。至破竈墮因緣。忽大悟。作偈曰。刀刀林鳥啼。披衣終夜坐。撥火悟平生。窮神歸破墮。事皎人自迷。曲淡誰能和。念之永不忘。門開少人過。
示眾。以迷心故。山林中來見善知識。將謂別有一道可令人安樂。不知返究向來迷處。工夫乃最第一。
大隨南堂元靜禪師
師參永安恩。於臨濟三頓棒話發明。次依諸名宿。無有當意者。聞五祖機峻。欲抑之。遂謁祖。祖乃曰。我此間不比諸方。凡於室中。不要汝進前退後。豎指擎拳。繞禪牀作女人拜。提起坐具。千般伎倆。祗要你一言下諦當。便是汝見處。師茫然退。參歷三載。一日。入室罷。祖謂曰。子所下語。已得十分。試更與我說看。師即剖而陳之。祖曰。說亦說得十分。更與我斷看。師隨所問而判之。祖曰。好即好。祗是未得老僧說話在。齋後汝可來祖爺塔所。與汝一一按過始得。及至彼。祖便以即心即佛。非心非佛。睦州擔板漢。南泉斬猫兒。趙州狗子無佛性。有佛性之語編辟之。其所對了無凝滯。至子胡狗話。祖遽轉面曰。不是。師曰。不是却如何。祖曰。此不是。則和前面皆不是。師曰。望和尚慈悲指示。祖曰。看他道子胡有一狗。上取人頭。中取人腰。下取人脚。入門者好看。纔見僧入門。便道看狗。向子胡道看狗處下得一轉語。教子胡結舌。老僧鈐口。便是你了當處。次日入室。師密啟其說。祖笑曰。不道你不是千了百當底人。此語祗似先師下底語。師曰。某何人。得似端和尚。祖曰。不然。老僧雖承嗣他。謂他語拙。蓋祗用遠錄公手段接人故也。如老僧共遠錄公。便與百丈。黃檗。南泉。趙州輩把手共行。纔見語拙即不堪。師以為不然。乃拽杖渡江。適大水泛漲。因留四祖。儕輩挽其歸。又二年。祖方許可。嘗商略古今次。執師手曰。得汝說。須是吾舉。得汝舉。須是吾說。而今而後。佛祖祕要。諸方關鍵。無逃子掌握矣。
上堂。有祖已來。時人錯會。祗將言句以為禪道。殊不知道本無體。因體而立名。道本無名。因名而立號。祗如適來上座纔恁麼出來。便恁麼歸眾。且道具眼不具眼。若道具眼。纔恁麼出來。眼在甚麼處。若道不具眼。爭合便恁麼去。諸仁者。於此見得倜儻分明。則知二祖禮拜。依位而立。真得其髓。祗這些子。是三世諸佛命根。六代祖師命脈。天下老和尚安身立命處。雖然如是。須是親到始得。
有一老宿垂語云。十字街頭起一間茅廝。祗是不許人屙。僧舉以叩師。師曰。是你先屙了。更教甚麼人屙。宿聞。焚香遙望大隨拜謝。
無為宗泰禪師
師參五祖。祖舉趙州洗鉢盂話俾參。洎入室。舉此話問師。你道趙州向伊道甚麼。這僧便悟去。師曰。洗鉢盂去呢。祖曰。你祗知路上事。不知路上滋味。師曰。既知路上事。路上有甚滋味。祖曰。你不知耶。又問。你曾游浙否。師曰。未也。祖曰。你未悟在。師自此凡五年不能對。祖一日陞堂。顧眾曰。八十翁翁輥繡毬。便下座。師欣然出眾曰。和尚試輥一輥看。祖以手作打杖鼓勢。操蜀音唱緜州巴歌曰。豆子山。打瓦鼓。楊平山。撒白雨。白雨下。取龍女。織得絹。二丈五。一半屬羅江。一半屬元武。師聞大悟。掩祖口曰。祇消唱到這裏。祖大笑而歸。
五祖表自禪師
師依五祖最久。未有省。時圓悟為座元。往請益。悟曰。兄有疑處。試語我。師遂舉。德山小參不答話。問話者三十棒。悟曰。禮拜著。我作得你師。舉話尚不會。師作禮竟。悟令再舉前話。師曰。德山小參不答話。悟掩其口曰。但恁麼看。師出。揚聲曰。屈。屈。豈有公案祇教人看一句底道理。有僧謂師曰。兄不可如此說。首座須有方便。因靜坐體究。及旬。頓釋所疑。詣悟禮謝。悟曰。兄始知吾不汝欺。又詣方丈。祖迎笑。
師榜侍者門曰。東山有三句。若人道得。即挂搭。衲子皆披靡。一日。有僧攜坐具徑造丈室。謂師曰。某甲道不得。祇要挂搭。師大喜。呼維那於明窗下安排。
九頂清素禪師
師聞五祖舉首山西來意話。倏然契悟。述偈曰。顛倒顛。顛倒顛。新婦騎驢阿家牽。便恁麼。太無端。回頭不覺布衫穿。祖見。乃問。百丈野狐話又作麼生。師曰。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祖大悅。
太守呂公來瞻大像。問曰。既是大像。因甚肩負兩楹。師曰。船上無散工。至閣下覩觀音像。又問。彌勒化境。觀音何來。師曰。家富小兒嬌。守乃禮敬。
法閃上座
師久依五祖。未有所入。一日造室。祖問。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曰。法閃即不然。祖以手指曰。住。住。法閃即不然作麼生。師於是啟悟。
師至東林宣密度禪師席下。見其得平實之旨。一日。拈花繞度禪牀一帀。背手插香罏中。曰。和尚且道意作麼生。度屢下語。皆不契。踰兩月。乃令師試說之。師曰。某祗將花插香罏中。和尚自疑。有甚麼事來。
金陵俞道婆
市油餐為業。常隨眾參問瑯琊。琊以臨濟無位真人話示之。一日。聞丐者唱蓮花落云。不因柳毅傳書信。何緣得到洞庭湖。忽大悟。以油餈投地。夫曰。你顛耶。婆掌曰。非汝境界。往見瑯琊。琊望之。知其造詣。問。那箇是無位真人。婆應聲曰。有一無位真人。六臂三頭努力瞋。一擘華山分兩路。萬年流水不知春。
圓悟蔣山開堂。方至法座前。婆於眾中躍出。以身一拶。便歸眾。悟曰。見怪不怪。其怪自壞。悟次日至其家。婆不出。厲聲曰。這般黃口小兒。也道出來開堂說法。悟曰。婆子少賣弄。我識得你了也。婆遂大笑。出相見。
凡有僧至。則曰。兒。兒。僧擬議。即掩門。佛燈珣禪師往勘之。婆見。如前問。珣曰。爺在甚處。婆轉身拜露柱。珣即踏倒曰。將謂有多少奇特。便出。婆蹶起曰。兒。兒。來。惜你則箇。珣竟不顧。
頌馬祖不安因緣曰。日面月面。虗空閃電。雖然截斷天下人舌頭。分明祇道得一半。
石門聰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