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牙問。學人仗鏌鎁劍擬取師頭時如何。師引頸近前曰。[囗囗力]。牙曰。頭落也。師呵呵大笑。牙後到洞山。舉前話。山曰。德山道甚麼。牙曰。德山無語。洞曰。莫道無語。且將德山落底頭呈似老僧看。牙方省。便懺謝。有僧舉似師。師曰。洞山老人不識好惡。這漢死來多少時。救得有甚麼用處。
有僧相看。乃近前作相撲勢。師曰。與麼無禮。合喫山僧手裏棒。僧拂袖便行。師曰。饒汝如是。也祗得一半。僧轉身便喝。師曰。須是我打你始得。曰。諸方有明眼人在。師曰。天然有眼。僧擘開眼曰。猫。便出。師曰。黃河三千年一度清。
僧參。師問維那。今日幾人新到。曰。八人。師曰。喚來一時生按著。
上堂。及盡知也。直得三世諸佛口挂壁上。猶有一人呵呵大笑。若識此人。參學事畢。
示眾。有言時。騎虎頭。收虎尾。第一句下明宗旨。無言時。覿露機鋒。如同電拂。
師因疾。僧問。還有不病者也無。師曰。有。曰。如何是不病者。師曰。阿[口*耶]。阿[口*耶]。師復告眾曰。捫空追響。勞汝心神。夢覺覺非。竟有何事。
洞山良价悟本禪師
師初行脚時。路逢一婆擔水。師索水飲。婆曰。水不妨飲。婆有一問。須先問過。且道水具幾塵。師曰。不具諸塵。婆云。去。休污我水擔。
他日。因供養雲巖真次。僧問。先師道祗這是。莫便是否。師曰。是。曰。意旨如何。師曰。當時幾錯會先師意。曰。未審先師還知有也無。師曰。若不知有。爭解恁麼道。若知有。爭肯恁麼道。
雲巖諱日營齋。僧問。和尚於雲巖處得何指示。師曰。雖在彼中。不蒙指示。曰。既不蒙指示。又用設齋作甚麼。師曰。爭敢違背他。曰。和尚初見南泉。為甚麼却與雲巖設齋。師曰。我不重先師道德。佛法。祇重他不為我說破。曰。和尚為先師設齋。還肯先師也無。師曰。半肯半不肯。曰。為甚麼不全肯。師曰。若全肯。即孤負先師也。
師與泰首座冬節喫果子次。乃問。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黑似漆。常在動用中。動用中收不得。且道過在甚麼處。泰曰。過在動用中。師喚侍者掇退果桌。
問雪峯。從甚處來。曰。天台來。師曰。見智者否。曰。義存喫鐵棒有分。
雪峯上問訊。師曰。入門來須有語。不得道早箇入了也。峯曰。某甲無口。師曰。無口且從。還我眼來。峯無語。
雪峯搬柴次。乃於師面前拋下一束。師曰。重多少。峯曰。盡大地人提不起。師曰。爭得到這裏。峯無語。
洗鉢次。見兩烏爭蝦蟆。有僧便問。這箇因甚麼到恁麼地。師曰。祗為闍黎。
問。三身之中。阿那身不墮眾數。師曰。吾嘗於此切。
陳尚書問師。五十二位菩薩中。為甚麼不見妙覺。師曰。尚書親見妙覺。
官人問。有人修行否。師曰。待公作男子即修行。
師有時曰。體得佛向上事。方有些子語話分。僧問。如何是語話。師曰。語話時闍黎不聞。曰。和尚還聞否。師曰。不語話時即聞。僧問。如何是佛向上人。師曰。非佛。
師不安。令沙彌傳語雲居。乃屬曰。他或問。和尚安樂否。但道。雲巖路相次絕也。汝下此語須遠立。恐他打汝。沙彌領旨去。傳語聲未絕。早被雲居打一棒。
將圓寂。謂眾曰。吾有閒名在世。誰人為吾除得。眾皆無對。時沙彌出曰。請和尚法號。師曰。吾閒名已謝。
睦州刺史陳操尚書
公問僧。有箇事與上座商量。得麼。曰。合取狗口。公自摑口曰。某甲罪過。曰。知過必改。公曰。恁麼則乞上座口喫飯。得麼。
齋次。拈起胡餅問僧。江西。湖南還有這箇麼。曰。尚書適來喫箇甚麼。公曰。敲鐘謝響。
又與僚屬登樓次。見數僧行來。有一官人曰。來者總是行脚僧。公曰。不是。曰。焉知不是。公曰。待來勘過。須臾。僧至樓前。公驀喚。上座。僧皆舉首。公謂諸官曰。不信道。
無著文喜禪師
師往五臺山華嚴寺。至金剛窟禮謁。遇一老翁牽牛而行。邀師入寺。翁呼均提。有童子應聲出迎。翁縱牛。引師陞堂。堂宇皆耀金色。翁踞牀。指繡墩命坐。翁曰。近自何來。師曰。南方。翁曰。南方佛法如何住持。師曰。末法比丘少奉戒律。翁曰。多少眾。師曰。或三百。或五百。師却問。此間佛法如何住持。翁曰。龍蛇混雜。凡聖同居。師曰。多少眾。翁曰。前三三。後三三。翁呼童子致茶。并進酥酪。師食之。覺心意開爽。翁拈起玻瓈盞問曰。南方還有這箇否。師曰。無。翁曰。尋常將甚麼喫茶。師無對。辭退。翁令童子相送。師問童子。前三三。後三三。是多少。童召。大德。師應諾。童曰。是多少。師復問曰。此為何處。童曰。此金剛窟般若寺也。師悽然悟彼翁者即文殊也。不可再見。即稽首童子。願乞一言為別。童說偈曰。面上無瞋供養具。口裏無瞋吐妙香。心裏無瞋是珍寶。無垢無染是真常。言訖。均提與寺俱隱。但見五色雲中。文殊乘金毛師子往來。忽有白雲自東方來。覆之不見。師因駐錫五臺。後參仰山。頓了心契。令充典座。文殊嘗現於粥鑊上。師以攪粥篦便打曰。文殊自文殊。文喜自文喜。殊乃說偈曰。苦瓠連根苦。甜瓜徹蔕甜。修行三大劫。却被老僧嫌。
一日。有異僧來求齋食。師減己分饋之。仰山預知。問曰。適來果位人至。汝給食否。師曰。輟己回施。仰曰。汝大利益。
霍山景通禪師
有行者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乃禮拜。行者曰。和尚為甚麼禮俗人。師曰。汝不見道。尊重弟子。
興化存獎禪師
師到大覺為院主。一日。覺喚。院主。我聞你道。向南方行脚一遭。拄杖頭不曾撥著一箇會佛法底。你憑箇甚麼道理與麼道。師便喝。覺便打。師又喝。覺又打。師來日從法堂過。覺召。院主。我直下疑你昨日這兩喝。師又喝。覺又打。師再喝。覺亦打。師曰。某甲於三聖師兄處學得箇賓主句。總被師兄折倒了也。願與某甲箇安樂法門。覺曰。這瞎漢。來這裏納敗缺。脫下衲衣。痛打一頓。師於言下薦得臨濟先師在黃檗處喫棒底道理。師後開堂日拈香曰。此一炷香。本為三聖師兄。三聖於我太孤。本為大覺師兄。大覺於我太賒。不如供養臨濟先師。
師謂克賓維那曰。汝不久為唱導之師。賓曰。不入這保社。師曰。會了不入。不會了不入。曰。總不與麼。師便打曰。克賓維那法戰不勝。罰錢五貫。設饡飯一堂。次日。師自白椎曰。克賓維那法戰不勝。不得喫飯。即便出院。
示眾曰。若是作家戰將。便請單刀直入。更莫如何若何。有旻德禪師出。禮拜起便喝。師亦喝。德又喝。師亦喝。德禮拜歸眾。師曰。適來若是別人。三十棒一棒也較不得。何故。為他旻德會一喝不作一喝用。
師見同參來。纔上法堂。師便喝。僧亦喝。師又喝。僧亦喝。師近前拈棒。僧又喝。師曰。你看。這瞎漢猶作主在。僧擬議。師直打下法堂。侍者請問。適來那僧有甚觸忤和尚。師曰。他適來也有權。也有實。也有照。也有用。及乎我將手向伊面前橫兩橫。到這裏却去不得。似這般瞎漢。不打更待何時。僧禮拜。
後唐莊宗車駕幸河北。回至魏府行宮。詔師問曰。朕收中原。獲得一寶。未曾有人酬價。師曰。請陛下寶看。帝以兩手舒幞頭脚。師曰。君王之寶。誰敢酬價。宗大悅。
鎮州寶壽沼禪師
師在方丈坐。因僧問訊次。師曰。百千諸聖盡不出此方丈內。曰。祗如古人道大千沙界海中漚。未審此方丈向甚麼處著。師曰。千聖現在。曰。阿誰證明。師便擲下拂子。僧從西過東立。師便打。僧曰。若不久參。焉知端的。師曰。三十年後此話大行。
師問僧。甚處來。曰。西山來。師曰。見獮猴麼。曰。見。師曰。作甚麼伎倆。曰。見某甲。一箇伎倆也作不得。師便打。
三聖院慧然禪師
師至仰山。山問。汝名甚麼。師曰。慧寂。山曰。慧寂是我名。師曰。我名慧然。山大笑。
到德山。纔展坐具。山曰。莫展炊巾。這裏無殘羹餿飯。師曰。縱有。也無著處。山便打。師接住棒。推向禪牀上。山大笑。師哭蒼天。便下參堂。堂中首座號踢天泰。問。行脚高士須得本道公驗。作麼生是本道公驗。師曰。道甚麼。座再問。師打一座具曰。這漆桶。前後觸忤多少賢良。座擬人事。師便過第二座人事。
問僧。近離甚處。僧便喝。師亦喝。僧又喝。師又喝。僧曰。行棒即瞎。便喝。師拈棒。僧乃轉身作受棒勢。師曰。下坡不走。快便難逢。便棒。僧曰。這賊。便出去。師遂拋下棒。次有僧問。適來爭容得這僧。師曰。是伊見先師來。
鎮州萬壽和尚
師訪寶壽。寶壽坐不起。師展坐具。寶壽下禪牀。師却坐。寶壽驟入方丈閉却門。知事見師坐不起。曰。請和尚庫下喫茶。師乃歸院。翌日。寶壽來復謁。師踞禪牀。寶壽展坐具。師亦下禪牀。寶壽却坐。師歸方丈閉却門。寶壽入侍者寮。取灰圍却方丈門便歸去。師遂開門。見曰。我不恁麼。他却恁麼。
幽州談空和尚
鎮州牧有姑為尼。行脚回。欲開堂為人。牧令師勘過。師問曰。見說汝欲開堂為人。是否。尼曰。是。師曰。尼是五障之身。汝作麼生為人。尼曰。龍女八歲南方無垢世界成等正覺。又作麼生。師曰。龍女有十八變。你試一變看。尼曰。設使變得。也祗是箇野狐精。師便打。牧聞舉。乃曰。和尚棒折那。
虎溪庵主
僧問。庵主在這裏多少年也。師曰。祗見冬凋夏長。年代總不記得。曰。大好不記得。師曰。汝道我在這裏得多少年也。曰。冬凋長呢。師曰。鬧市裏虎。
桐峯庵主
有老人入山參。師曰。住在甚處。老人不語。師曰。善能對機。老人地上拈一枝草示師。師便喝。老人禮拜。師便歸庵。老人曰。與麼疑殺一切人在。
杉洋庵主
有僧到參。師問。阿誰。曰。杉洋庵主。師曰。是我。僧便喝。師作噓聲。僧曰。猶要棒喫在。師便打。
問僧。甚麼處來。曰。江西來。師豎起痒和子曰。江西還有這箇麼。僧拓膝閉目。師曰。東家廝兒却向西家使喚。僧曰。有口不煩賓主說。師曰。適來患聾。而今患瘂。僧曰。買鐵得金。一場富貴。師曰。客作無功。未免逃避。僧便行。師曰。自累猶可。莫累老僧。
豁上座
師參德山。山纔見。下禪牀作抽坐具勢。師曰。這箇且置。或遇心境一如的人來。向伊道箇甚麼。免被諸方檢責。山曰。猶較昔日三步在。別作箇主人公來。師便喝。山默然。師曰。塞却這老漢咽喉也。拂袖便出。
九峯道虔禪師
師為石霜侍者。洎霜歸寂。眾請首座繼住持。師白眾曰。須明得先師意始可。座曰。先師有甚麼意。師曰。先師道。休去。歇去。冷湫湫地去。一念萬年去。寒灰枯木去。古廟香罏去。一條白練去。其餘則不問。如何是一條白練去。座曰。這箇祇是明一色邊事。師曰。元來未會先師意在。座曰。你不肯我那。但裝香來。香煙斷處若去不得。即不會先師意。遂焚香。香煙未斷。座已脫去。師拊座背曰。坐脫立亡即不無。先師意未夢見在。
涌泉景欣禪師
彊。德二禪客於路次見師騎牛。不識師。忽曰。蹄角甚分明。爭奈騎者不鑒。師驟牛而去。彊。德憩於樹下煎茶。師回。却下牛。問曰。二禪客近離甚麼處。曰。那邊。師曰。那邊事作麼生。彊提起茶盞。師曰。此猶是這邊事。那邊事作麼生。彊無對。師曰。莫道騎者不鑒。
雲葢志元圓淨禪師
僧問。如何是獅子。師曰。善哮吼。僧拊掌曰。好手。好手。師曰。青天白日。却被鬼迷。僧作掀禪牀勢。師便打。曰。驢事未去。馬事到來。師曰。灼然作家。僧拂袖出。師曰。將甌盛水。擬比大洋。
道吾問。久嚮和尚會禪。是否。師曰。蒼天。蒼天。吾近前掩師口。曰。低聲。低聲。師與一掌。吾曰。蒼天。蒼天。師把住曰。得與麼無禮。吾却與一掌。師曰。老僧罪過。吾拂袖便行。師呵呵大笑曰。早知如是。不見如是。
鳳翔石柱禪師
師遊方時到洞山。時虔和尚垂語曰。有四種人。一人說過佛祖。一步行不得。一人行過佛祖。一句說不得。一人說得行得。一人說不得。行不得。阿那箇是其人。師出眾曰。一人說過佛祖。行不得者。祇是無舌不許行。一人行過佛祖。一句說不得者。祗是無足不許說。一人說得行得者。祇是函葢相稱。一人說不得。行不得者。如斷命求活。此是石女兒披枷帶鎖。山曰。闍黎分上作麼生。師曰。該通分上。卓卓寧彰。山曰。祗如海上明公秀又作麼生。師曰。幻人相逢。拊掌呵呵。
張拙秀才
士因禪月大師指參石霜。霜問。秀才何姓。曰。姓張名拙。霜曰。覓巧尚不可得。拙自何來。張忽有省。乃呈偈曰。光明寂照徧河沙。凡聖含靈共我家。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纔動被雲遮。破除煩惱重增病。趣向真如亦是邪。隨順世緣無罣礙。涅槃生死等空化。
洛浦元安禪師
師抵涔陽。遇故人。因話武陵舊事。問曰。倏忽數年。何處逃難。師曰。祗在闤闠中。曰。何不向無人處去。師曰。無人處有何難。曰。闤闠中如何逃避。師曰。雖在闤闠中。要且人不識。故人罔測。
龐居士禮拜。起曰。孟夏毒熱。孟冬薄寒。師曰。莫錯。士曰。龐公年老。師曰。何不寒時道寒。熱時道熱。士曰。患聾作麼。師曰。放你三十棒。士曰。啞却我口。塞却你眼。
蛤溪道者相訪。師問。自從犁溪相別。今得幾年。溪曰。和尚猶記得昔年事。師曰。見說道者。總忘却年月也。溪曰。和尚住持事繁。且容仔細看。師曰。打即打會禪漢。溪曰。某甲消得。師曰。道者住山事繁。
問。一毫吞盡巨海。於中更復何言。師曰。家有白澤之圖。必無如是妖怪。